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竹關,原本因為對劉璋徹底失望,準備離開蜀中,前往長安一行的張松與大批流民一起,被擋在了綿竹關外,據說漢中出現大批敵軍,從葭萌關往南,沿途各處已經盡數戒嚴。
漢中?張魯?
這個時候漢中出兵,是否太過巧合了一些?如此一來,豈非代表著就算秦家在蜀中買到了糧食,也不可能運到長安,但張松分明記得,就在大概十天前左右,秦家還不斷往外運輸糧食,這些糧食……
心中陡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念頭,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這一切,分明是有人在背後策劃!
下意識的,張松扭頭就想回成.都,只是走了幾步,卻反應過來,自己都被劉璋亂棍給攆出來了,何必再為他擔憂?
對於劉璋,張松是徹底失望了。
昏庸、無能、見小利而忘義,真遇到大事,卻反而沒了決斷,想到當初劉曄邀他輔佐劉璋,張松心中就頗不痛快,這種爛泥,哪裡扶得起來?
想通了這些之後,張松也不回去了,在綿竹關附近找了個村落住下,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幕後布局。
張魯的本事,張松是知道的,先不說有沒有這麽大能耐,更沒這麽大的氣魄,至於張魯帳下,閻圃倒是有幾分才乾,但也只是有些才乾而已,這麽大的局,可不是一日之功,甚至那秦雍也頗為可疑。
想到秦雍,張松漸漸眯起了眼睛,一個豪商,一開始他倒是沒有怎麽在意,但此刻想起來,卻頗不尋常。
秦雍能夠發家致富,說白了,靠的就是跟朝廷皇家商行的關系,自秦雍回來兩年的時間,不知有多少世家或明或暗想要通過秦雍這條線與皇家商行搭上關系,從而自秦雍手中將皇家商行在益州的……怎麽說來的,分銷權!
但兩年的時間,竟然沒有一家能夠成功,這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論底蘊,論人脈,論商路,秦雍一個庶出子,還是被秦家掃地出門的那種,憑什麽跟蜀中一眾豪強世家相比?
以前身在局中,而且這些事情,也輪不上他插手,再加上骨子裡對商業的厭惡,讓張松並沒有去往這方面想,但如今,脫離了蜀中這個樊籠之後,跳出局外,不必理會那些勾心鬥角,回頭再來看這些事情的時候,很多事情就變得明朗起來了。
這秦雍與朝廷定然有聯系,甚至很可能就是朝廷的人,不過如此一來的話,漢中突然出兵,而且卡在這個時候,就值得玩味了。
“先生要在這裡居住?”村落中,一名老丈疑惑的看著張松,不解道。
“不錯,因為這綿竹關封了,道路不通,想在此等候些許時日,待綿竹關通了再走,老丈放心,錢不會少。”張松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一臉謙卑的老者,一張臭臉擠出幾許微笑,給人的感覺,反而比不笑的時候更加恐怖。
“這……”老者苦笑道:“我等也要走了,這莊子裡怕是不會留下什麽人了,先生若是願意,這裡的屋舍可以隨便居住。”
“哈~”
張松有些懵,不解的看向老者道:“就算打仗,也不可能打到綿竹關來吧?何必要走?”
你們走了,我吃啥?
“這年月,誰想背井離鄉?”老者搖了搖頭歎息道:“只是不走就活不下去了,家裡的存糧前段時間賣的差不多了,後來才發現,那糧價貴的離譜,如今我等是手中有錢,卻買不來果腹之糧呐,聽說漢中那邊安生一些,趁著家裡還有些余糧,帶著這些錢過去,說不定能夠重新置辦些家當,這邊卻是沒法兒待了。”
張松聞言,不禁皺了皺眉,局勢已經糜爛至廝了嗎?
前面仗還沒打響,後面的百姓已經想著要到敵人的治下討生活,這種事,放眼天下,也算是奇聞了吧?
“如今綿竹關已封,前面也是重重關卡,爾等如何去得漢中?”張松揉了揉眉心,人都走了,他在這裡怎麽混?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
“路總會有的。”老者歎了口氣,佝僂著身子往外走去。
看著老者的背影,張松皺了皺眉,從屋裡出來,看到不少村人陸陸續續的走出來,往綿竹關方向而去。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這幕後黑手這一手的驚人破壞力,這才多久?至少在蜀郡這一帶,民心已經徹底散了,而這,精進是個開始!
眼看著村裡人都走光了,繼續留在這裡已經沒有了意義,張松乾脆跟著人群往外走,他很好奇,這些人要怎麽過這綿竹關。
不過,讓張松意外的是,這些人並沒有走什麽山路,而是徑直往綿竹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還遇到好幾路同樣鄉民打扮的人,也是一路往綿竹關匯聚而去,等他們到了距離綿竹關還有十多裡的地方才停下來,張松抬頭,一眼看去,綿竹關下黑壓壓的已經聚攏了不少人,看架勢,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找到之前的那位老者,張松將他拉到一處無人之地,低聲問道:“老丈,這是做什麽?”
很明顯這幫人不像是逃難的,更像是來找事兒的。
“先生?你怎麽也跟來了?”老丈手中扛著一杆糞叉,皺眉道。
“在下也想去漢中謀生,想看看能否與諸位搭夥兒。”張松已經感覺有些不對,想要脫身。
“原來連你們這些讀書人也混不下去了,嘿,合該那劉璋要亡!”老者搓了搓手,嘿笑道:“不過也是,看你這長相,劉璋也不會用你吧?”
張松隻覺腦海中千軍萬馬呼嘯而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拿他的長相來開刷了,但絕對是第一次被一個平民百姓拿來說事,見遠處有幾個人朝這邊走來,張松乾笑一聲:“原來諸位是要謀大事,在下手無縛雞之力,便不參與了,告辭。”
“別啊!”老丈一把扯住張松:“難得有個讀書人與我們一樣,這時候怎能走呢?待我為你引薦!”
“不必了吧……”張松乾笑著想要說設麽,那邊老者已經扯開嗓子對著另一邊吼道:“疤頭兒,有位士人來投。”
“士人!?”那邊正在商議什麽的幾名領頭模樣的百姓聞言,連忙往這邊跑來:“在哪兒呢?”
“就是這位。”老丈指了指張松。
疤頭臉上竟然真的有道刀疤,此刻上下打量了張松幾眼,皺眉道:“長這模樣,真是士人?”
“錯不了,你看他穿的衣服,一看就跟我們不一樣。”老丈狠狠地點頭道。
“算了,今夜我們便準備攻下綿竹關,這裡都是附近十裡八鄉的鄉親,大夥兒正愁著如何才能攻破那綿竹關呢,你來的正好,為我等謀劃一二,從今天起,你就是軍師了。”疤頭興奮地拍了拍張松的肩膀,大笑道。
“進攻綿竹關?”張松兩道長眉挑的老高,說笑呢吧,蜀軍就算再不濟,綿竹關也是蜀軍重鎮,成.都外最重要的一道關卡,這裡人倒是不少,但要說跟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隊相比,不用太多,就算是張松並不是精通軍事的那一類,給他一千精兵,也能將這群烏合之眾殺的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不對,本來就不是什麽軍隊。
“不錯,我打聽過了,綿竹關不過有三千守軍,我們這裡,少說也有七八千人了,一人吐口唾沫,都能將綿竹關給淹了,現在麻煩的事,怎麽弄開綿竹關的城門!”疤頭搖頭歎息道。
“這位頭領還真是……勇氣可嘉,膽魄過人!”張松嘿嘿乾笑一聲,不做評論。
“好說。”疤頭看著張松:“我看你人雖然醜,卻很順眼,既然念過書,從今天起,就是我們這支義軍的軍師,二號人物,等今晚我們攻破了綿竹關,拿了關中的糧食,以後就不愁吃喝了。”
“好!”周圍不少人轟然響應。
張松一眼看去,不說如那老者一般的皓首老人,光著屁股滿地跑的孩童還有目露恍然之色的婦人,就算是那些青壯,也是面有菜色,這樣一支人馬,攻城?而且……
“您方才說……我們?”張松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綿竹關:“我也要去?”
“當然,你是我們的軍師,自然應當衝鋒陷陣,衝在最前頭,我看你紅光滿面,應該沒有挨餓,拿來衝鋒陷陣,正好可以鼓舞士氣。”疤頭點點頭,理所當然的道。
感情你們軍師就是拿來衝鋒陷陣的?
張松咧了咧嘴,小心的看著疤頭:“這個,首領,據我所知,軍師……不是這樣用的?”
“那要怎樣用?”疤頭看向張松,不解的道:“看你這模樣,應該有些力氣才對。”
張松已經麻木了,搖了搖頭道:“恕我直言,那城中軍隊不說有精良兵刃,更有堅城之利,若是強攻……”
看了一眼疤頭不善的目光,張松連忙改口道:“便是最終破城,也會損失慘重,我等要的是糧,而非要跟他們拚命。”
“也有幾分道理,但不強攻的話,怎麽打?”疤頭摸了摸腦袋,皺眉道。
“我有一計,或可助頭領破敵!”張松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