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醉酒小魅魔
上次在麓山行宮中, 陌影吃了個閉門羹,沒見到藺如塵。
到了他門前,忐忑不安, 生怕又被拒絕, 好在藺如塵親自出門迎接。
他頭上插著一根纖長的白羽,斯文俊秀, 飄飄似仙。
陌影安靜得像鵪鶉,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到門邊時, 一個不查, 被門檻絆倒了。
“當心。”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及時扶住陌影的胳膊。
“我我我自己來。”
陌影鬧了個大紅臉,尤為不好意思, 站穩之後立刻後退一步, 力求拉開與藺如塵的距離。
藺如塵眼中的冰霜更重,陌影卻沒有發現。
二人在祭師府的矮桌邊坐下,桌上放著香爐,飛出一縷縷青煙。
“沒沒沒!不是不是!”陌影嚇得臉色一變,“朕朕朕絕不可能覬覦雪姑娘!”
藺如塵給陌影倒茶, 優雅如鶴。
陌影的注意力不自覺放在玉佩上,眼珠一左一右地滑動,頭愈發暈了。
藺如塵喝茶的手一頓,“她出去辦事了。”他沉默了會兒,薄薄的眼皮一抬,“皇上特意問起,可是想將阿雪收入后宮?”
陌影並不覺得這有什麽,相反,藺如塵提出條件才讓他覺得踏實。
陌影頭昏眼花,壓根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皇帝穿著一襲水藍薄衫,普通人壓不住這種顏色,只會顯得輕佻。可他一穿,水嫩青蔥的綢衫將他襯得顏如玉,十成十的嬌貴小公子。
易叢洲站在門口,面色鐵青。
撓了撓頭,他嘀咕道:“可是你又不缺錢,也沒聽說喜歡美人,傷腦筋。對了,我可招小蟲子了,要不把我碰到的毒物都抓來送你,你說怎麽樣?”
陌影沒想到的是,這杯不起眼的東西比洞房那夜喝的烈酒還上頭。
藺如塵注視著他,好一會兒,問:“若我和藺雪都想要呢?”
好久好久,他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試探道:“雪、雪姑娘呢?怎麽不見她。”
氣味與藺雪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喉嚨都快燒起來,為了做點事情緩解絕頂的尷尬,他慌不擇路地舉著杯子,將裡頭的茶一飲而盡。
相顧無言, 藺如塵高冷如冰,給人寒涼刻骨的疏離感, 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他認真又苦惱地想著答案,很為難的樣子,好久才說:“沒辦法,你是債主,只能先給你。我和雪姑娘是朋友,她那邊、我再送別的東西。”
陌影緊張得不得了,手緊緊捏著衣袖, 完全不敢亂動, 生怕自己一動, 就會頂不住壓力做出什麽出醜的事兒來。
房間後是竹林, 涼風習習,舒適愜意,他的額頭卻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低頭正襟危坐,低眉順目,像聽話的小媳婦。
沒完全退開的蛇猝然受驚,脖子直立,嘴唇大張,就要朝陌影咬下去!
藺如塵臉色微變。
藺如塵手指一彎,又給他倒一杯。
一片竹葉從易叢洲手裡射出,穿透了蛇頭,蛇軟軟地落在地上,死了個透徹。
黑白環紋蛇往後退。
他不清楚是酒有問題,還是自己酒量差到這種地步,總之情況不妙。
“不、不喝了……朕答應過……”說到一半停住了。喝酒誤事,他答應易叢洲不喝酒的事無需說給別人聽,特別是三個股票男。這飲料不知是什麽,雖然酒味很淡不至於喝醉,但在以蠱毒出名的祭師府,還是多個心眼比較好。
藺如塵手指一翻,一個中空的環形和田玉佩懸在他指尖。
陌影的腳趾已經尷尬得摳出了一座皇宮, 先前想的開場白像被水泥糊在嗓子裡, 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說完,抬頭去望藺如塵,但只看了一眼,便針扎似的縮回。
“朋友?”藺如塵咂摸著,眼中的情緒晦暗難辨。
“祭師大人,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睫毛顫動著,聲音低如微風,“你剛剛說只是什麽,你想要回報是不是?”
藺如塵瞧著陌影渙散的眼眸,裡頭像含著春水。
此時,一條黑白環紋的蛇高高昂起頭,尾部悄無聲息地蜷縮在陌影后方,對準了陌影的脖子。
他來前在車上就想過該用什麽打動藺如塵,思前想後半天也沒得出靠譜結論。
玉佩小幅度左右搖晃。
“皇上的旨意,不管是祭師府還是藺家,都當義不容辭。只是……”
過了幾息,他猛然意識到對面是誰,受驚地收回手,頭低著,像犯錯等責罰的小孩子。
不一會兒他便有些頭暈,視線總有重影。
“吱呀——”偏偏這時,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了。
他一把捉住藺如塵的手,“不許動!”
酒壯人膽,他咬了咬唇,開口問:“祭師大、大人,朕派人去北方調糧,藺家發家於北方,根基深厚。可、可否請藺家子弟配合征糧,率先垂、垂范……”
一杯下肚,他品了品,才發現不是茶。微微帶著點酒味,甜甜的,口感冰爽。
“叢洲?”陌影揉了揉眼睛,“不是讓你在外頭等我嗎,你怎麽來了。”
一見易叢洲,他便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門邊走。
藺如塵一揮手,蛇屍被挪到了暗處。
“過來看看。”易叢洲見他面色緋紅,眸光沉沉。
“我馬上就好,你別過來。”陌影就算腦子不清醒,不能讓小魅魔接觸三大股票的鐵律也不會忘,將人往外推,“你別進來。”
易叢洲巋然不動,陌影就像在推一面石牆。
腦子不靈光的他用頭抵住易叢洲肩膀,抓住他的衣袖,將他往外擠。
模樣特別可愛,易叢洲眼中的雷暴變弱了些。他捏住陌影的後頸揉了揉,手掌附在他的脖頸處,“不許動,回宮。”
“還沒談完事呢。”陌影也發覺自己狀態不好,靠在易叢洲身上,衝藺如塵歪頭一笑,“那你算答應我了嗎?”
藺如塵掃過他的臉龐,視線最終落在易叢洲身上,冷若冰霜道:“嗯。”
“那好,我們先回了喔。”
“等等。”藺如塵出人意料地叫住了他,“中原流言四起,祭師府便派阿雪與皇上一同去中原,盡一份綿薄之力。”
“那太好啦。”有輿論造勢,事情會好辦許多。
有易叢洲在,陌影的防備心驟降,對藺如塵甜甜一笑,“謝謝你。”
余光見易叢洲從頭到尾看著藺如塵,陌影趕緊擋住他眼睛,“走,回家。”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醉得那樣厲害,怎麽上鑾車,怎麽回宮的都沒映像。
想著還要叮囑前去調糧的子夕一些注意事項,他想爬起來,卻無論如何動不了。
“叢洲,我怎麽了呀。”他不解地望著易叢洲。
長發鋪散,中衣雪白,皮膚白皙更甚中衣。
易叢洲壓住他的腹部,陌影蠢蠢欲動的腰便無法用力。
“答應我的事這麽快就忘了?”
“瞎說,少主和小魅魔的約定怎麽可能忘,這輩子都不可能忘的。”
易叢洲神色平靜,“那怎麽又喝醉了?”
“我沒想喝,我以為是茶,不是酒。”陌影急了,想撐起來,可易叢洲的手掌如同五指山,輕輕壓著他的腰他就失去了行動能力。
“叢洲,你相信我,我真的記著不能喝酒的。”陌影拉著他不斷哀求,“你是乖乖的小魅魔,我也是乖乖的少主。”
眸中含水,嬌憨清純又撩人心弦。
易叢洲別開眼睛,“休息吧。”
“你也上來午睡。”陌影往旁邊挪了約一指寬,“看,給你留了這麽多位置,夠你睡啦。”
易叢洲莞爾,就要依言躺下。
“睡覺怎麽不脫衣服。”陌影嘟囔著,“好熱的天,脫衣服才不熱,我怕熱。”
易叢洲脫了外衣,醉大發的陌影卻還嫌不夠,“全脫了才涼快。”
他自己也掙扎著要脫中衣,易叢洲眼皮一跳,按住了他作亂的手。
“好好穿著。”毫無辦法,長平將軍用上了恐嚇,“要不然我走了。”
“別走,不脫,那你脫。”
易叢洲望著他狡黠的眼睛,眸色加深。
他微微舔了舔唇,面對陌影,極其緩慢地褪掉了上半身的衣物。
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疤。
若是神志清醒,陌影又該心疼了。可此時看著,他忽略了傷疤,隻覺易叢洲胸肌腹肌樣樣不少,身材好得不可思議。
他驚訝道:“你平日看起來弱不禁風,身材也太棒了吧!天啊,這比例,這腰線,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陌影讚歎著,不停點頭。
易叢洲一步步逼近,坐在床邊。
酒色誤人,欲望無法掩藏。他默不作聲地盯著陌影,啞聲問:“隻想看看嗎?”
“能看就很好了,我發誓,叢洲的絕美顏值和絕佳身材由我守護!男孩子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你的身體不能給別人看見,知道了嗎?”
有欣賞,有不加掩飾的讚歎,卻沒有□□。
易叢洲徹底坐實了自己的想法,烏沉的眼眸透不出一絲光亮,“我只是族人嗎?”
“當然不是!”陌影說著說著有些困了,眼皮慢慢闔上,“我們還是好朋友。”
院外風聲漸起。
易叢洲穿好衣服,站在床邊,俯視著陌影無憂無慮的睡顏。
眼神沉靜,如地獄最深處無法攪動的潭水。
這樣的眼神,若跟著他的暗影在,會被嚇得瑟瑟發抖。
瘋子發瘋前,總是毫無預兆的。冷靜的瘋子發起瘋來,才最最喪心病狂,最最恐怖。
陌影翻了個身,面對著易叢洲,嘴唇動了動。
沒有聲音,可輕易能分辨,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易叢洲凝眸盯著他的紅唇,忽然轉身,離開皇宮。
耳邊風聲呼嘯,不多時,他回到自己府邸。
成親那晚開始,他就察覺到了異樣。陌影雖全身心信賴他,可沒有半分逾矩舉動。雖同睡一床,一丁點暗示也不曾給。
這不是鍾意一個人的表現。
若真心動,只會如他一般,想將人拆吃入腹,想將人囚在籠中。
只是族人,卻能得到他這樣的呵護,這樣的關愛,遠甚於兄弟,同僚,夫妻。
可他易叢洲,並不是陌影口中的小魅魔。
自己是他錯認的族人,冒領了原本不屬於的他的、奢侈至極的愛。
若陌影真正的族人出現呢?
易叢洲殺心大起,飛出一掌,旁邊一棵樹應聲倒地。
他回到房中,拿出嶽黎送的春宮圖,放入懷裡。
院中一片狼藉,仆從皆不敢入。從外進來的嶽黎看見斷樹,嚇了一跳,“將軍,怎麽了這是?難不成和皇上鬧矛盾了?”
易叢洲沒有反應。
“有什麽矛盾不能過呀,說實在話,皇上對將軍真是好極,聽聞璿妃觸怒了將軍,皇上就要因此解散后宮。這在咱們大承歷史,乃至前朝歷史,都是沒有出現過的事!”
易叢洲面色稍霽。
嶽黎說得愈發起勁,“皇上可真不一般,還要親自下中原,那些老古董們都對他讚不絕口。他的詩也流傳開了,卑職這個大老粗都覺得太有才情。”
他激昂道:“將軍,皇上這麽讓人稀罕,可要運用各種手段,將他牢牢掌控在手心才好!”
易叢洲眸光一轉,摸了摸手腕上裹著的初皮,緩緩道:“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