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前曾跳過的那一段舞不同，那段舞跳於出征之前，更多的是對心愛之人的鼓舞與擔憂，而如今的這段舞更多的卻是決絕與久久不散的憂鬱。

  就連她這麽一個隨軍而來的弱女子也已經感受到了戰局的不利，知曉這一次的凶險與以往不同，九死一生。

  長袖飛舞，帶動身下大紅舞裙旋轉出一圈圈搖曳紅波，恍若清晨悄然綻放的富貴牡丹，美不勝收。

  然而，還不等在場唯一的看客欣賞完這份美，那放在案幾前方的長劍已然出現在了女子的手中。

  長劍出鞘，恍若一彎秋水，於清冷月色之下漾開瀲灩水光，照亮了上下兩人對視的雙眸。

  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這把算得上是兩人定情信物的長劍。

  旋轉的舞步亦在這個時候失去了章法，帶動起舞之人翩然倒下。

  好在，在女人徹底跌倒於地的前一秒，坐在桌後頹然震驚的男人終於一躍而起，將她重新攬入懷中。

  項羽手足無措的看著心愛之人脖頸潺潺流出的血液，想要觸碰卻又擔心因此弄疼對方，一如他以往多次的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這位在國破家亡時候不曾哭，在兵敗如山倒時也不曾哭的亂世梟雄在這一刻終於止不住眼泛淚光。

  “我曾說過，永遠不會成為拖累你的累贅。”虞姬傷到了喉嚨，說出的話虛弱而沙啞，若是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

  “你不是我的累贅，從來就不是。”

  虞姬笑了：“我不能陪你一塊回江東見你的父老鄉親了，答應我，帶著輝兒和昊兒回去，讓他們代替我見見你江東風光。”

  輝兒與昊兒就是當時跟隨在虞姬之後的那兩位兄弟，之後追隨項羽成為軍中一員，陪伴項羽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

  “好好好，我答應你，一定帶著他們回去。”

  “王，我有點冷，抱抱我，好嗎？”

  “我抱著你，我抱著你，我一直這麽抱著你。”

  虞姬唇角微勾，便要伸手去摸項羽的臉去，卻終究力不從心，在快要觸碰到所愛之人的臉時猝然落地。

  帳內搖曳的火燭不停燃燒，發出嗶啵嗶啵的響聲，除卻那帳外蒼涼的楚歌之外，再無任何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啪嗒一聲，一滴晶瑩的淚水悄然滴落，砸在懷中女子的臉頰旁，又循著女子的臉頰滑落，混合著其之前滴落的鮮血**地面。

  緊抱著女子的一代霸王就這麽悶聲不響的落著淚，之後無聲變為哽咽，再之後哽咽變成了聲聲哀鳴低吼。

  那是一種類似於猛獸被囚於籠中的困獸之吼，嘶啞而絕望，低沉而瘋狂，讓聞者動容卻不敢輕易靠近。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在這樣絕望的時刻，但凡有人膽敢靠近這隻失去了所有期望的絕望雄獅，便有可能被其扼斷喉嚨。

  帳內的燈光打在男人的身上，投下一片淒涼的長影。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攝影棚內終於響起了導演遲來的大喊：“卡，很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