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向茗同齊喚對視幾秒， 下巴一揚，“青梅竹馬這麽多，我怎麽知道？”

  齊喚聽出她話裡的情緒， 靜默片刻， 剛要開口，聽到她的手機鈴聲。

  向茗拿起一看，是小叔， 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語氣挺嚴肅的。

  八成是怕她放齊喚鴿子。

  “小叔， 我肯定來。”她看著齊喚， “我多懂事啊。”

  向彥達愣了愣，不懂她又要整什麽么蛾子， “行， 你最懂事。”

  向茗一噎，說了兩句掛電話。

  放好手機， 她又瞅了瞅一臉虎視眈眈的姚漫和明顯打量的齊昕， “齊老板， 今晚非去不可？”

  齊喚墨鏡後的眼神透著幾分意味深長，她看不到，反倒有些緊張，“真不跟我約一發？”

  年輕人對年輕人，是禮貌，“齊總客氣了。”他看著管家和阿姨手上的東西，意外齊喚身邊沒“自己人”陪著，他主動走到齊喚身旁，刻意放緩的步子，是為了配合他。

  齊喚到向家時六點一刻，六點半開飯，他提早了一刻鍾。嚴厲替他拎著禮品，東西不多，是在北京重新挑選過的。

  齊昕一個咯噔，身邊姚漫碎碎念，“我要住離齊喚哥最近的酒店！”

  齊昕等他們說完話，才上來問：“你們瞧著感情挺好。”她指向茗。

  齊喚“嗯”了一聲，沒有分享自己感情的習慣。

  她語氣輕飄飄，聽著“約一發”有那麽點旖旎的味道。

  “我知道，我不是你私人秘書。”

  齊喚聞言，知道她看到他們剛才的相處，沒打算瞞著，坦然承認：“嗯。”

  齊喚心知肚明：“應該的。”

  “所以，麻煩你送姚漫去酒店。”

  齊喚知道她什麽意思，但他自覺要跟異性保持距離，從前是，現在有了向茗，更是。

  向家管家和阿姨等在門口，見到人，上前接東西，齊喚回頭讓嚴叔和嚴厲先回去。

  客廳裡沒有向茗。

  她盯著齊喚看，盯出個窟窿都沒想明白。

  她戴上墨鏡，轉身就走。

  齊喚收回目光：“讓齊昕送你去酒店。”

  四人進門，向彥達在喝茶，兩人簡單寒暄。

  齊喚這人很有分寸感，不會輕易讓人登堂入室，所以，得知他家多了第四副碗筷，她才忿忿不平。她始終認為南城的姑娘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隻留一陣淡香。

  齊昕看不明白，隻好去送另一個失意的姑娘。

  齊喚點頭， 一本正經，“嗯，必須去。”

  齊喚轉過頭，盯著她的背影許久。

  姚漫當然不肯：“你們不至於差我一間房吧？”

  “什麽時候開始的？”齊昕覺得挺不可思議，他上周才來上海，照理跟向茗該是初識。

  等電梯時，齊昕在人群裡看到向茗的身影，乍一看，她的眉眼跟南城的姑娘有點像。她好友看到時特意拍了照，一行人從面館出來，有說有笑，只有那姑娘戴了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說實話，向往看不上他，總覺得他人太冷，不懂疼人，“三個台階。”他悄聲提醒。

  至於向茗……

  “齊昕……”

  “齊喚哥！”

  齊喚不動聲色：“向小姐不在？”

  姚漫跑過來：“齊喚哥，你們到底什麽關系？你不是……”有向茗了？
  她問不出口，害怕自己喜歡的人跟圈裡那些公子哥一樣，家裡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

  齊喚道謝。

  “你怎麽不送？”

  齊喚摁亮手機，聽到報時後，說：“避嫌。”

  她思緒回籠，搖頭驚覺自己魔怔了。向茗是向茗，南城是南城，不可能的。

  “差。”

  這是為了向茗避嫌，還是因為南城姑娘？
  剛才她看到齊喚跟向茗說話，試探問嚴叔南城那女孩的事，結果，嚴叔諱莫如深，她一句都沒問出來。

  “來了？”向往被向彥達使喚出來。

  向茗心裡輕哼， 面不改色， “那88啦， 齊老板。”

  齊昕明白他的意思，話鋒一轉，“今晚去向家？”她更想問，既然去向家，為什麽不跟向茗一起，人都來了不是？

  齊昕：“……”

  向往說：“在，我妹妹重感冒，剛吃了藥，等會就下來。”

  向茗早來了，口罩加黑框眼鏡，嚇了他們一跳。她說是昨晚開始的重感冒，嗓子啞了不方便說話，戴口罩是怕傳染。

  這小把戲也就是騙騙小孩，但他作為哥哥，不會拆穿。

  齊喚牽了牽唇：“倒是不巧。”

  向往審視的目光，不知道這是客氣還是敷衍。

  六點半，開飯。

  躲在三樓往下看了半天的向茗下樓，口罩戴得牢牢的。她有ABC方案，沒想到嚴叔跟嚴厲都沒進門，唯一能認出她的人又看不見，她覺得順利得不可思議。

  到樓下，她主動跟齊喚打招呼，“你好，向茗。”她下樓前喝了辣椒水，眼紅嗓音啞。

  心裡頭對他可埋怨了，讓她遭罪的。

  齊喚頷首：“你好，齊喚。”

  說著，他從兜裡拿出一個禮盒給她。

  向茗以為是珠寶，隨手接過。拿到手，忽地聞到淡淡的清香，又覺得不對。她打開一看，居然是串沉香手串。

  品相不錯，很正。

  品質好的沉香不便宜，最關鍵的是她喜歡，比冰冰冷的珠寶有心意。

  向茗想起在南城，發小群裡說齊喚參加一場拍賣會，拍了兩套珠寶。他們都以為價格最貴的那套粉鑽是給她的見面禮，沒想到轉頭就打臉，東西給戴齊昕脖子上了。

  那會兒她吐槽，送珠寶一看就是光砸錢，不花心思的東西，這叫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萬萬沒想到，他送她的竟然是沉香手串。

  果然是對向小姐做了功課的。

  向茗捏著嗓子假笑：“謝謝。”

  齊喚是真笑：“不客氣。”

  上桌，向彥達和向往招呼他，三個人聊起公事。

  向茗右手邊是他，左手邊是向晴，她余光打量，他跟機場的裝扮不一樣，一看就是換了身新裝備，只有他手上還是上周他們見面時的那款表。

  為了見未婚妻，真是用足了心思。

  她悶聲吃飯，想著怎麽逗弄逗弄齊喚。看他隻夾跟前的菜，她猶豫了下，當沒看到，隻把紙巾盒往他邊上推了推。

  小動作落在向晴眼睛裡，她發消息問：【你們之前見過？】

  向茗仗著他看不見，光明正大低頭回消息：【算是。】

  向晴驚訝，聽他們寒暄是初次見面的樣子，看他們相處又不像是：【你現在怎麽打算的？】

  怎麽打算？

  向茗側目，餐廳開了燈，照亮他半張臉。暖色燈火映和著他，讓他的臉部線條都柔和不少。

  是帥的，可惜喜歡養魚。

  小叔在問他上海實驗室的事，公司的事她聽不懂，也就沒刻意聽。

  向茗打字：【不說我，你呢？】

  向晴未婚夫的事她們整完了才告訴的小叔，也因為她這茬，向彥達對齊喚更慎重。有的人瞧著人模狗樣，背後有n張臉，比如向晴的前未婚夫，他怕再耽誤向茗。

  齊喚被向彥達和向往兩頭夾著，不著痕跡地盤問。

  向彥達問：“確定要在上海？”

  齊喚失明後，其他感官更敏銳，再次聽到震動聲，他目不斜視，只看著向彥達。眼前朦朧的一個輪廓，但能看得出穿了正裝，“是的，暫時留上海，大概半年。”

  話落，他扭過頭，目光落在向茗身上，暗示意味很濃。

  她正打字呢，胳膊肘被向晴撞了一下，這才發現大家都看著自己。

  怎麽？

  她茫然，眼神詢問坐對面的向往，他卻朝齊喚的方向努努嘴。

  然後，小嬸笑了，“也挺好，正好跟皎……”

  “咳咳。”向茗一口氣提到嗓子眼。
    小嬸馬上改口：“跟茗茗培養培養感情。”

  向茗回來時，特意叮囑要他們別叫她小名，說是跟齊喚不熟，不想被外人聽到。

  齊喚淺笑：“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端起跟前的溫水抿了口，因為車禍受傷，沒人勸酒，這喝水的姿勢硬是品出了喝酒的模樣。

  向茗心跌到谷底。

  他這是認下了小叔跟小嬸的試探。

  聯姻她理解，可不該聯了姻，還來招惹皎皎。

  向晴微信調侃：【瞧著比那位渣男要好些。】

  解除婚約後，她背後一直這麽稱呼她的前未婚夫。兩家利益牽扯多，面上和平分手，利益合作還得繼續，她也就是私下吐吐槽。

  向茗內心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

  渣男是腦子不夠聰明，齊喚是養魚養得溜溜。她前腳幫堂姐捉青梅，後腳齊喚就來了倆。

  哦，不對，加上徐皎皎，三個呢。

  一頓飯，各懷心思。

  向彥達邀請齊喚喝茶，向茗的座位依舊被安排在齊喚邊上。

  話題又說到中明。

  向彥達聽到中明房地產獨立的風聲：“是為了實驗室？”他無意多問，涉及商業機密，也就是這麽提了一句。

  齊喚倒是大方：“一半是。”他說，“房地產是我父親現任妻子一手負責。”

  他點到為止。

  傅瑾嵐一開始進中明管理的就是房地產公司，姐弟倆沒少在裡頭安插人。這回齊喚本以為回去得有場硬仗要打，沒想到傅瑾嵐姐弟提出房地產分割，反而省了他為實驗室的事折騰。

  何況齊喚本身想要大刀闊斧挖腐肉，就得找到那隻雞。

  傅瑾嵐姐弟還以為將房地產拿捏在手，其實是他早就打算好了要拿他們開刀。

  向彥達商場老狐狸，一聽就明白了，妻子趁機給他使眼色，要他給小兩口製造機會。

  向茗對生意場的事沒興趣，存了心搗亂，給齊喚發消息。

  【齊老板，書看完了？】

  【吃飯了嗎？】

  【什麽事讓您今晚使命必達？】

  【滴！】

  【嘟！】

  【滴！】

  【嘟！】

  她聽到身邊手機“嗡嗡嗡”的震動聲，目光掃過去，齊喚一動沒動，任憑手機震個不停，一點沒有看消息的意思。

  呵呵呵，狗！
  阿姨洗了水果出來，還有一盤擺好的荔枝。向茗丟開手機，剝了一顆，先給向晴。

  “你自己吃。”向晴接了，阻止她下一顆投喂。

  齊喚聽到：“向小姐。”

  向茗敷衍應了一聲。

  他朝她攤開手，掌心朝上，“幫我也拿一顆？”

  向茗：你自己沒手沒腳？

  抬眼，小叔小嬸嗑CP的眼神，目光灼熱得燙人。

  向茗隨手從果盤裡拿了兩顆，塞他手上。

  指尖一不留神蹭到他掌心，她愣一下，他恰好收手，她沒來得及避，手指被他握在手心。

  就像是兩人牽了手。

  “抱歉。”齊喚反應快，馬上松開。

  向茗縮手，又抽了張紙巾蓋他手上，動作粗暴。

  齊喚自然捏住紙巾，道謝。

  向晴跟她咬耳朵：“有戲？”兩人紙巾一蓋一收，挺默契的。

  “我這叫助人為樂。”向茗用氣說話。

  余光裡，齊喚開始剝荔枝。

  他手指修長，輕輕一按，再一撕，晶瑩剔透的果肉露了臉。殼裡帶著的汁水順著他手指落下，被他及時用紙巾摁住。

  是向茗蓋他手上那張，她看得目不轉睛。

  齊喚留了一半殼，遞到她跟前。

  甜香味四溢。

  向茗懵了一下，是給她剝的？
  胳膊肘又被撞了撞，她知道是向晴。不想看小叔小嬸火熱的目光，她避開。

  不巧又對上向往玩味的視線。

  他見狀，也拿起一顆荔枝，三兩下剝完放小盤子裡，隔著茶幾遞到向晴眼前，“來，妹妹，哥哥給你剝。”

  向茗狠狠瞪過去，向往回了個微笑。

  她咬牙接過齊喚手上的荔枝：“謝、謝。”

  他微笑：“應該的。”繼續剝下一顆。

  向茗在眾人注視下，果肉胡亂塞嘴裡。空運回來的荔枝確實很甜，但她覺得是酸的。

  齊喚之前連顆草莓都要她采，不肯自己動手，這一來向家，倒是連荔枝都剝上了。

  下一顆，她肯定不會吃。

  齊喚在萬眾矚目中，剝完第二顆，向茗挺腰，傲嬌臉。

  等了會兒，只聽到“哢”一聲，果肉入口的聲音。

  向茗轉頭，瞧見齊喚吐核到掌中，再丟進腳邊的垃圾桶。

  呵呵呵。

  他擦乾淨手，又朝她伸手，還是掌心朝上。

  向茗：“……”

  就知道使喚她，什麽毛病？
  她心裡一邊吐槽一邊又從果盤裡抓了兩顆，沒好氣往他手心按，丟完就收手。

  不知道是他沒拿穩還是怎麽的，一顆荔枝從他掌心滾落，一路滾到她腳邊，碰到她拖鞋停歇。

  向茗：事情真多。

  她深呼吸兩次，低頭去撿。

  “明天有沒有興趣來向氏看看？”向彥達發出邀請。

  齊喚客氣道謝：“當然。”

  沙發與茶幾間空間不小，向茗彎腰，起身時，腦袋撞上一片溫熱。

  她頓了下，視線裡是他在燈光下泛著光的表帶。

  男款表，表帶比女款粗一些，有點晃眼，

  她直起身坐好，看到齊喚手背墊著茶幾桌沿，她剛才撞到的就是他手心。

  耳邊還有小叔的說話聲，在介紹向氏，向茗偷瞄齊喚，他認真聽著小叔說話，墊著茶幾的手自然收回，就像是隨手的一個保護動作。

  她用力捏了捏手裡的荔枝，聽到殼破了的聲音，她回神，重新從果盤裡拿了顆塞他手裡。

  “挺好。”向晴點評。

  剛才這一幕不僅僅是紳士，總有種她說不出的味道。

  向茗嘴硬：“哪裡好？”

  她剝開手裡的荔枝，很甜。不僅甜，汁水還多，就是吃起來麻煩，剝完手上沾汁，黏糊糊的。

  向茗擦乾淨手，忍不住觀察起身邊那人。他一邊剝，一邊跟小叔說話，剝完一顆放乾淨的果盤裡，等手裡兩顆都剝完，他沒再朝她伸手，自己去果盤裡又夠了幾顆，總共剝了五顆才停下。

  瞎講究。

  她這麽想著，果盤冷不丁被送到她面前，五顆飽滿的果肉整齊圍成一個圈。

  什麽意思？
  齊喚有點不對勁，是她的小馬甲掉了？

  沒道理啊，不可能的。

  向茗捏起一顆果肉，破壞強迫症似的隊形。

  真好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