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徹底離開慕雲月的庇護,生活的毒打全都結結實實落在自個兒身上,婁知許才知道,過往的自己,究竟是多麽狂悖無知。
也第一次切身體驗到,當初她為了幫自己,究竟吃了怎樣的苦,遭了多大的罪。
而自己嘴上說著拒絕,潛意識裡卻一直很依賴她。
可他還是……
垂在袖底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狂妄了這麽多年,婁知許難得生出一種,想扇自己一巴掌的衝動。
而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麽做了。
也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心裡的疼痛稍稍減輕一些。
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還有人捂住了自家孩子的眼,直說這定是犯了什麽業障,讓他們千萬別學。
若是從前,婁知許還有資本自命不凡的時候,他早就暗中命人將他們教訓一頓。可現在,他卻根本沒有心思搭理這些瑣碎。
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求人,婁知許就這麽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形單影隻,像一個回不去幽冥、又在人間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便是這時候,慕家的馬車從他身旁駛過。
車簾掀起的一小道縫,露出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張面孔。
像是荒漠中跋涉許久的拾荒者,忽然瞧見了乾淨清甜的泉水一般,婁知許心裡都炸起了煙花,腦子還沒轉過來,雙腳就已經追了上去。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又在京中行走了一整天,他身體早就已經疲憊不堪,可現在他卻似有使不完的力氣,一直追著馬車,隻恨不能再多生一雙腿。
至於追上後要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只是想看看她,再跟她說聲“對不起”,為自己過去對她的傷害。
可道歉總等有點表示。
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兩隻手,婁知許不好意思起來。等馬車停下,他便立馬尋了個賣烤紅薯的攤子,給她買了一個剛出鍋的烤紅薯。
他親自挑的,個頭大,烤得火候也恰到好處。
過去她最愛吃這些甜膩的東西,只是後來被他笑話,說只有孩子才喜歡這個,她便再也不吃了……
也不知現在給她買,她還肯不肯收。
婁知許苦笑了下。
可再難,他也得試試。於是懷著忐忑的心情,他轉身走向那輛馬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那個男人。
榕樹底下光線昏暗,路上又多往來行人,婁知許瞧不清那人的臉,可慕雲月跟那人說話時的輕松和愉悅,他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以前身在其中,他感覺不出有什麽差異;現在總算能感覺到了,那些美好卻再也不屬於他了……
手上一用力,烤紅薯就碎成了渣屑。
灼熱的溫度燙得他下意識往回縮手,白淨的皮肉都泛起了紅。
他不禁“嘶”了聲。
真痛啊。
比起手上的疼,更難熬的還是心口的痛,捉摸不到,卻令人肝腸寸斷。
他形容不出來,隻覺心口就像破了一道大口子,灌進來數九寒天的風,他疼得忍不住發起抖來。
理智被情緒稀釋殆盡,他撥開人群,不顧一切衝上去,想問一問她究竟什麽意思?當真就要和他一刀兩斷了嗎?
卻沒留意到,旁邊飛馳而來的馬車……
咣——
碰撞聲驚天動地,響徹雲霄,人群頓時朝著出事的地方湧去。
而這個時候,慕雲月正跟衛長庚和林嫣然,往鴻禧樓去。
那是帝京最大的酒樓,很有前朝樊樓的盛況。因著頂層絕讚的風景,每逢佳節,抑或是燈會這樣的盛典,酒樓最高層的包廂總是提前一個月就被預定光。
也不知這人是怎麽搞定的?
且一訂,還就是整座酒樓最好的雅間,隨便往窗外一瞥,就能看見頤江全部風光。
慕雲月正琢磨這事,後頭就傳來這麽一聲巨響,她嚇了一跳,扭頭去瞧,卻隻瞧見層層人群中一輛翻倒在地的馬車,一隻軲轆已經歪了,另一隻還在軸上飛速旋轉。
“這是撞到什麽了,竟翻得這麽嚴重?”慕雲月驚道。
林嫣然也好奇地伸長脖子看了眼,然眼下,她心裡最掛念的還是鴻禧樓的席面,沒心情搭理這些,隨口便道:“一定是狗!”
她很篤定,“嫣兒剛剛都瞧見了,有一隻灰不拉幾的流浪狗剛好跑過去。”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搖晃慕雲月的手,“嫂嫂別管了,咱們去吃東西吧,嫣兒都快餓死了。”
慕雲月聳了下肩,也就沒多管。
見衛長庚已經在樓梯上等她們,她便牽著林嫣然的手一塊過去。
*
席面已經準備好,每一樣都是鴻禧樓的拿手招牌菜。
甚至還有一隻現殺的活羊,就架在雅間一角,用小火慢慢烤著。香味蔓延出來,便是樓下也能聞見。
林嫣然不停咽著喉嚨,都等不及蹲在烤架旁邊,盼著它快些烤熟。
天樞陪她一塊蹲著,手裡拿一方素帕,時刻準備給她擦口水。
慕雲月看得暗暗發笑。
衛長庚坐在她對面,卻一直盯著窗外瞧,眉宇間蹙起霾色,像是瞧見了什麽令他作嘔的東西。
慕雲月順著他目光望過去,除了那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外,什麽也看不見,她不由心生疑惑,“世子可是認識那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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