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個年代的人都是黑黑瘦瘦的，就是大城市都很少有又白又胖的人。像是林夢河這種長得白白胖胖，腳上還蹬了一雙小皮鞋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下面村裡的孩子。

  然而馮家小子明顯不是個聰明的，加上此時的他氣得有點失去理智了，完全沒有仔細打量面前的臭小子，反而隻覺得林夢河是在虛張聲勢。所以他根本沒有在意林夢河的話，抓住林夢河的衣領往旁邊麥秸垛拖。

  “臭小子，你家大人沒有教過你，不要多管閑事嗎？”

  林夢河見狀頓時害怕的掙扎起來，他一邊努力掙扎一邊大喊大叫著，“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爹娘都是公社的，我叔叔更是縣裡的，你要是……敢對我動手，我告訴你……我爹娘肯定不會放過你！”

  馮家小子一邊拖人一邊冷笑道：“你要是公社的人，你跑到下面村裡幹什麽？你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嗎？就算你真的是公社的又能怎麽樣，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還非要多管閑事，就算我放了你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林夢河想到剛剛看到的那個女人，以及於玉生打他的時候露出的傷疤，直到這一刻才明白他到了個多危險的地方。也難怪之前他一直要來後於村，但是大哥和奶奶他們會那樣反對了。

  林夢河此時非常的後悔，後悔沒有聽大哥他們的話。早知道這裡是個龍潭虎穴，他就不一個人偷跑來了。而且他有點明白之前，他說要資助於玉生去上學的時候，於玉生為什麽是那種奇怪的眼神了。想到於玉生身上衣服都遮不住的傷疤，於玉生不能上學肯定不是因為家裡沒錢。

  馮家小子：“你剛剛為什麽要敲門？是不是還有人跟你一起，快說，那個人他現在在哪裡？”

  林夢河聞言剛想要開口，結果就看見馮家的院子裡，那個躺著的女人正在往外爬。她看起來受過很嚴重的虐待，一雙纖細的手上手指甲都沒了。

  以她的速度別說是逃走了，估計就是爬出馮家都很困難。於玉生見她身後還有血在流，立刻無聲無息的鑽進了院子裡，就拖著女人想要往大門口奔去。

  女人頓時激動的抬起頭來，不等她看清楚對方的容貌，眼淚就先一步流了出來。她一直這樣努力的逃跑，一直這樣的努力著……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選擇屈服，就是因為她心裡堅信著她的爸爸，有朝一日會像個英雄一樣出現。

  林夢河見他嘶吼著衝過來，嚇得怪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跑。就在馮家小子追出去的一瞬間，本該在山上布置陷阱的瘋子，突然出現在了於玉生他們的面前。

  女人在看到有人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害怕的捂住頭。她以為他們被村裡人發現了，以為還沒有觸到光又要跌進深淵裡，卻在下一刻被擁抱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可是……他在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剛好看到對方死寂的眼底燃起的光，那抹光是他和於玉生帶給她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一刻竟然善良的閉上了嘴。

  林夢河見狀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樣，似乎察覺到了林夢河往後看的目光，馮家小子下意識的就想要往回看。林夢河見狀情急之下也不知怎麽想的，竟然抬腳狠狠地踹在了對方的JJ上。

  有的時候善惡不過一念之間，沒有人們想象之中那樣黑白分明。像是林夢河這樣的孩子他壞嗎？對於原主對於被他欺負過的人，林夢河這樣的孩子是真的壞透了。可是這時對於那個女人，林夢河又變得……格外善良和美好，這一刻是很難說他是好是壞的。

  馮家小子頓時疼得哀嚎起來，整個人的腦袋都漲成了豬肝色，林夢河趁機從對方的手裡逃了。按道理於玉生打了他幾次，還把他帶到了這樣危險的地方，他應該在這時候出賣於玉生的。

  按照小說裡面的劇情，瘋子大叔第一次來這裡時，並沒有尋找到他的女兒。他是在五年後尋遍了全國後，憑借著感覺再次來到了這裡。那個時候的妞妞看起來十分蒼老，她已經被迫給馮家生了三個孩子，這還是在她故意流掉三個的情況下。

  正是因為她一直這樣堅信著，所以在看到爸爸真的找來時，她並沒有覺得有多麽不可思議，隻覺得太好了，太好了，爸爸……終於來了。

  “妞妞，爸爸來了。”

  馮家小子艱難的爬了起來，也不管什麽媳婦不媳婦了，更不管村裡的事會不會暴露了。男人在被人這樣羞辱之後，他的腦子裡只剩下了殺殺殺。

  林夢河在跑出去一段距離後，發現馮家小子似乎不打算追過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來的膽子，他竟然還回去對著他做鬼臉。“略略！你個大孬種，狗娘養的，雜種，爛蛋，敢動你爺爺，有本事來啊，來啊！”

  別問五六年如何懷上六個的，畢竟這裡的人還沒有被教化，他們把買來的女人當做生育工具，有些窮苦人家甚至會近親借腹生子，至於他們的女人願不願意他們可不在乎。

  這一次大叔之所以沒有走，說來還跟於玉生和許丹陽有點關系。當時他在公社打聽女兒消息的時候，差一點就被騎著車的許丹陽撞了。那個時候他看著年輕漂亮的許丹陽，就覺得如果他的妞妞回到他身邊，肯定會和許丹陽一樣漂亮充滿活力。

  也正是當時的一念之間，他就在這裡多留了點時間。也就是在這點的時間裡面，他還真的走運的查到了貓膩。順著貓膩一路往下查他是越查越心驚，不僅知道了於玉生他們逃跑的事情，還發現了這裡有一個很大的組織，這麽多年來一直在秘密拐賣人口。
    這也是為了什麽，他在發現妞妞很可能在這裡時，沒有立刻帶著人過來公然來找人，而是大費周章裝瘋賣傻的原因。因為這裡的人很多人都知情，一旦他公然帶著人過來尋女兒。那些人說不定為了掩蓋罪行，會狗急跳牆來個殺人滅口。

  所以為了妞妞的安全，大叔就裝裝成了一個瘋子，趁著暴雨在各個村子尋找，還真讓他找到了他的妞妞。大叔之所以會這麽快找到妞妞，是因為他一路裝瘋賣傻的過來，大家對於一個傻子沒什麽警惕心。

  加上有些孩子十分的單純，在他面前說了不有用的消息。比如那個村子新來了媳婦，這裡的新來的媳婦與娶媳婦，是當地一個區別新媳婦的方式。新來的就是從村外買回來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一般都不讓孩子接近，怕她們發瘋或者是胡言亂語嚇到孩子。

  從去年縣裡來了新領導，各個大隊就不敢買女人。最近買媳婦的只有兩家人，配合上妞妞失蹤的時間，他幾乎立刻就鎖定了馮家。

  其實不管是公社裡，還是下面的各個大隊，他們的事情非常好查。之所以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人過來查。一是這裡的人互相在打掩護，二是他們排外一直沒有外人來。最後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裡實在太偏僻了，基層的公安想要過來都不容易。

  大叔知道這裡非常的危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人發現。所以他在見到妞妞之後，立刻抱起女兒就往山上跑。別看大叔的年紀看起來不小了，沒想到抱起成年的女兒也很輕松。

  於玉生見狀松了一口氣，剛剛他還在擔心怎麽帶她走，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實在是不行，根本沒辦法把妞妞背起來。不過好在大叔看著不高也不壯實，沒想到身子骨遠比他想象中強壯。

  一大一小帶著妞妞走了小路，一路走還不忘一路掩蓋行跡。大叔之前一直在關注他家女兒，此時女兒因為安心了昏睡了過去，大叔這才有時間去關注身邊的小少年。

  雖然於玉生全程沒有跟他多說什麽，大叔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一樣。對方和他的女兒一樣長得很好看，身上還有被虐待過的痕跡，一張小臉更是成熟的不像孩子。

  這樣的孩子很勇敢，堅強，也很沉穩，明顯不是個普通孩子。從對方冒險救他女兒來看，這孩子應該也是被拐來的。因為只有同命相連的陌生人，才會在危險的時候願意互相扶持。

  雖然大叔看起來十分的強壯，不過在他帶著個孕婦的情況，他們是很難從公社逃出去的。畢竟之前於玉生他們才逃過，兩個年輕有力充滿精力的少年人，都沒有辦法從這個地方逃出去，他們父女兩個就更加不可能了。

  正是因為知道暫時逃脫不掉，大叔這才選擇帶著女兒進了山裡。他知道解放軍馬上就要來這裡了，他打算等到那個時候直接投奔解放軍。不管這裡的人有多少有多麽隻手遮天，他不相信他們跑到解放軍那裡了，這些人還能把他們兩個人抓住？

  於玉生與大叔的想法一樣，雖然進山裡看起來也挺危險的，不過總比一直在馮家被虐待要好。不過由於之前才下過暴雨，就算外面的泥巴路都已經幹了，可是深山裡卻依舊十分的泥濘。這個時候進山還是很危險的，不過如今他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就算危險也要努力在這裡活下去。

  於玉生沒有繼續陪著他們走，他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說了，又掏出來兩個紅薯和一個鴨蛋，就打算下山回到村子裡面去。

  大叔見狀忍不住開口道：“既然你也是被拐的，不如跟著我們走吧，那地方實在太危險了。”

  於玉生一邊往回走一邊道：“不了，那裡還有我的家人，等我把他們救了出來，再跟叔叔你們一起走。”

  大叔聞言張了張嘴，很想說他還是個小孩子，他回去了又能做什麽呢。然而不等他的話說出口，就看到懷裡的閨女醒了。他看到閨女蒼白的臉上，在看到他時露出的笑容，大叔突然就沉默了起來。

  因為他突然想了起來，當初妞妞失蹤的時候，好像……大家也是這樣勸他的。他們說你一個人能做什麽，還不如乖乖的在家裡等待消息。可是他不僅沒有聽他們的勸阻，反而扔了鐵飯碗一個人走了。

  這一走就是這麽久，不僅每天風餐飲露的，有的時候還要睡在野外。這個時候外面還是很危險的，完全不像後世有手機有天網有監控，一個人在外面到處走很容易就沒了。然而他還是堅持了下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把他最寶貝的找了回來。

  妞妞看著明顯蒼老好多的爸爸，正在艱難的帶著她往身上裡走，忍不住心疼的問道：“爸爸，妞妞是不是很重？”

  大叔聞言鼻子一酸，一邊強忍著眼淚一邊道：“不重，明明是瘦了。妞妞受苦了，都怪爸爸不好，把妞妞給弄丟了。不過妞妞放心……以後不會了，爸爸發誓再也不會了，所以妞妞不要害怕。”

  妞妞深深吸了一口氣，淚水斷了線一樣。“我沒有害怕，我知道爸爸會來的，所以我一點也不怕……我就是有一點想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