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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逆徒瘋魔後》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沈搖光不知道,商驁也是惱怒的。商驁甚至有點恨他,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池修年貪心,心懷僥幸,也沒顧沈搖光的死活去算計他。商驁看得出來,沈搖光也看得出來。但他卻還要救他的命,說他什麽“罪不至死”。

  商驁從不信什麽罪不至死。他只知道,別人的命運和生死對他來說都不要緊,他要管的,只有值不值得和高不高興。

  池修年這個狗腿子值得嗎?
  這麽個既沒有天資、也搶不到莊主之位的廢物,憑著點血緣混在宗門裡當個替兄長跑腿的二少爺。從見到沈搖光起,便對他卑躬屈膝、極盡諂媚,瞎子都看得出,他不過是想傍上沈搖光這棵大樹罷了。

  便是這樣一個他眼神都欠奉的東西,偏他沈搖光要以德報怨,留他一條沒用的狗命。

  便是三清真人都沒有他這樣的善心。

  但商驁卻又沒法不承認,他愛著這樣的沈搖光。這樣一個便是從雲端跌落、還會垂憐旁人一二的人。

  當年若非他有這樣的善心,也不會在宗門前撿走他這條流浪犬。

  商驁自己清楚自己是個什麽樣的東西。他利欲熏心,不擇手段,自幼便能討他父親歡心,爬上太子的位置,也能在大廈傾頹那日,獨他一人逃出鄞都,保住這條命。

  而今驟然得到,竟像是白日裡搶來的一般,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惶恐,和心驚肉跳的竊喜。

  池修年如今那醜惡的嘴臉,和當年的他又有什麽區別?
  看到沈搖光這樣的表情,商驁一時間有些慌了。

  他又笑了。

  這番對峙下來,沈搖光也不由得覺得自己剛才問的話有些好笑。

  沈搖光沒了記憶,他不敢告訴他過去的事,也不想讓他聽到那些面目全非的故人,找不到將他關在這裡的理由,從頭到尾都在做一個蠻橫的惡人。

  便在這時,商驁開口了。

  那時的他隻想活著,隻想變得強到無人能夠輕易殺死他。而他當年伏低做小,為的也不過是能在眾人景仰的仙尊門下討得一席之地。

  他怎麽能對他笑呢?
  這樣的笑容,本不是他該得的,甚至他連肖想都不敢。

  商驁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了。

  ——

  他明明已經做得很過分了。

  說商驁沒有惡意他是相信的,但是,“寬慰”這樣的行為,怎麽可能出現在商驁的身上?

  沈搖光抬眼看向他。

  他才知道,原來站在雲端的人的確會纖塵不染,便是那顆心都是乾淨的。不知是神垂憐他,在他身上留下了幾分神性,還是天道妒他,要他這樣乾淨溫柔的人,活在這麽肮髒的世界上。

  卻見沈搖光片刻之後,輕輕笑了笑,問道:“你這是在寬慰我?”

  沈搖光不知道商驁怎麽又不說話了。

  他等了片刻,卻見商驁只是冷臉站在那裡,若有所思,像是在考慮著什麽。

  直到他遇見了沈搖光。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恨自己笨嘴拙舌,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商驁的腦海頓時空白一片,除了那個笑容,什麽都剩不下了。

  他活得艱難而惡心,也以為世人全都如此。

  “你隻當是吧。”他乾巴巴地說。

  沈搖光看向他的眼神多出了幾分詫異。

  “我只是說他用心不良,你別往你自己身上扯。”商驁又補充道。

  沈搖光倒沒覺得他說得有錯,聞言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他們的事與你無關,此後,你也不要再管了。”商驁又說。

  聽到這話,沈搖光抬頭看向他,張了張口。

  像是猜到了他要說什麽似的,商驁又說:“他們死不死的,你別再問。”

  沈搖光抿緊了嘴。

  商驁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停,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沒開口。

  ——

  沈搖光也知道,這是商驁能給池修年最大的寬容了。

  他似乎也漸漸摸清了商驁的行事作風。

  但凡他未把話說死,那便不會將事情做絕。即便他不許沈搖光置喙池修年和池魚的生死,沈搖光也能篤定,他沒有殺他們二人。

  至於其他……

  他理解池修年心系宗門靈脈,但他比池修年明白,所謂的“寶物”、“靈脈”,從來不是一個宗門真正的根基所在。

  縹緲山莊立派數千年,早就有了深厚的根基。只要宗門有生生不息的新鮮血脈,有嚴格公正的宗門法紀,讓整個宗門按照先祖們的律例條規穩定地運行,就不會輕易衰落消亡。

  這些他不願去說,只等若乾年後池修年自去經歷吧。

  這幾日,聶晚晴倒是日日都來。

  在這兒生活久了,沈搖光倒是從侍女們的口中聽得了一些。
    她們說,聶晚晴向來是行蹤不定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修為僅次於九君的強大存在,但魂魄缺失得厲害,因此沒人管得了她。

  她們來九天山不久,總共也沒見過聶晚晴兩回,卻日日都能在沈搖光這裡看到她。

  聶晚晴似乎的確格外喜歡沈搖光。

  她每天來尋沈搖光,都是與他說些閑話。今日九天山又有什麽人來,昨日哪個鬼修不小心弄掉了自己的腦袋,又叫言神醫替他重新接上了。

  沈搖光不大愛說話,卻也算是個極其合格的傾聽者。幾日來,聶晚晴雖說仍舊是滿面憂愁的,但眼淚卻少了不少。

  一直到了這一日。

  天色晴朗,沈搖光坐在窗邊翻書,聶晚晴趴在窗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聊天。

  “前些日來的那些修士,今天又來了。”聶晚晴說。“他們的衣裳真好看,不似我,這大紅嫁衣晃得我眼痛,分明是時刻提醒我當日遭人拋棄呢……”

  “修士?”沈搖光問道。

  聶晚晴點頭:“是呀。就是穿青衣的那些人,前些日子坐著靈獸來的。”

  “縹緲山莊?”沈搖光一愣。

  “這我便不知道了。”聶晚晴說。“九君怎會與我說這些呢?對九君而言,我從來都是個累贅罷了……”

  沈搖光已經漸漸習慣了聶晚晴,知她什麽事都會扯到她的可憐身世上。

  “你可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麽的?”沈搖光問。

  “說是來接人的。”聶晚晴說。

  “哦……”沈搖光放下書,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窗外。

  既是來接人,想必便是來接池修年和池魚回去的。池修年白算計這一遭,最後還是拿宗門寶物換了太平,池魚也算全身而退。而商驁,自然也從中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幾人如今也勉強能算皆大歡喜。

  沈搖光淡淡垂下眼,指尖搓了搓書頁的邊角。

  塵埃落定,便仍舊剩他,過這種日日對著連綿雪山的囚鳥的生活。

  許是終日都哭,便對負面情緒要敏[gǎn]些,聶晚晴看出了沈搖光的低落似的,問道:“郎君在想什麽,難道是有故人嗎?”

  沈搖光頓了頓。

  她倒是沒說錯。

  “……是有故人的。”他淡淡地說。“今日就走。”

  “那郎君何不去送送他呢?”聶晚晴說。“我出嫁那晚,便是因為已被冊封了公主,所以爹娘連來送嫁的資格都沒有,我才徹夜痛哭難眠的。”

  “送他?”沈搖光一愣。

  “是啊。”聶晚晴
  說。“郎君不是牽掛著他的嗎?”

  沈搖光從來擔心的都是池魚的安危,如今知他平安,他似乎也沒什麽可憂心的事了。

  只是他尚未問過池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商驁不告訴他,旁人又不敢告訴他,池魚一走,他便再不知道去問誰了。

  他笑了笑,將心頭莫名的那點空寂放在一邊,搖頭道:“我出不去的。原本也只是有些事情想問清楚,並不重要,不問也沒什麽。”

  卻聽聶晚晴道:“可我能帶郎君出去呀。”

  “……你?”

  聶晚晴像是一定要證明給他看一般,從窗沿邊站起身來,竟連寢殿的大門都沒有觸碰,便穿牆而過,出現在了沈搖光身邊。

  “這裡分明是有結界的,你如何過得來?”

  聶晚晴又指了指他裙擺上的那枚靈符。

  “這是九君的真氣凝結成的,自然可以通過這裡了。”她說。“只是九君事先警告過我,說我滿身血汙,難看得很,讓我素日離您遠些,別弄髒了您的衣袍……”

  沈搖光讓她的話逗得微微笑起來。

  “是了。”他說。“商驁甚至連這裡都不讓你進,你若帶我出去,他難道不會責罰你?”

  聶晚晴想了想,似乎仍舊不懂什麽是害怕。

  “可是,前些日子,是因為我才讓郎君生病的。”她說。

  “九君說了的,我差點教郎君喪命。我聽到這話,難過極了,隻恨不能替郎君去死。如今若是郎君想要出去見個人,我也願意帶郎君去看看,隻當彌補當日我犯下的錯了。”

  她看著沈搖光。

  那雙眼睛,分明與常人截然不同,連眼白都不見,該是駭人得緊的。

  她分明三魂七魄都不完全,隨便說句話都要哭哭啼啼地去扯她數百年前的悲慘經歷。也說不通道理,商驁明明警告過她多次,又讓衛橫戈將她禁足,她卻還是聽不懂話似的亂跑惹禍。

  但沈搖光卻分明從她那雙眼裡,感到了一種單純剔透的真誠。

  在她的眼睛裡,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也不是上清宗舉足輕重的公子,更不是飛升上神膝下天資過人的獨子。

  他只是一位陌生的郎君,願聽她幾句牢騷,便被她銘記在心,時刻想著要報答他,不計後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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