第三十九章

  半分鍾前， 還在喧囂而吵鬧的館內，此刻已經寂然無聲。

  一陣風安靜地吹入，如水般的琴聲好似和著花香， 和著春風，和著碎葉， 像流淌的泉水， 又像婉轉的鳴囀。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舒橋……

  也怔住了。

  他緊握著手中的話筒， 震驚而又詫異地看向了他的身旁——

  白色的鋼琴正在流瀉著輕柔而又盈亮的樂曲， 沈故低垂著眼， 纖長著睫毛在眼瞼出投下了一層陰影。

  這是……

  熟悉的前奏。

  而這些練習生中，有大部分都是為了追逐夢想而來，舒橋寫的歌讓他們太過感同身受。回想起這些日子逐夢的不易，甚至都掩面哭了起來。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就是他多年前寫的那首《有光》。

  楚初初：“初初我……”

  直到。

  “

  為什麽……

  有人淌過陳舊河谷尋一處花香，
  有人踏過春花遍野， 走過無盡河流山川；

  可如今在沈故的彈奏下， 這熟悉的曲目好像被注入了生機， 變得靈動而又雀躍。

  前奏已經快要結束， 馬上就要進入主歌部分了，這熟悉的旋律不斷拍打著他的心弦，在這一刻， 他的腦袋好像一片空白， 就這樣舉起了話筒——

  《有光》的詞作和曲作都是他， 當時發行的時候， 前奏只有單薄的吉他聲。

  清脆的琴聲， 猛地將舒橋拉回了現實。

  許藝：“小藝我……”

  因為這首歌。

  那琴聲終於變得猛烈了起來，曲中的少年好像終於看見了光。他帶著滿腔的熱烈，不斷向前奔跑。

  可如今。

  是轟動如雷的掌聲！！
  所有的學員全部都站起身來，大力地拍起手，驚豔地歡呼。

  結束了。

  “

  “叮。”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琴聲清脆，歌聲寧靜。

  我曾掙脫牢籠試圖見一寸風光，我曾掙扎泥塘， 妄想飲一縷的春光模樣。我想。盡管流浪卻與星光徹夜攀談。”

  衝破我胸中瘋狂，
  當思緒像飛瀑一般瘋淌，或許我能拋開一切，躋身陽光。盡管那炙熱將我也消亡，可終有人……見過我模樣。”

  而後，一聲掌聲在場內驀地響起，與此而來的——

  為什麽沈故會彈這首曲的前奏？
  為什麽還會彈得這麽熟練？
  這首歌，知道的人本來就少，聽過但又記住曲子的，更是萬裡難挑。

  楊桃子哭成了個淚人：“嗚嗚嗚，舒橋哥！幹嘛好好唱這個啊，嗚嗚嗚，還說你不會唱，唱的……嗝……可好聽了……”

  他一旁的人也順勢倒在了他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藝也是，小藝為了演藝圈付出了多少，小藝太能感受了……”

  《有光》

  他們全都沉默著聽著，仿佛置身在那年的光陰裡，遇見了每個都還在擁抱熱烈與初心的自己。

  最後一個琴鍵落下，少年的你我終於看見了陽光。

  輕輕的歌唱聲，好像在訴說著那年，懷揣著夢想的少年如何在沉珂中尋找一縷陽光。

  在曇花綻放的最後一刻。

  只是。

  或是動容，或是感同身受。

  沒有了歌聲和悠揚的琴聲，館內陷入了完全的安靜中。

  沈故……

  楚初初：“……”

  楚初初也哭了，一邊啜泣一邊撲向了一旁的人：“初初好難過，嗚嗚，初初逐夢真的很不容易，初初放棄了多少……”

  不僅有人記得這首曲子，甚至連前奏都能彈奏得出來。

  一字一句。

  許藝：“……”

  ……

  現場掌聲雷鳴。

  這首歌引起了極大的共鳴，再加上沈故的配合，一些學員已經紅了眼眶，默不作聲地鼓掌，一些學員沒忍住，一邊歡呼一邊用力擦著淚。

  舒橋也有些淚眼婆娑。

  當時這首歌，完全是照著他的心境去寫的。

  因此無論是詞是曲，都蘊含了他所有的心情，有沮喪，有消沉，卻也有堅持。

  上一次唱還是幾年前，沒想到時隔三年，竟然在舞台上重新演奏了這首歌。

  舒橋感覺好像一瞬間回到了那時候，忍不住鼻尖一酸，也想跟著流眼淚了。

  他低著頭，揉了揉眼睛，剛放下手，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到了他旁邊。

  緊接著——

  一雙白皙如玉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

  舒橋一愣，連忙回頭道：“沈、沈故老師！”

  沈大少爺指尖還沾著點淚珠，他收回了手，眉眼微微一彎。

  燈光打在他的半張臉上，光影之中，他像有光一樣朦朧又生輝。

  沈故輕聲說：“可別忘了謝幕。”

  “哦……哦！”

  舒橋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握緊話筒，慌慌張張地就鞠了個躬。

  掌聲更加轟動了。

  他深呼了口氣，緩緩地抬起頭來。向舞台直視，他看到了學員眼中的驚豔，隊友臉上的激動，看到了導師欣慰的笑意。

  還有范琪臉上那難以掩蓋的……

  驚愕與不甘。

  這些，原本都是他一直等待著的。

  可此時此刻，他卻好似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真正入眼的，只有一片光芒與歡呼之中——

  與他一同謝幕、又一同起身的沈故。

  “沈故老師……”

  舒橋無意識地拽緊了手中的話筒，悄悄用余光看他。

  聚光燈下，那好看的側臉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光，纖長的睫毛好似變成了耀眼的金色，下一刻就要化開在這朦朧的光影中。

  模糊又清晰，鋒利又溫柔。
    沈大少爺的粉絲說得真不錯啊……

  沈故。

  真的好像是神仙下凡……

  舒橋暈暈乎乎地想著。

  周圍的呼喊像是被自覺地消了聲，耳邊還圍繞著鋼琴的余音，像滴答在簷邊的雨，像微微震動的弦。

  他的心有一些雀躍。

  可是卻不知道。

  究竟是什麽原因。

  或許是贏得了這場比賽，或許是圓滿落幕了這場演出。

  或許是有人在時隔三年後還記得這首歌，又或許是，能記得這首歌的人。

  是沈故……

  沈故老師。

  為什麽會彈這首曲子呢……

  舒橋漸漸有些迷糊，真暈著的時候，冷不丁被人給彈了下腦袋。

  “咚！”

  舒橋連忙捂住了腦門，羞惱道：“怎、怎麽了！”

  沈大少爺捏了捏他的臉：“鏡頭都要過來了，想什麽呢？”

  舒橋：“……”

  梅開二度了屬實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口蹭了蹭自己的臉，在慌慌張張中調整好了狀態。

  剛才上台挑釁范琪、豁出去唱歌都沒這麽緊張呢。

  現在雖然心跳加快，可卻也不是因為比賽，而是……

  好家夥！
  不愧是你。

  沈大少爺！

  竟然能讓本大爺都如此緊張。

  沈故啊沈故，你果然是我演藝道路上不容忽視的敵人！
  舒橋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心，相當嚴肅地挺直了身板。

  現場的氛圍相當熱烈，掌聲久久才平息下來。

  所有的導師已經站起來鼓掌揮手了，就算范琪看上去臉色不佳，也不得不咬碎了牙起身跟著拍手。

  樂夏也很激動，曲一結束，她立刻就衝上了舞台：“謝謝！謝謝舒橋，謝謝沈故老師，給我們帶來這麽棒的表演！同學們，看著你們，聽著這首歌，我就想到了當時的我……”

  她說著說著，聲音不經有些哽咽，隻好用力地扇了扇風，將眼淚給吞回去。

  “好了好了，現在是該高興的時候，同學們，你們也不許哭了啊！歌曲比賽已經結束了，那麽……”

  樂夏說著，看向了范琪：“范琪老師，比賽……”

  “……”

  鏡頭轉向了導師席。

  所有人的視線也投向了導師席。

  范琪的臉色一沉。

  他手中鼓掌的動作本就沒有靈魂，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更是僵在了原地，連拍掌的力氣都沒了。

  樂夏說：“范琪老師，跳舞battle……”

  范琪：“……”

  范琪猛吸一口氣，擠出了一個笑容：“不比了。”

  樂夏：“啊？不比了？”

  她的話音剛落，學員們都有些失落地跟著「哎」了一聲。

  袁墨北在一旁故作驚訝：“怎麽就不比了？范琪老師，這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呢！”

  范琪：“……”

  明知故問。

  還能為什麽？！

  有了沈故助陣，舒橋又不知道為什麽超常發揮。

  雖然歌技不見得比他好，但是至少從這個氣氛來看……

  他一定不可能贏了。

  連擅長、甚至精心準備了樂隊的歌曲battle都沒有贏。

  他還去battle跳舞幹什麽？
  打臉嗎？！

  打他自己的臉嗎？！

  范琪隻覺得一股火氣直往上湧，但又不能在鏡頭裡表現出來，隻好硬生生地咬了咬牙，把這股氣全部給吞了回去。

  “是我技不如人，這次比賽的結果也接受了。還要趕場錄製，跳舞就不比了。”

  范琪說著就坐回了導師席。

  他語氣裡還帶著些不甘，臉色也有些發青，可也只能憋著氣，接受這個結果了。

  學員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撓了撓頭，跟他一同慢慢入座了。

  現場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和冷清了起來。

  樂夏趕忙打圓場：“好了好了，既然臨時表演已經結束了，那接下來，就請我們欣賞lullaby的表演吧！那麽，開始……”

  隨著她的喊聲，舒橋平複下了自己的還在躍動的心臟。

  他定了定神，在燈光下邁向了舞台的中心。

  陳嫣的魔鬼訓練無疑是非常成功的，正如她所說，一切的努力都將會在這個時刻、這個舞台來回報給你。

  《Ethereal》的選曲、編曲及走位和相當成功，前半段聞萄和許藝的表演或許稍顯平淡，但後半段炸裂般的演出卻完全將整個舞台都燃了起來。

  顧懷和舒橋的舞蹈力度很足，隨著音樂爆炸般的旋律，將所有的情感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是一個完整、震撼的演出。

  不僅視覺上得到了極大的享受，更是像得到了一種共鳴，仿佛要把心中的火焰全都爆發出來，用乾枯的玫瑰製造出一場永恆的狂歡。

  一曲畢，不知不覺中，所有學員都站起身來，不自覺地拍起手來。

  就連幾個導師都忍不住起身鼓掌。

  而一片炙熱的眼神中，袁墨北手握話筒，笑著看向了手中的卡片。

  “真是非常完整又精彩的演出。那麽接下來，我將宣布初評級的結果。”

  現場一片寂靜。

  幾乎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相機運轉的聲音，和夾雜在一起的心跳聲。

  “恭喜你們，誕生了第一期第一個A。那麽，現在由我來宣布……”

  袁墨北將卡片輕輕放了下來。

  他的視線在學員們緊張的臉上環視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舞台正中央的舒橋上——

  “舒橋，首A！”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