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過往塵埃
  許教授離開時， 天已經黑。

  沈從壹心情愉悅地下廚，打雞蛋燉湯， 然後起鍋熱油。

  而宿霧則是在喂貓， 順便拿著逗貓棒，逗逗已經吃飽的團團和球球。

  等到過了一個星期後，宿霧看到新聞上關於本市新開的滑雪場，他起了興趣， 但是他不會滑雪。

  沈從壹聽到後， 就說帶他去玩， 宿霧很驚訝，“你不是不讓我出門嗎？”

  “我怕你在家太無聊， 而且你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滑雪場好幾秒。”沈從壹將安全帶給他系上去。

  然後他就按了導航， 這讓宿霧沒想到今天自己還真能去滑雪。

  直到他們開到滑雪場，工作人員給了他們滑雪板，詢問要不要教練，沈從壹搖頭。

  而宿霧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我不會。”

  “沒關系， 我會， 我教你。”

  宿霧感受到沈從壹在用心教他， 但是他們離得太近， 總覺得他的氣息格外讓自己分神。

  最後他還是提起自己理智， 聽著他的話，一遍遍學著，而沈從壹還在他耳邊說，“你做的很棒，放輕松，不要害怕，對慢慢來。”

  沈從壹只是盯著他雪白的睫毛，然後聲音冷漠說：“你還不將你的眉毛之類的染回去。”

  而宿霧望著外面的風景，唇角忽然上揚，“謝謝。”

  不得不說，沈從壹是個很好的老師，教學內容非常全面，都是針對他這個新手小白，不厭其煩地糾正他的錯誤。

  “宿先生，能不能讓我搭車？求求你。”一個大男人露出小狗一樣濕漉漉的表情，很讓人憐愛。

  兩人在回去的路上，宿霧注視著眼前道路交通比較擁擠，然後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響車窗。

  “我覺得挺好看的，懶得染回去，對了表哥我可以搭你們的順風車嗎？”塔斯笑容無辜地說，看起來十分無害。

  然後將自己的大衣給遞給他，起初宿霧還不懂他什麽意思

  沈從壹注意到他這個情況，忍不住唇角上揚。

  沈從壹注意到他唇角的笑意，還有眉眼間的放松，他緊握方向盤的手也慢慢松開。

  “可是我剛剛發現打車軟件後台崩潰，現在打車也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塔斯傷心地說。

  “我在外面吃飯，剛好看到表哥你的車，就走過來向你們打招呼。”

  但奈何宿霧根本不是這塊料，在被摔了幾十次後，宿霧坐在雪地上，而沈從壹站在他身邊。

  宿霧瞬間明白這是他的借口，然後低著頭將大衣墊在坐椅上。

  宿霧看著這場地，還有一堆在滑雪的人，那瀟灑自如的姿態，令他很羨慕。

  結果，“啊啊啊啊啊！！”

  宿霧見人家打招呼，自己也不能當作沒看到，出於禮貌，他將車窗搖下來，“塔斯先生，你怎麽在這裡。”

  沈從壹趕過來，將他拉起來，低聲詢問，“還學嗎？”

  宿霧瞬間活力滿滿，沈從壹不免唇角微揚，然後將人拉起來，就帶著他重新學起來。

  “你是不是在笑我。”宿霧覺得自己的臉面都丟了。

  然後湊到宿霧面前，放大版的美貌外加跟沈從壹相似的容貌，讓宿霧呼吸一滯，然後下一秒，他就被沈從壹拉開他們的距離。

  然後他就帶著宿霧來到滑雪場地， 讓他站上去。

  直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瞬間臀部疼痛起來。

  但宿霧還沒有說話，沈從壹就說：“我們不順路。”

  沈從壹會心一笑，然後繼續往前開。

  在沈從壹用哄小孩的口吻下，宿霧深呼吸，然後雙手一動。

  就聽到沈從壹解釋，“我的副駕駛座墊最近壞了，被我換了一下，沒有之前那麽舒服，硬梆梆的，你用我大衣墊一下。”

  但是他不想表現出來，只能假裝平時的笑容，但是他身體時不時抖動一下，已經出賣了他。

  “霧霧，你先站立的時候，你的肩膀保持平衡， 重心落在足弓之間。然後身體微屈， 背部挺直放松， 來，我幫你糾正一下。”

  “沒有。”沈從壹一本正經地說道。

  他抬眼看去，就看到塔斯笑眯眯地向他們打招呼。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性，宿霧也很難對他有警惕。

  宿霧害怕了，那種不受控制的力道，對眼前未知事物的害怕，一下子讓他慌了神，就連沈從壹之前對他說了什麽都不知道。

  “對了表哥你們吃飯了沒？”塔斯熱情地打招呼。

  “繼續，我不信。”

  一身雪白的塔斯，站在人群擁擠的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可宿霧不信邪，努力爬起來再戰，但奈何他真不是運動的料，最後臀部被摔的疼，回到車座位上，疼的難過。

  不過墊上去後，比之前好多了。

  可是宿霧幽怨地抬頭，“那你能收斂一下你唇角的笑嗎？”

  沈從壹被揭穿後，安慰他，“其實這個世上有很多人，沒有運動細胞，很正常。”

  但是很可惜，宿霧露出淺笑，毫不客氣地拒絕他，“不好意思，我們要先回去。從壹，紅燈亮了。”

  然後塔斯就眼睜睜看著轎車從他面前，無情的離開。

  半響，塔斯的臉色從笑意變的面無表情，薄唇吐露兩個字，“好無趣。”

  ——

  公寓內，團團和球球在飄窗曬太陽，暖呼呼的太陽讓兩隻貓慵懶的不想動彈。

  就連宿霧想過來抱它們，它們也不給個眼神。

  最後宿霧無奈放棄想擼它們的動作，於是他就來到廚房下廚。

  而沈從壹看到後，跟著過來下廚。

  在面對宿霧切蘿卜絲的時候，沈從壹臉色微微一變，直到下鍋，沈從壹還是非常鎮定。

  然後等到吃飯的時候，就看到宿霧將蘿卜絲推到他的面前，笑容絢爛地說：“不能挑食。”

  沈從壹嚴重懷疑宿霧是不是在報復滑雪場裡，看他熱鬧然後在笑。

  但是見宿霧催促，“你怎麽還不動筷子，是我炒的不好吃嗎？”

  沈從壹一聽，立馬屏住呼吸，他想到自己上次沒有吃完他做的菜，碗裡還剩一堆。

  宿霧事後用傷心地眼神看他。

  直到沈從壹受不了將剩下的菜全部吃完，沒有剩下後，宿霧這才露出笑容。

  沈從壹一想到當時的痛苦。

  所以當聽到宿霧這句話後，他用筷子夾了一根蘿卜絲，看著紅橙色的蘿卜絲，心中在想為什麽會有這種食物存在。

  但是他還是硬著頭皮吃了起來。

  宿霧還幽幽地問他，“好吃嗎？”

  “好吃。”

  這下子宿霧才滿意起來，吃飽的他本來想要離開餐桌，結果被沈從壹攔住。

  “你碗裡的青椒還沒有吃完，不能浪費糧食。”

  可是他不喜歡吃青椒。

  宿霧看向沈從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他沒有辦法，誰叫自己不允許沈從壹挑食。

  而且對方還說，“霧霧應該自己不會挑食吧？”

  然後宿霧盯著自己碗裡的青椒，悲哀地想，為什麽會有青椒這個食物存在。

  他耳邊還傳來沈從壹催促聲，“霧霧你怎麽還不吃。”

  宿霧深呼吸，看向看熱鬧的沈從壹，然後咬牙切齒地吃了一口，可當他想要繼續吃下去的時候。

  眼前的碗突然被人移開，宿霧微微一愣，而沈從壹面不改色的將他的青椒吃完。

  “我覺得你的青椒更好吃。”沈從壹淡定地解釋。

  但是宿霧卻明白他的用意，於是他露出淺笑，在沈從壹的注視下，將他的碗拿到自己的面前吃。

  “我覺得你的蘿卜絲更好吃。”

  沈從壹眉眼帶笑，而宿霧也笑了出來。

  “其實胡蘿卜還好。”沈從壹突然說。

  “我也覺得，青椒其實也很不錯。”宿霧輕笑。

  等吃完飯後，宿霧忙碌了一下工作，然後洗完澡，發現沈從壹還沒有離開坐在客廳辦公，見他這麽認真的樣子。

  宿霧將自己的電腦和數位板拿出來，放在客廳裡的茶幾，然後就工作了起來。

  等到沈從壹忙完後，就看到宿霧累的已經睡著了，沈從壹想到他今天的運動量很大，也就沒有打擾他，只是很小心將他抱起來，送到房間。

  可當他抱起宿霧時，宿霧就被驚醒，然後迷迷糊糊看到是沈從壹，就眯著眼睛說，“你快去洗澡，我們一起睡。”

  “嗯。”

  沈從壹知道他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隨便說說的，但是他還是從自己家裡拿出一套睡衣，然後洗完澡後，看著睡覺乖巧的宿霧。

  他爬了上去，抱住宿霧，感受到宿霧身上獨有的味道，像秋天早晨的森林冷冽，令他沉醉。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睡，等到次日宿霧醒過來發現自己埋在沈從壹懷裡，腦袋遲鈍了好幾秒，才想起昨晚自己說的夢話，在想要不要推開他。

  但是想著他身上好暖和，一下子拋棄之前的想法，繼續睡了下去。

  等他睡下去後，直到團團跑進跑進臥室舔他的臉，宿霧這才醒過來，伸個懶腰，就發現沈從壹坐在自己身邊，旁邊的書桌上還擺放著剛剛做好的飯菜。

  宿霧立馬停住自己的動作，“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剛進來，已經中午十二點，你早餐沒吃，所以我進來喊你吃中飯。”

  “那你怎麽沒叫我？”宿霧掀開被子起床。

  “團團不是在叫你嗎？”剛好宿霧房間的陽光視線很好，沈從壹從他書桌上隨便抽取了幾本書籍。

  《非正常死亡》

  《蘭亭序殺局》

  “你好像很喜歡這種血腥的書籍，就連電影也是。”沈從壹隨手翻開的說。

  宿霧點頭，“準確的說，我喜歡看懸疑，喜歡看各種人性。”

  “很奇怪，這跟你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沈從壹邊說，在翻開書籍時，又忍不住笑出來。

  宿霧覺得奇怪，就問他，“你在笑什麽？”

  “我覺得很有趣。”

  宿霧這個時候已經去衛生間洗漱，聽到這句話點頭說：“這些書確實很有趣，要你借給你看看。”

  沈從壹：“我說的，算了，這些書我都可以借走嗎？”

  “當然可以，畢竟我已經看完了，但是沒看完的書，我一般不會借出去。”

  宿霧說完這些話，就開始專心刷牙起來，然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漂亮璀璨。

  跟之前溫順的男人，完全相反。

  等到宿霧洗漱完後，就看到沈從壹已經看入迷了，半張側臉在陽光下，顯得這張臉好像發光一樣。

  宿霧並沒有打擾他，安靜地吃著中飯。

  等到沈從壹從書海裡掙脫出來，就發現宿霧不在臥室。

  他就從臥室走出去，就看到客廳裡在用逗貓棒逗兩隻貓玩。

  宿霧聽到動靜轉過頭，露出笑容，“我看你看的很起勁，不想打擾你。沒想到你也會喜歡懸疑小說。”

  “我很少看，不過你看的這幾本很有意思。”

  宿霧眼裡亮起色彩，“是嗎？要不我再給你推薦幾本。而且最近又新上了幾部電影——但是好像你應該不喜歡。”

  他說到最後，泄氣的摸了摸團團的毛。

  沈從壹徑直向他走去，“我沒說不喜歡。”

  “可是上次。”

  很明顯宿霧想起上次跟他看電影的經歷，而這次沈從壹卻認真地說：：我現在不害怕。”

  “因為有個人拯救了怕看恐怖電影的小男孩。”

  宿霧聽到這話，不好意思低下頭，“你甜言蜜語跟誰學的。”

  “這還需要學嗎？”沈從壹不解，然後蹲下`身陪他一起逗貓。

  “我覺得這些話，是我的真心，所以不需要學。如果這種東西都需要學，除非是口語能力不好，要麽就是不喜歡對方。”

  沈從壹說這話，有種學術研究的嚴肅感。

  讓宿霧忍不住笑出聲，“那我多謝謝，你這些話，讓我……”

  他像是買個關子，沒有說完，卻成功吊起沈從壹的心思。

  “什麽？”沈從壹貼近，想要知道他說什麽，結果懷裡就被塞了球球和團團，“我要去洗澡了，麻煩你陪他們玩玩。”

  “可是晚飯都沒吃，你就先洗澡。”沈從壹抱著兩隻貓在地上，眼神疑惑地看他。

  宿霧忍不住嘴角上揚，“我就喜歡現在洗澡。”

  其實是剛剛團團撒尿，不小心弄到他身上。

  所以宿霧一直想要去洗澡，但是當他想去洗澡時，兩隻貓趴在門口抓門。

  這讓他受不了，還好沈從壹出來。

  於是宿霧毫不客氣地將貓全部交托給他，然後自己心安理得去洗澡。

  結果洗到一半，公寓居然停電了。

  宿霧一臉懵，此刻他身上還都是泡泡，而門外沈從壹敲門，“霧霧，保險絲被燒掉了，我在打電話給物業，讓他去修。”

  “好的，你能不能送個手電筒給我。”還好，沒有停水。

  當宿霧這麽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喊住沈從壹，“要不你讓團團送進來。”

  門外沈從壹，“好。”

  宿霧剛動一口氣，結果就聽到門口的沈從壹說：“團團不肯送，它在跟球球玩毛線。”

  “要不我給你送進來。”沈從壹說完，就轉動門把手。

  宿霧嚴重懷疑，是他故意的。

  但是見他要過來，宿霧大喊，“我沒穿衣服，你別看。”

  沈從壹腳步一頓，然後緩緩走過來，每走一步，宿霧心裡就緊張起來，
  但好在停在距離差不多兩米的地方，宿霧就聽到他說，“那我不過去，你過來拿？”

  宿霧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了句，“好。”

  就當他走到沈從壹面前，宿霧忍不住對他說，“你別看我。”

  “停電了我怎麽看你？”

  宿霧覺得也是，可是這烏漆嘛黑，他也看不清，要怎麽過去拿，只能憑著感覺，然後他摸到溫熱的肌膚，“這是？”

  沈從壹：“我的胸膛。”

  那快了，宿霧驚喜地往旁邊摸去，然後讓沈從壹將手電筒給他。

  在黑色中，他們看不清對方，只能憑著對方呼吸，辨別對方的位置。

  等到宿霧終於摸到後，然後一不小心按到了開關，然後一陣尖叫聲和兵荒馬亂下。

  沈從壹被推到門口，然後門一關。

  “霧霧，其實我沒有看到。”

  浴室內，宿霧臉色漲紅，“你騙人。”

  “我沒騙你。”

  “那你要是騙我，你明天就帶著球球回自己家。”

  “……嗯，其實我看到了，就一眼。”

  浴室內，宿霧頓時羞的都不敢見人，“騙子，騙子。”

  “我沒騙你，我只看到白色的………”

  “不準說！”宿霧第一次氣急敗壞，站在浴室裡都想拿根繩子吊住自己。

  而門外，沈從壹突然忍不住笑出來。

  “你居然還笑我。”

  “沒有，只是覺得你很可愛。”沈從壹收起自己的笑容，“我先去看看團團和球球，你繼續洗澡。”

  而宿霧聽著他離開的聲音，整個人緊繃的情緒才放松下來。

  然後他就覺得，今晚真是他倒霉的一天。

  等下宿霧醒完澡後，沈從壹怕他尷尬就主動地說，“我先回去睡覺。”

  “晚安。”
    見他並沒有在乎剛剛浴室裡發生的一幕，宿霧這才松口氣，然後假裝平靜地說，“嗯。”

  但是誰料沈從壹離開後，突然對他說了句，“霧霧，其實你身上有泡沫，我沒有看清楚。”

  “……你以後可以不用出現在我面前。”

  宿霧惱羞成怒的將他趕出去，但是沈從壹並沒有離開，站在走廊幾秒鍾，門又被打開，他的大衣被宿霧扔出來，剛好扔在他懷裡。

  已經在生氣，卻又怕自己著涼，將大衣還給自己。

  沈從壹唇角勾起，心想宿霧太心軟了，不過隻對自己心軟就好。

  時間又過了好幾天，宿霧不知道為何這幾天心慌的厲害。

  但是他想到最近又沒有特別的事情，宿霧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只不過宿霧一個人待在家裡太無聊，沈從壹今天剛好有課。

  於是他發了一通信息給沈從壹。

  ——我去接你下課，男朋友？
  沈從壹秒回。

  ——好。

  宿霧奇怪這人不是在上課嗎？怎麽這麽快回他信息。

  但是他並不清楚，對面的沈從壹曾經詢問過學生，有關於如何戀愛，甚至連聊天框置頂他都學會了。

  所以宿霧一發信息給他，沈從壹立馬就能收到，而且還設置了專門鈴聲。

  對面的沈從壹看到宿霧發來的信息，唇角勾起，看著底下一個個不敢出聲的學生，也破天荒有好臉色給他們看。

  底下的學生沒想到沈從壹今天難得對他們溫和，一個個都很詫異，然後在下課鈴響起，就看到沈從壹大步離開。

  見他這麽熱切的離開，好幾個學生都在竊竊私語。

  ——我怎麽看到沈教授出門在笑。

  ——我也注意到了，沈教授萬年不笑，嚴肅的表情，至今都讓我好幾天都很難忘記。

  ——不會是沈老師的戀人來了吧？

  當時沈從壹一進學校就引發了全校轟動，畢竟顏值高，又年輕，還是教授，這一出場就讓所有學生在論壇討論起來。

  甚至要幾個當成成為沈從壹的迷妹，想要追他。

  結果沈從壹一進校就直接宣布已婚。

  這下子讓原本蠢蠢欲動的學生們不敢有其他心思，但是不妨礙一些不死心的，認為沈從壹手指沒戴婚戒，肯定是為了避開追求，所以才說自己已婚。

  結果沒過幾天就看到沈從壹手指戴著銀戒，這下子，還有一點小心思的學生，瞬間死了心。

  沈從壹倒是沒想到自己離開教室，學生們會在討論他的私事。

  此刻他正在滿心歡喜地往校外走。

  這還是第一次那麽急切地想要離開學校。

  而宿霧也剛巧來到學校門口，他此刻站在學校對面，在等著紅綠燈。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宿霧發信息告訴沈從壹說他已經到了。

  就在綠燈亮起的時候，宿霧剛好看到沈從壹出校門，在同一時間，他開心地向沈從壹招手，然後向他走過去。

  沈從壹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宿霧，加快速度向他都進。

  可就當他們距離二米的距離，沈從壹突然聽到耳邊一聲尖叫，然後“嘭！”的一聲。

  沈從壹此刻心臟停了一秒，此刻周圍也好像安靜下來，眼前一片血色。

  混雜著人群的尖叫呐喊，還有那句，“那輛車又撞過來了，快跑。”

  但是沈從壹卻沒有聽到，在那輛車再度要撞上去的那刻，沈從壹突然衝上前，將渾身是血的宿霧一把抱起來。

  在抱著宿霧的那刻，沈從壹隻覺得抱住他的全世界。

  霧霧。

  你別離開我。

  在那一刻，他好像感受到風，還有母親撫摸著他的頭說，“從壹乖，媽媽有事要離開了。”

  還有父親躺在病床上對他說，“從壹對不起，我們沒能陪你度過一生。”

  而如今，口口聲聲說要跟他在一起的宿霧卻躺在他懷裡。

  沈從壹隻覺得全身被絕望包裹，可就在這時，他看到那輛車又要往他們撞過來。

  那一瞬間，路人的尖叫響徹整個天際，電線杆上的烏鴉和鳥也全部害怕的飛走。

  ——

  “滴答！滴答！”輸液的聲音在病房流逝。

  薑棠和宿廉他們得到消息後，第一個趕到醫院。

  當他們看到渾身被白紗包扎，插著無數根管子的宿霧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

  那一瞬間，薑棠一度昏厥過去，還好被宿廉拉住，他讓宿白將母親帶去休息一下。

  然後自己留在這裡，而宋召這時候也趕過來，剛從被窩裡爬起來，臉都沒洗，邋裡邋遢的頭髮也沒整理，穿著睡衣套著外套，就坐著飛機趕過來。

  引得一路上一堆人矚目，但是宋召毫無察覺，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小霧，小霧怎麽會出事。

  他要是出事，不不不，他不能出事。

  可是當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宿霧時，終於崩潰的忍不住倒下去。

  宿廉看著他崩潰的樣子給他遞了紙巾上去。

  宋召難受地問：“人找到了嗎？抓進去了嗎？”

  “警察已經抓到人了，幕後的人也被送了進去後。”宿廉說到幕後的人，神色陰冷起來。

  可是宋召還是很難受，而許教授收到消息後，帶著茹茹趕過來。

  他一大把年紀，頭髮都白了，走路都不太伶俐，但是為了宿霧和沈從壹，他還是從家裡趕過來。

  “你好，你知道沈從壹病房和宿霧都病房在哪裡嗎？”許教授找不到病房，一看見他們就問他們。

  宿廉見他們認識宿霧和沈從壹，而且又看人家一大把年紀，就指著眼前的病房，還有隔壁的病房。

  許教授神色慌張地先是看了宿霧，然後在茹茹的攙扶下，走向隔壁沈從壹的病房門口。

  然後他再也忍受不住，抹著眼淚問宿廉，“請問你是小宿的家人嗎？我想知道那個撞他們的人，被抓進去了嗎？”

  “你放心人已經抓進去，他們涉嫌故意傷人，下半輩子肯定出不來。”

  “那就好！對了小沈和小宿他們有沒有大礙，什麽時候能醒？”

  面對許教授一個老人期盼的眼神，宿廉聲音暗啞地說，“他們剛做完手術，並不清楚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但是我沒想到沈從壹為了幫小霧擋住撞擊，硬生生護住他，肋骨斷裂好幾根，受傷程度嚴重到比小霧還厲害。”

  宿廉一想到警察告訴他當時的情景，他都無法想象，沈從壹自始自終都沒有放開宿霧。

  任憑車輛往他身上撞擊，哪怕他被撞的額頭和大腿全部出血，可沈從壹執拗的將宿霧抱在懷裡。

  後來醫護人員趕到，也沒能分開他們。

  當時醫生和護士急的不行，最後還是醫生強行將他們分開。

  這才能順利給他們做手術。

  而這些事情，讓宿廉無法想象，沈從壹這麽愛宿霧，也讓他深深明白，這個人值得宿霧跟他在一起。

  ——

  監獄裡。

  被關押在牢房裡的周喬喬憔悴不安，蜷縮成一團，她咬著指甲，憤憤不平地想，“為什麽沒有撞死宿霧，為什麽？”

  就在她咬著指甲，眼神陰狠地想時，門口傳來獄警的腳步聲和開門聲。

  周喬喬一聽立馬大喊，“我是周喬喬，你們快放我出去，我父親肯定會撈我出去。”

  但出乎意料，平常一聽到她這句話的獄警，此刻沒有呵斥她。

  而是將身後的人帶過來，“薑小姐，人在這裡。”

  很快，周喬喬就看到多日未見的薑棠，穿著白色針織裙，外搭一件黑色大衣站在她面前。

  周喬喬看到她就冷不住譏諷地笑出聲，“怎麽，你是來看我的笑話，我告訴你薑棠哪怕我被關進監獄，等我出去我一定會找你心愛的兒子麻煩。”

  “可惜你出不去，你的娘家已經在新聞上說你不是周家的人，你的父親也對外宣告周家沒有你。”

  “至於你的兒子孟承修，算他運氣好，被周家送出了國，但是他這輩子的智商都只能在三歲以上，貌似還患上自閉症。而且他將再也回不了國，你永遠無法見到他。”

  薑棠第一次以這種冷漠的態度，對她說出這番話。

  而周喬喬聽到這話，氣急敗壞地說：“憑什麽？憑什麽要我坐牢，你竟然讓承修這輩子都見不了我，還把我送進監獄！”

  “憑什麽？就憑你害了我的兒子。周喬喬我對你真的很失望。”薑棠露出絕望的表情。

  在周喬喬眼裡看來，心裡卻怒火攻心，“你憑什麽指責我，如果不是我你覺得你會有現在的生活？”

  但是出乎意料，薑棠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話鋒一轉。

  “你沒有看我給你寫的那封信吧？”

  “什麽信？”周喬喬露出譏諷的表情。

  但是薑棠並沒有在意，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之前給她寫的信。

  “這是你管家給我的，他遇到我，然後將信還給我。”

  “所以你看下。”

  她將信遞給周喬喬，可周喬喬直接將信扔在地上，面露不屑地說，“你覺得我會看？”

  “看不看隨你，反正你得下半輩子只能在這裡生活。”薑棠說完這句話，轉身瀟灑離開。

  周喬喬面露不屑，可是過了半響，她又惡狠狠地想。

  我看你在信裡說了什麽。

  但是當她撿起那封信，打開一看，裡面的信件泛黃，一看就是很多年前寫的。

  “致：

  親愛的喬喬。

  第一次見你，你站在蛋糕櫥窗面前，穿著公主蓬，就像發著光的的公主。

  那時候我看到了，連饑餓都忘了，傻乎乎的看你，你也注意到我，然後朝跟著你身邊的仆人說我很髒。

  我自卑的低下頭，就看到地上有掉落的糖果紙，那一瞬間，肚子開始叫起來，我好餓，想撿起來，但是你突然喊住我。

  “笨蛋，你是乞丐嗎？吃地上的東西惡不惡心。”

  “而且還只是個糖果紙。”

  然後你就將我帶回去，嘴裡一直說我很髒像乞丐，卻給了我新的衣服和居住的地方，然後還讓我爸爸媽媽有了工作。

  那時候，我覺得的你是我的公主。

  後來，我成為了你的跟班，每天跟在你身邊上學，後來好多人欺負我，覺得我不應該跟在你身邊。

  你跟他們大吵一架，說，“她不是我的跟班，是我的玩伴。”

  於是，我有了新的身份，我是你的玩伴。

  那段時間，幾乎是我記憶裡最美好的回憶，我陪著你，一起上學，我再也不用挨餓，也不用擠在潮濕的地下室生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你好像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玩伴，我很難受。

  後來在一次舞會上，我看到你在生氣，因為你想到公主，可是偏偏老師讓我來當。

  於是我從二樓滾下去，好痛。

  但是我一想到你能當公主，我就很開心，因為我是生活在潮濕悶熱下的蘑菇，而你是萬眾矚目的公主。”

  周喬喬不可置信的捏緊紙張，她看到這裡，無法想象當年的舞台表演，竟然是薑棠為了她從樓上滾下去，就是為了讓自己當公主。

  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看到這紙張陳舊，還有稚嫩的筆畫，完全是她印象裡的字跡。

  周喬喬無法呼吸，她不敢相信，於是她拚命地往下看去，希望能看到別的。

  但是很遺憾，接下來的話全都是圍繞她，圍繞周喬喬突然遠離她，甚至不來學校，不跟她來往，後來上了大學，她獲得獎學金後，可以獨自生活後。

  周喬喬知道這件事情後，就趕她離開，這也是她們的關系降到最冰點。

  隨著字跡越發成熟，薑棠看到後面聊到她跟宿恪結婚後的故事。

  “我感覺我的丈夫，並不愛我，但我並不很在意，因為我喜歡他就夠了。可是我聽說喬喬嫁的人不太好，我想要去看他。

  可是宿恪不允許，這也是我跟他發生了第一次爭吵，後來他將我鎖在家裡不讓我出門，也是這個時候，我才明白我的丈夫，只是因為佔有欲才跟我結婚。

  我很難過，被鎖在宿家一個月後，我聽說喬喬的丈夫背著你偷情，鬧的人盡皆知，還登上了新聞，我看著新聞裡，你因為婚姻面對記者尖酸刻薄的問話，你依舊咄咄逼人，讓人招架不住。

  我很開心，因為你很堅強，但是我看到你眼裡的悲傷，這讓我想要見你，然後我第一次逃離了這個家，從二樓跳下去，因為下面是草地，沒有很痛。

  那天夜色很美，我用身上的耳飾換取打車的錢，站在你家莊園門口，然後打聽到你在外面。

  我就在外面蹲了一夜，很可惜沒有等到你，因為我被宿恪帶了回去。

  我被關在宿家整整三個月，也被剝奪唯一的自由，也讓我再也不敢出去。

  但我並不後悔，但是我很遺憾沒能見到你。”

  ……

  周喬喬看到最後，整個人抱著頭痛哭，“你肯定是在騙我，你騙我，薑棠你別想利用著封信讓我內疚，做夢。”

  她發瘋似的叫喊著，然後惡狠狠地將手裡的信件撕碎。

  可是撕到一半，周喬喬才發現不對勁，因為信封裡藏著一個發黃皺巴巴的糖果紙。

  一瞬間，周喬喬突然痛苦流淚起。

  而她也想起童年時期，兩人偷偷摸摸躲在被子裡，“薑棠，我撿你回家，你就是我的，然後我是你一輩子的公主。”

  “你是我一輩子的奴仆，你不能過的比我一個公主還好。”

  “是，我的小公主。”

  可隨著記憶裡，薑棠到生活越來越好，家人開始誇讚她，她也受到學校老師的誇獎。

  周喬喬不開心，然後對著她說：“你以後離我遠點。”

  “為什麽？”少女流露奇怪的表情。

  周喬喬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不能生活的比我好，我是你的公主，你只是我的仆人。”

  那時候薑棠露出淺笑，“那我永遠都是你的仆人。”

  直到現在周喬喬才發現，原來薑棠從未變過，記憶裡跟著自己的少女，對她的態度從未變過。

  而嫉妒化為果實，被她吞下，在歲月長河裡，果實發酵成毒藥，一點點吞噬她的理智，讓她扭曲成童話故事裡惡毒的皇后。

  周喬喬一想到這裡，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喊，“啊啊啊啊！！！”

  淚水也順著她的喊聲落下來。

  轎車裡的薑棠，捂著胸口的疼痛，最後看向窗外的雪景。

  在她的視線裡，有一對少女正踩著雪一起回家，兩人嬉笑玩鬧。

  這讓薑棠看了好幾眼，最後讓司機開車，“回醫院。”

  而醫院裡，宿霧似乎有所感覺，他感覺有人在自己床邊哭泣。

  是誰？

  宿霧努力睜開眼睛，就感覺模模糊糊是個小孩。

  “你為什麽哭？”

  宿霧好奇地問他。

  小孩緩緩轉過頭，面無表情，可是眼眶裡含著淚水，可那張臉讓宿霧心驚膽跳起來。

  因為這張臉，赫然是縮小版的沈從壹。

  “你不要我了。”

  宿霧聽到這句話突然腦海疼起來，“我沒有不要你。”

  就在他說話的那瞬間，宿霧突然睜開眼睛。

  然後在護士驚訝的目光下，這位躺在病床上昏睡不行的先生，將針管取下來，然後趔趔趄趄的跑出去。

  似乎有所感應，宿霧突然往隔壁走過去。

  不顧所有人的阻攔，朝著沈從壹的病床走過去。

  “我來找你了，我不會離開你。”

  隨著宿霧這句話，躺在病床上的人手指微微顫動。

  而此刻微風吹動窗簾，外面的雪也停了下來，暖陽落入病房，灑落在沈從壹和宿霧十指相扣的手。

  就像是一條金線，將他們牢牢鎖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