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默契
  沈從壹回來已經是半夜， 月色朦朧，小區街道安靜無聲， 他一個人走在小區樓下， 唯有幾盞路燈讓這個夜色顯得沒那麽寒冷。

  就在沈從壹準備回自己公寓時，就看到披著大衣，在快入冬的夜裡，坐在長椅上的宿霧。

  沈從壹腳步一滯， 而宿霧原本低垂著頭， 聞到熟悉的雪松味道， 宿霧立馬抬起頭，笑容溫柔地說， “我睡不著， 就想要在外面坐坐。”

  “沈先生你也睡不著。”宿霧並沒有說他是從外面來的。

  而等沈從壹湊近，他聞到了幾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他有片刻遲疑，但是他沒有過問。

  而沈從壹坐在他身側，看到他的頭髮被藏在帽子和圍巾裡， 但是還是有一些頭髮蠢蠢欲動的跑出來。

  在這燈下， 格外明顯。

  “你是失眠了嗎？”沈從壹問。

  “不清楚， 只是躺在冰櫃裡一直睡不著，想回床上睡，可是一躺上去就感覺不對勁。”宿霧眼眸低垂， 戴著口罩的宿霧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好，但我們可以走樓梯嗎？我想鍛煉鍛煉。”

  而周喬喬正好在剪花，見他過來也不緊不慢。

  “那個人是個記者，他拍到我們倆的背影，想要出高價賣給別人，我怕他打擾你的清淨。”

  孟承修自從跟宿廉鬧的當街打架，外面議論紛紛，但他毫不在乎。

  周喬喬聽到這句話，插花的手一頓，
  “那個男人從我出生起就沒有看過我一眼，每天帶女人回來，而你發現後，每天當著我的面跟他吵架。”

  “最近突然覺得指甲長也很有趣，可以剪各種形狀，反正很長。而且頭髮這麽長說不定也可以賣錢。”

  沈從壹將手放在他肩膀上，“嗯。”

  洛城。

  “我想像個正常人生活。”

  不過一會沈從壹明白他在擔心什麽， “小霧。”

  可是周喬喬卻在這個時候出手，聯合幾個董事長，看起來是要壓製他的股份，想要分割他手裡的權利。

  “那又如何，這個公司是我撐起來，如何運營我自己心裡也有數。”孟承修滿臉不屑。

  宿霧輕松地說，臉上的笑意也未曾消散。

  宿霧疑惑抬頭，就看到沈從壹認真地說：“你會好的。”

  而在下方的沈從壹抬眸間，讓宿霧窺探到他好像是在跟自己解釋。

  “你忘了，他對你多麽無情嗎？”

  沈從壹說完就抿唇，藏在陰影裡的指尖忍不住蜷縮起來。

  孟承修露出嘲笑的表情，“怎麽你是在幫那個無能的男人？”

  “嗯？”沈從壹露出疑惑的表情。

  “當然可以。”

  可他會無條件信任你，告訴他做過什麽。

  “嗯。”“晚安明天見。”

  孟承修沒想到周喬喬竟然乘虛而入，他渾身戾氣的衝進她的臥室。

  宿霧疑惑地轉過來，就看到下方階梯的沈從壹的影子被後方陰影侵蝕。

  但是沈從壹看到他如鴉色的睫毛低垂， 就像掠過他心間。

  “晚安，明天見。”

  宿霧緩緩一笑，“謝謝沈先生。”

  沒有想到沈從壹會主動跟他解釋這一切。

  周喬喬將剪好的花一朵朵插上去，聲音輕柔卻帶刺，“我這不是算計，我這是在提醒你玩的不要太過分，你知道因為你鬧出這種讓人看笑話的事情，公司的股份也在跌下去。”

  “你倒是好算計，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要算計。”孟承修大步走到沙發坐了上去。

  有些東西也在慢慢靠近。

  “天晚了，該回去睡。”沈從壹抿著唇，其實聽到剛剛說這如此輕松的話，他內心閃過一絲心疼。

  周喬喬將一朵粉薔薇插入花瓶，聞言便說：“公司的基底是孟家。”

  這一眼， 也讓宿霧心裡不受控制起來， “沈先生， 我確實是因為這件事情睡不著，但是我最近在思考別的問題。”

  “不用謝，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沈從壹說完，就抬腳上樓，站在宿霧的身旁，低頭下，深邃盯向宿霧，“我們該回去睡覺。”

  就好像，是被信任的。

  就在他們走樓梯慢慢上去的時候，沈從壹突然出聲說，“我其實今天是去見一個人。”

  兩雙眼眸，近在咫尺。

  兩人目光分開，可宿霧感覺到身後的目光沒有移開過，等他回到公寓內，那道從未離開的視線，才徹底消失。

  沈從壹深邃的眼眸裡流露執著的堅定。

  這種信任他已經很少能感覺到，就好像信任的人，只會瞞著你，或者說覺得是小事，不想告訴你。

  “我記得有一次你們吵的很凶，我就坐在地上，你拿著煙灰缸砸他腦袋上，然後不小心砸到我身邊，我鎖骨地方出血，一直在哭，可你們毫不在意，吵上癮。要不是被保姆發現我受傷，立馬將我送進醫院，恐怕我這裡就不是一個小小的傷疤。”

  孟承修鎖骨處有一個不明顯的傷痕，那是周喬喬給他留下的。

  周喬喬聽到後，假裝無事發生，“只不過是一個傷疤。”

  孟承修嗤笑，“是傷疤。”

  “是一個母親傷害兒子，還不認錯的證據。”

  周喬喬猛地臉色一變，然後轉頭怒斥他，“你這是在怪我？你可是我大出血，拚命生下來。”

  “可你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生下來，一生下來就是看你們整天吵架。”

  周喬喬臉上漲紅，眼裡滿是憤怒，“可你父親是個好東西嗎？”

  “他花天酒地，天天跟女人混在一起。跟你就是一個德行。”

  孟承修坐在沙發上，神色變了又變，“那又如何。”

  周喬喬被他無所謂氣到了，說出的話口不擇言，“難怪就你這樣子，宿霧才會離開。”

  一提到宿霧，周圍空氣瞬間緊繃起來，孟承修下頜收緊，“不準提他。”

  “為什麽不能提他，孟承修你是我兒子，怎麽我記得某個人小時候安慰我說，以後不會變成父親這樣的人，可是你長大還是變成你的父親。”

  這下子孟承修再也坐不住，滿身的戾氣摔門離開。

  而周喬喬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老管家聽到動靜趕過來，周喬喬收起自己所有情緒，讓老管家將她手裡的花瓶包括花全部扔掉。

  可是老管家看著那一堆粉薔薇都是夫人的最愛，怎麽突然想扔掉。

  而孟承修離開就回到公寓，周身的戾氣一想到這是宿霧曾經住過的地方，瞬間消散開來。

  可是半響，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推開宿霧的房門，就像做這個動作很多次，可每次一推開門，期待的人永遠不在眼前出現。

  而他記憶裡，大學期間之前他們要參加一個學生會的內部聚餐。

  他在客廳等太久，結果宿霧說要找衣服，他有點煩。

  推開門，是宿霧驚慌的將衣服套起來。

  而入眼是那驚鴻一瞥的雪白，還有透著粉色像冬日的海棠花，搖曳生姿觸動內心。

  “你快出去。”青年羞紅了臉頰，著急的將衣服胡亂穿上去。

  可他突然想捉弄宿霧，大步走上前，將衛衣給他套在頭上，讓他看不清。

  青年嚇得身體擺動幅度，“你你你快放開我，我看不見。”

  “看不見怕什麽，不是有我。”

  “你快放開我。”被衛衣套住的青年羞惱地說。

  “不放，我才不放開你。”

  “你你你。”

  兩人掙扎間，躺在床上，他一門心思在逗弄宿霧，“我才不會放開你。”

  而如今回憶聚在腦海裡，看著冷冰冰的臥室，孟承修根本沒有勇氣回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他隻記得，曾經他們也有過溫馨的生活。

  後來，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一想到這裡孟承修就痛苦不堪。

  他在四處尋找宿霧存在的蹤跡，可是哪怕尋到，那些冰冷的物品，也只是在不斷提醒他。

  宿霧已經離開他身邊。

  孟承修聯想到這裡，就想起剛剛周喬喬對他說的那封話。

  “像父親。”

  曾幾何時，他很討厭自己的父親，浪蕩，不負責任，是他從小最討厭的人。

  可是他長大卻變成自己討厭的人。

  孟承修不自覺來到臥室的一處鏡子面前，看著自己崩潰的模樣，自己的臉好像也變成了父親。

  那雙桃花眼，放蕩曖昧的跟任何人發生關系。

  可如今這張臉好像跟自己越來越像，就像兩張臉融合交迭在一起。

  這讓孟承修受不了的猛的砸向鏡子。

  瞬間，玻璃四處亂飛，而他的手掌劃出一道道傷口，血跡瞬間滴落在地上。

  臉上和脖子都被玻璃不小心劃傷。

  可他絲毫沒感覺。

  因為他注意到鏡子的框邊有一道道“正字”

  他將鏡框拆下來，就像是想要知道什麽，當他拆下的那刻，夾在鏡框後面的紙也掉落下來。

  好像是隨便寫的一句話。

  “他不愛我的第一天。”

  “不愛我的第二天。”

  “不愛我的第三天。”

  “他今天帶我去看音樂會，那就減少一個“正”字。”

  “不愛我的第九百九十次。”

  “等刻滿鏡框，我再跟他說分開。”

  “怎麽那麽快刻完，要不將字刻小點。”

  孟承修手指顫動，他無法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夜晚裡，宿霧日日夜夜在鏡框子藏下，代表他不愛他的證據，也是他在寫完最後一個“正字”。

  最後決定放手的記錄。

  他渾身顫唞，撫摸鏡框被刻的字，仿佛通過這點，能感受到宿霧在寫下的那刻哀傷。

  在他摩挲完最後一刻，孟承修終於忍受不住抱著鏡框失聲痛苦起來。

  “我愛你。”

  “我只是不想跟父親一個樣，廉價的說愛。”

  “可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

  “我是個失敗的愛人，我對不起你。”

  男人歇斯底裡，狼狽的跪在地上，光滑的地板上蔓延著血跡。

  臉頰、脖子、手掌，在這瞬間都是這場觀眾，見證從主人身體裡流出血液，就像流出眼淚，象征憤恨自責，最後歸於後悔的濃烈血色。

  而鏡子破碎，鏡框裡的“正字”，還有外面陰霾即將下雨的天氣。

  都構成一幅道歉者自責的畫。

  ——

  最後當孟承修清醒過來時，就已經發現是第二天，他手機有很多未接電話。

  他統統無視掉，只是惝恍的站起身，顫顫巍巍的將鏡框抱在懷裡，然後瘋狂的找人將鏡子變回以前的樣子。

  工作人員看到鏡子說，“先生要不換新的鏡子？”

  “不不不！我不允許。”孟承修就像瘋子一樣，讓在場的工作人員嚇得都不敢亂說話。

  總覺得眼前人好像一旦被激怒，要殺了自己。

  特別是看他臉上脖子上手上到處是傷痕，要不是認出孟承修的身份。

  他才不會招待對方，但是沒想到孟承修會這麽歇斯底裡，就好像被誰搶走心愛之物一樣。

  然後工作人員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說：“可以換上新的鏡面。”

  孟承修眼眶泛著紅血絲，“換。”

  工作人員被他這副樣子嚇到，立馬讓人過來修複。

  而他獨自坐在工作室大廳裡。

  孟承修一直望向落地窗外的雨景，直到工作人員提醒他好了。

  他接過鏡子看到完好無損的鏡子，將剩余的金錢付完，然後抱著鏡子小心翼翼掛回原先的位置。

  明明換了一樣的鏡面，一樣的位置。

  可就感覺，完全不一樣。

  察覺到這點的孟承修還是將鏡子拆下來，然後暴躁的將鏡子砸碎。

  重新找人換一幅鏡面。

  他不信，肯定會找不到一樣的。

  而他的助理和秘書收到老板終於回撥的電話，剛要放松下心情。

  結果就收到這張莫名其妙的命令。

  雖然很不能理解，孟承修怎麽在乎這點小事。

  可是當他們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才發現自己錯的多麽離譜。

  因為無論換了多少鏡面，孟承修沒有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一下子讓助手和秘書同時發難。

  而孟承修可能永遠不知道，這世上沒有破鏡重圓的鏡子。

  ——

  落日余暉下，一道道夕陽落下。

  醫院裡，薑棠好不容易盼來宿廉和宿白來看自己，心情別提多開心。

  只是在沒有看到宿霧的那刻，心情還是有點不舒服。

  但原本宿家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因為薑棠肚子裡的新生兒，有一絲絲人氣。

  宿白小心觀察母親的肚子，那麽大，他都不知道母親是怎麽懷他的。

  薑棠見宿白那麽好奇的模樣，就招手讓他聽聽。

  宿白立馬小心的趴上去，那肚子裡的嬰兒剛巧在踢薑棠的肚子。

  那一瞬間，宿白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感覺。

  “媽，他在踢你。”宿白驚喜地說。

  薑棠慈愛地說，“嗯嗯。”

  宿廉看著自己弟弟不爭氣的模樣，沒眼看，然後就問薑棠父親呢？

  薑棠一提起宿恪，唇角笑意消退。

  “我不知道，他前幾天心臟病發，我去看你，他凶我我就沒去看他。”

  “原來是這樣。”

  “你要去看他嗎。”

  “不了，公司還有事情。”宿廉拒絕。

  可薑棠明白他是不想見宿恪，不想見就不見。

  她也不想見宿恪，如今兩個孩子在自己身邊，少了他也沒問題。

  只是看著埋在自己肚子，感受到新生命的宿白，她就忍不住想到宿霧。

  那個孩子，從出生就離開自己，好不容易回來，怯生生的站在人後面，後來慢慢長大，成為一個好哥哥好弟弟，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當時薑棠因為對宿霧有虧欠，在得知他有喜歡的人，於是她告訴了宿恪。

  可就是因為自己幫忙，這個孩子如今生死不明。

  薑棠想到這裡，眼眶紅起來，但在孩子面前她還是露出母親般的微笑。

  而宿白聽夠了肚子嬰兒的聲音，然後他就笑容燦爛地對宿廉說：“大哥，我到時候一定要當合格的哥哥。”

  可這一幕，卻讓宿廉夢回當初，宿霧剛回來沒多久，而宿白那麽小。

  宿霧就說：“我要當個好哥哥。”

  一霎那間，宿廉手掌握緊，不敢在想下去。

  而宿白笑容絢爛沒多久，就黯淡下來，“可我不是一個好弟弟。”

  原本還溫馨的畫面，瞬間又冷了下來。

  “雖然我之前跟你說要當個好弟弟，可是二哥沒有出現。”

  他們不再說話，而薑棠再也忍受不住，壓抑嗓子的痛苦說：“小廉你公司還有事情，你先忙。對了小白你不是還要回學校嗎？”

  就這樣，薑棠讓兩人先離開。

  而離開的宿白站在醫院沉默好久，張嘴想要說話可又說不出來。

  還是宿廉出口：“你回學校。”

  聽到這話，宿白這才回了學校。

  至於宿廉仰頭看向碧空如洗的天空，苦笑一聲。

  “我也是個不合格的哥哥。”

  良久，他這才離開，只不過這次他去了洛城最靈的寺廟。

  單獨給宿霧求了平安。

  從前他不信這些，甚至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人信佛，迷信。

  直到現在宿廉才明白過來，這是對希望的寄托。

  宿廉在佛前跪了很久，直到秘書打來電話說會議要開始，他這才不緊不慢的離開。

  只是當他離開，卻撞到了失魂落魄的孟承修。

  宿廉打量他一下，脖子和臉上不知道為什麽有傷，手上還拿著幾柱香。

  他忍不住掛起譏諷的笑容，但因為上次鬧的太大，這次宿廉就沒打算對他動手。

  但是這段時間宿家卻一直在摻合孟家的項目，不合的消息鬧的風風雨雨。

  孟承修一開始就認出宿廉，見宿廉厭惡的看了自己一眼，就要離開。

  他叫住了他：“我想問問宿霧以前的事情。”

  “你配嗎？”宿廉上下打量他，冷漠嘲諷的語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讓孟承修面色一沉，然後眼睜睜看著宿廉從自己面前離開。

  這時，有僧人說，“施主上香在裡面。”

  孟承修忍著戾氣來到佛堂面前，這還是他第一次來，也是第一次求平安。

  還是胡助理告訴他的。

  他本來不在意，可是偏偏當路過這裡，他還是讓司機停車，自己下來上個香求個平安。

  想到這裡，他不免緊張起來，然後學著其他人跪在蒲團上，闔眼為宿霧求平安。

  但是因為第一次，以為要闔眼好久，這樣心誠，可是直到他跪了一個小時，終於有個僧人忍不住跑過來給他提醒。

  孟承修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第一次感覺自己窘迫。
    但是真的不能多跪一點嗎？

  他會誠心的祈福，希望宿霧永遠好好的。

  等他拜完後，孟承修離開之際，半道上遇到沈傀，這一路上怎麽淨是遇到熟人。

  而沈傀一見到他，神色激動起來，完全不在乎孟承修鐵青的臉，熟絡地說，“孟先生，你也來燒香。”

  “我最近太倒霉剛租了一間公寓，結果房東要買房，現在到處找房子住，一直沒找到，所以來這裡求佛祖。”

  求房子來求佛祖？
  孟承修一眼就看穿他的把戲，唇角泛起若有若無的嘲弄。

  可沈傀沒有察覺，只是很天真地說：“其實我很早認識孟總和宿先生。”

  一聽到有關宿霧的事情，孟承修神色就不自覺緊繃起來。

  “你認識宿霧？”

  “我以前見過宿先生。”

  不遠處，宋召正在進行跟寺廟的拍攝主題，結果就看到那個渣男又在跟其他男人聊天，然後他往前偷偷瞄了一眼，很好沒被發現。

  但是見到對方那個相貌，宋召就感覺吃壞了東西，惡心壞了。

  隨即憤憤不平地拍了他們兩個人的照片給宿霧，順便打出幾個大字。

  “渣男去死。”

  遠在嘉城的宿霧很快就收到這張照片，放大一看，是孟承修和一個少年說話的照片。

  “召召不氣。”

  “啊啊啊啊！！他真的是在找替身，這對你太惡心了。”

  宿霧無奈的笑著，“那是他的事情。”

  “我知道不能因為這個渣男壞掉我一整天的好心情，而且他現在跟你沒關系，我應該不要管，但是不妨礙我大罵一聲。”

  最後幾個字沒有打出來，宿霧還以為他忘了打出來，結果好久沒有收到宋召的消息。

  這按照宋召的行事風格，應該不可能。

  於是宿霧安靜的等了一下，結果沒到半小時，宋召瘋狂給他打視頻電話。

  宿霧好奇的接通，就聽到宋召一臉吃瓜的表情。

  原來是他悄悄躲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看到他們好像在吵什麽。

  結果那個少年不小心說錯什麽話，孟承修直接在街上掐他脖子。

  這光天化日下，多嚇人，後來就有路人撞見，攔住了他。

  而宋召好奇少年具體說了什麽，就聽到孟承修一臉煞氣地說，“你算什麽東西，宿霧事情需要你說。”

  宋召聽後就明白肯定是少年說了宿霧的壞話，孟承修就做出了這種舉動。

  不過宋召還是心有余悸地說：“我感覺他自從跟你離婚後，越來越瘋了。”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對你還有感覺。”

  “不可能。”宿霧唇角上揚，“孟承修他從來就對我了沒有感覺，而他這樣子也估計是佔有欲作祟。”

  宋召想想也是，但是他最近聽那些傳聞，還有今天真真實實見到孟承修如此瘋狂的狀態，還是忍不住懷疑。

  但是他怕多說下去，讓宿霧聯想到以前傷心，於是他換了一個話題。

  “你最近跟這位沈先生發展進度怎麽樣？”

  宋召滿臉八卦地問。

  而宿霧只是思索了一下，然後看向窗外的落日熔金。

  “應該還好。”

  “什麽叫還好？”宋召不滿意了。

  宿霧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他們的關系好像處在一個很平衡微妙的狀態。

  宋召問不出什麽，也就沒再多問什麽。

  後來他掛斷電話，從衛生間走出來，入眼就是雲霧繚繞中那骨節修長的手，點燃打火機，動作散漫。

  讓宋召有些恍惚，作為職業本能他想要拍攝下來。

  可是當聽到那手的主人問，“你在跟誰打電話？沈先生？”

  那瞬間，毛骨悚然的害怕席卷他的後背。

  宋召擠出笑容，“孟承修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在煙霧繚繞中，孟承修眉眼是遮不住的陰戾，“你猜我什麽時候來的？”

  “是在你說沈先生的時候？”

  他向宋召一步步走進。

  修長的雙腿被西裝褲包裹住。

  宋召隻覺得氣氛越來越緊張，心裡的害怕也升到極點。

  “我是在跟我朋友說話。”

  “是嗎？”他意味不明地說，眼睛裡的目光像獵鷹讓人感到無比害怕。

  “我怎麽聽到宿霧的聲音。”

  “沒有，你聽錯了，小霧他已經死了，你現在還敢跟我提他，我剛剛可是看到你找了一個替身，死渣男。”宋召決定先發製人。

  而孟承修也因為他這句話，也不敢貿然上前。

  宋召則是開始痛罵起來，演起來的模樣，令孟承修一直皺著眉，沒有任何表態，最後還是宋鶴“好巧”的趕到。

  這才給宋召解圍，讓他離開。

  等他離開，孟承修神色不明地看他，“他讓你來的。”

  “哪有，我這不碰巧路過，孟總要不我們去喝一杯。”宋鶴看起來跟往常無恙。

  但是他也不是恰巧過來的，是宋召這個小兔崽讓他過來的。

  現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不然這個小兔崽又跑到他爸媽面前催他結婚。

  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結婚。

  最後孟承修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還是跟著宋鶴去酒吧喝了一杯。

  但是身邊依舊沒有讓任何人近身。

  直到後半場，孟承修突然手機手袋一條短信。

  對方讓他轉帳一百萬。

  附贈，他想要的東西。

  孟承修瞬間臉色沉下來，而宋鶴也敏銳察覺到什麽，視線剛要落在手機上，結果人就被孟承修推開。

  “我要去嘉城。”

  “現在？這大半夜？”

  “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宋召，今天的事情我沒有過問很深，但是下次發生這件事情我是真的會動手。”

  原本喝的幾分醉意的宋鶴，立馬被嚇得清醒過來。

  然後就見孟承修轉身離開酒吧，他也不知道要不要發信息給宋召。

  但是想到對方剛剛看似平靜，實則在威脅他的話。

  宋鶴最終選擇了將這件事情瞞下來。

  而宿霧那邊也不知道，孟承修竟然來了嘉城。

  他此刻正在洗澡，因為最近過的安逸，他最近愛上了泡澡。

  只不過泡著泡著，門口就有動靜，他下意識穿著浴袍出去。

  剛推開門，就看到沈從壹在喂團團吃貓糧，球球也在旁邊小聲的喊著“喵。”

  因為最近這段時間跟沈從壹走的近，球球三二兩往他這邊跑，害得沈從壹每次都過來找球球。

  宿霧有時候來不及開門，索性將鑰匙給了一把沈從壹。

  而沈從壹自從有了鑰匙，每次過來順帶貓糧，幾天下來團團就被他收買，一見他來就蹭著他褲腳。

  宿霧每次見到就不忍想笑，以前怎麽沒發現團團是個貪吃貓。

  而沈從壹聽到動靜，往宿霧那邊看去，然後……

  宿霧眼睜睜看著沈從壹耳垂紅起來，鎮定地說：“你在洗澡。”

  他不明所以，“是的。”

  殊不知，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瑩白色的腳踝踩在地板上，沒有穿鞋，黛青色的血管蜿蜒起伏。

  順著視線往上，就是雪白的小腿，再往上。

  然後宿霧就看到眼前英俊的沈從壹，突然猛的跑出去。

  “沈先生，怎麽了？”

  宿霧不明所以，然後看了看正在吃的很歡的團團和球球，蹲下來問它們，“剛剛沈先生好奇怪。”

  他自言自語的揉著團團和球球。

  可很快沈從壹就從外面回來，只不過看到宿霧還穿著浴袍，正在逗弄團團和球球，在想要不要自己再出去一下。

  可是宿霧在這刻轉過頭，一向溫柔的人露出一絲局促的笑容，“沈先生你剛剛是不是喂它們貓糧喂多了。”

  “團團好像撐到了。”

  沈從壹走過來，就看到團團吃撐的躺在地上露出圓滾滾的肚子。

  “不好意思。”沈從壹率先道歉。

  宿霧輕笑，“沒關系。”

  可是團團撐的難過，在地上打滾，粉色小爪子一下抓住他浴袍下面一角。

  “團團別鬧。”宿霧感覺浴袍要被團團扯下來，而周圍還有沈從壹看著。

  宿霧感覺到窘迫，可隨著團團的拉扯他的衣角，眼見浴袍真的要被拉下去。

  一直圍觀的沈從壹出手，將團團抱起來，這才阻止浴袍掉下去的尷尬事情。

  “謝謝沈先生。”宿霧將浴袍整理好，也似乎意識到穿著浴袍不太好，然後就衝到自己臥室，換了睡衣。

  沈從壹忍不住揉了揉團團的小爪子，唇角微微上揚，深邃迷人的眼裡露出幾分趣味，“好調皮。”

  可團團毫無察覺，只是一個勁的“喵”。

  等宿霧換了格子睡衣出來，沈從壹就主動問，“要不要一起帶團團出去溜貓。”

  宿霧看團團圓溜溜的肚子，“好。”然後他又換了一套休閑衣服。

  兩個人就這樣下樓帶著團團和球球去散步。

  因為球球還在記仇，於是宿霧就抱著球球，而沈從壹抱著團團下樓。

  月如銀勾，小區街道一排排亮著燈燈。

  因為最近他的相貌越來越出色，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每次出門，宿霧都會帶著口罩。

  剛巧有小孩在小區玩鬧，見到他們抱著貓，就像逗逗團團和球球。

  其中一個看宿霧帶著口罩，就好奇地問，“大哥哥你是生病了嗎？怎麽戴口罩？”

  另一個小孩說，“大哥哥才沒有生病，大哥哥的貓都這麽可愛，大哥哥肯定也很可愛。”

  然後衝著沈從壹問，“是吧？”

  沈從壹瞥一眼宿霧，眼眸含笑，“是的，他太可愛才帶口罩的。”

  “哇哦。”其余幾個小孩露出驚呼聲。

  而宿霧輕咳一聲，口罩底下的臉頰已經露出泛紅的紅暈。

  “沈先生你別亂說話。”宿霧小聲提醒他。

  而剛剛說他可愛的小孩就一臉“我最聰明”的樣子說，“我就知道，貓貓這麽可愛，主人肯定也很可愛。”

  “是的。”沈從壹非常認同的附和。

  然後低聲輕笑，“可愛的主人。”

  其他小孩聽到，又齊刷刷，“哇哦。”

  宿霧臉更紅，他不知道沈從壹這大晚上，怎麽行事風格，跟平日沉穩的表現完全不一樣。

  後來他將團團和球球放下來，幾個小孩也很都懂禮貌，只是好奇地蹲在團團它們身邊，也沒有做什麽過激的行動。

  只是一臉激動好奇的圍著它們。

  等到時間差不多，他們就各自回去，只不過某人在回自己公寓的時候。

  將球球送到他這裡過夜。

  “球球最近還在生我的氣。”

  宿霧表示理解，也就讓球球在這裡過夜。

  在最後分別的時候，沈從壹站在門口，向他說了一句，“晚安。”

  “晚安。”

  兩人站在門口道別，但是沈從壹沒有離開，只是看了宿霧好幾眼，才將自己的視線移開，回到自己的公寓。

  見人終於離開，宿霧原本緊張的情緒，瞬間松懈下來。

  然後路過鏡子，卻發現自己臉紅的格外明顯。

  而等到第二天他醒過來，剛從冰櫃爬出來，搖了搖自己迷糊的腦袋，意識漸漸恢復清醒。

  他這段時間，越來越喜歡在冰櫃睡覺。

  而當他走出臥室，就發現沈從壹這次竟然一大早來他家裡給他做早餐。

  他看著白色餐盤上擺好的荷包蛋，還有豆漿油條。

  而廚房裡沈從壹剛忙活完，就解下自己的圍裙說，“早上好。”

  “早上好。”宿霧順勢坐在椅子上，而沈從壹先是去幫他喂團團和球球，再坐在自己的面前。

  “你試試。”

  宿霧嘗了一口荷包蛋，“味道不錯。”然後喝了一下旁邊的豆漿。

  沈從壹看他動作愉悅，顯然不是故意誇他，而是真心。

  這讓沈從壹唇角的笑意一直的掛在唇邊。

  而宿霧也發現最近沈從壹越來越愛笑，他不由地好奇問：“沈先生最近有喜事嗎？”

  “感覺最近很開心。”

  沈從壹聞言，唇角勾起弧度，“嗯，最近可能心情好一點。”

  “以前我父母還在，我父親總是很早起來給母親做早餐，後來父親走了，再也沒有人給她做早餐，我就學會了做飯。”

  “那時候母親抑鬱症，一個人在國內，沒有人幫她，然後我才十歲，不夠高，就搬了凳子，踩著凳子做飯。”

  談及過往，沈從壹早就從那段痛苦回憶裡走出來，所以談到以前的時候，他只有釋然，好像是在談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宿霧沒想到他這麽會做飯，原來十歲就已經在做飯。

  而且一想到小小的沈從壹，那麽早就當家，踩著凳子就是為了給母親做早餐。

  宿霧就有些憐惜起來，“對不起提到你的傷心處。”

  “沒關系，這件事情早就過去。”

  “而且母親離去後，你是我第一個做早餐的人，我很開心。”沈從壹深邃的眉眼望向他。

  純粹的目光，讓宿霧有些招架不住，不自覺低下頭，“沈先生開心就好。”

  而團團和球球吃飽後，兩隻貓，一黑一白，就跑到陽台曬太陽。

  等宿霧吃完後，沈從壹開始給他剪頭髮，隨著兩人相處越來越默契，沈從壹的技術越來越好，而宿霧有時候只需要闔眼，一睜開眼就有人幫處理好一切。

  終於處理好，沈從壹問他，“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去散步。”

  宿霧望向外面等晴天萬裡，在屋內的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溫柔的氣息。

  “好。”

  宿霧將門窗檢查好後，就留下團團和球球在家。

  而他們兩個人就漫無目的的在外街道上行走，沒有任何方向，就是存粹的哦想那個行走。

  偶爾兩人會聊幾句，宿霧會問他工作忙不忙。

  沈從壹說不忙。

  然後就聊起了興趣，宿霧也通過這點發現，沈從壹很了解自己。

  對自己的喜好什麽都知曉，甚至連自己討厭吃洋蔥他都知道。

  要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人知道。

  是上次調查的自己才知道的嗎？
  突然有點心情微妙，但是沈從壹只是說自己亂猜的。

  就這樣，散步變成了聊天，原本是想圍觀周遭的風景。

  到最後，變成了互相侃侃而談，兩人的關系也在進一步升溫，等到路過一處花店。

  沈從壹停下腳步，“等我一下。”

  宿霧還不清楚他要做什麽，就看到他很快從花店捧著鬱金香走出來。

  花店門口的風鈴聲作響，手捧著鬱金香的沈從壹走到他的面前，送給他一捧鬱金香。

  “我能每天送你鬱金香嗎？”

  宿霧接過鬱金香，聞著沁人心脾的花香，唇角微微上揚，“當然。”

  沈從壹眉眼笑意加深，“那能請你一起在外面吃飯嗎？”

  “可以。”

  就這樣，宿霧跟沈從壹在外面吃了一頓飯，只不過中途在特定的包廂裡，有一架鋼琴。

  宿霧忍不住多看幾眼，沈從壹注意到就問他，“小霧你會彈嗎？”

  宿霧露出懷念的神色，“以前大學有音樂社團，我在裡面學過鋼琴。”

  “是嗎？要不一起彈。”沈從壹提議。

  “可以彈嗎？”

  沈從壹詢問了服務員，得到肯定後，宿霧露出笑容。

  但是彈到一半的時候，沈從壹從旁邊將椅子搬到他身邊。

  當修長的指尖落入琴鍵上，宿霧微微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恰在這時包廂窗戶是打開的，外面是滿目蒼翠，一縷暖風吹進來，連帶著他們額前的碎發。

  很快一首《秋日私語》從包間響起來。

  明明是第一次合奏，但是宿霧驚歎於沈從壹與他的默契。

  而沈從壹何嘗不是，他微微側過頭，就看到宿霧雪白漂亮的臉，還有那張讓他難以自拔的溫柔眼眸。

  目光在這刻交匯，就像兩個陌生的靈魂伸出觸角，攀附在時間齒輪，一轉動，靈魂在悸動攀升。

  而最後的鋼琴音樂也落到尾聲，當兩人彈奏完最後一個音符後。

  兩人相視一眼，露出默契十足的笑容。

  “沈先生很厲害。”

  “我只是課余，宿先生這麽久沒彈，還能彈的這麽好，才是真的厲害。”

  兩人相互誇讚對方，眼見時間不早。家裡還有貓，宿霧就提議先回去，剛巧沈從壹還有事情，兩人就此分別，

  於是團團就看到自家主人出去空著手，回來卻手捧著鬱金香。

  原本曬太陽的團團感覺到主人心情很不錯，一想到是跟那個居心不良的人類一起吃去。

  團團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了看躺在自己旁邊的蠢貓。

  突然一爪子拍它。

  球球一臉困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