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休想起前不久的一條新聞，說國外某醫藥公司ceo，將一種常用救命藥的價格，從每片十三點五美元暴漲到七百五十美元，當時還引起了全球熱議。

  後來，澳洲的一幫學生，在自己學校的實驗室裡成功製作出了這種藥品，成本僅為每片二十美元！很多經濟條件不好的病患從此有救了。

  小曲觸類旁通地想到，現在會不會有其他的非營利組織，正在合成那種胃癌藥片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搜來搜去還真給他在專業醫學網站上搜到了。

  巧的是，居然還是那幫澳洲學生！他們完全不考慮利潤，不考慮時間和精力的投資回報率，一門心思鑽科研，這種狀態是曲南休最為欣賞也最為羨慕的。

  也正是因為沒有任何私心雜念，這些學生才能屢獲成功吧。要擱古代，這幫熊孩子也算是劫富濟貧的俠士啊！

  藥物研製，曲南休幫不上忙，但是他很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作為對這些學生的鼓勵。

  於是他聯系到了那所學校，以個人名義向他們的實驗室捐款一萬美金作為研究讚助，希望他們早點研製成功。

  這幾乎是他幾個月刨除匯給家人之外的全部結余了，也是該校實驗室迄今為止接受到的最大一筆個人捐款。

  只是，等這些學生畢業之後走向社會，很可能也要供職於某家醫藥公司，又研製出前所未有的新藥。

  然後那家公司的ceo很可能趁獨霸市場，也報個高價，讓病患難以承受。

  可是對於一個公司的運營者來說，這樣做似乎並沒有錯，因為一個公司要生存就得要盈利，多盈利才能留得住一流的人才，也才能把更多資金投入研究。只要有人願意買，想出多高的價是賣家的權利。

  而他們腦雲天公司的後悔藥，明明可以叫更高的價，但曲南休為了讓更多的人受益，目前只收每份三十塊，其實利潤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從這個角度來說，曲南休是個不合格的首席行政官。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體會到，很多事情難以兩全。

  所謂真正成功的人，就是能把那個平衡點掌握得恰到好處的人，家庭與事業平衡，愛情與友情平衡，利益與良心平衡。

  既然沒有找到那種胃藥的替代品，曲南休想，要不先跟那位大姐聯系一下，問問她丈夫住在哪家醫院，大夫具體是怎麽說的。如果真要用那種藥，自己好歹先讚助一些。

  可是找出存的手機號才發現，少記了一位數！排列組合的可能性太多了。

  這就意味著，可能永遠都聯系不上她了；而滿懷期待的她，永遠也等不來救命的電話了！

  曲南休十分沮喪，自責犯了不該犯的錯，有些失誤是永遠無法補救的了。

  可是還沒等他自責夠，小芳就匆匆來找，板著小圓臉，連小皮靴的步點兒都沒有往日明快了：“老板，不好了！”

  一向泰然自若的保鏢兼助理，還很少有這麽嚴肅的神情。

  “出什麽事兒了？”

  “媒體報道說，有一名男性客戶，使用咱們的後悔藥之後，不到一個小時就出現了羊角風症狀，而他以前身體健康，沒有過病史，更沒有癲癇史！”

  “哦？”

  曲南休有些意外。

  癲癇是大腦神經元突發性異常放電，導致短暫的大腦功能障礙的一種慢性疾病。因為跟腦神經有著密切關系，所以羅教授以及整個研發團隊都花了很多時間精力在這上面，經過多方測試和分析，確定使用腦神經刺激裝置不會導致癲癇。

  現在出現這個事情，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測試還是有漏洞，二是那個人在撒謊。

  “他現在人在哪兒？”

  “據說在醫院。”

  “哪家醫院？”

  “媒體沒說，我也沒搜到。”

  “不是每個後悔藥客戶預約的時候，都登記了聯系方式麽？有沒有試著聯系他？”

  “是登記了，但我聯系不上他。”

  “也可能他現在情況不穩定，沒法接電話。是哪個媒體報的？”

  小芳說了一家娛樂新聞門戶網站的名字。

  “娛樂網站？可信麽？”曲南休思索片刻，“把他來訪的資料調出來我看看。”

  小芳早有準備，把手上的文件夾遞過去，並強調那人在使用後悔藥之前，按規定給他做過相應的體檢，一切正常，而且以前也沒有病史。

  曲南休知道，考驗來了。

  檔案記載，該客戶名叫唐琪，二十八歲，不願透露為什麽事後悔。使用過程中一切正常，走的時候心情挺好的。

  而媒體報道說，從腦雲天公司出來之後，唐琪去了旁邊一家超市，在裡邊逛了半個多小時，等候結帳的時候忽然抽搐倒地，翻白眼，口吐白沫，經診斷為癲癇即羊角風，嚴重懷疑跟之前使用了俗稱“後悔藥”的腦神經刺激裝置有關。

  報道還說，腦神經刺激裝置屬於新型醫療器械，對人體到底有無危害（或許是一段時間以後才顯露出來的危害）還很難說，望大家理智消費。

  曲南休覺得奇怪，如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個唐琪的家屬應該第一時間找腦雲天索賠啊！可為什麽不但沒人鬧上門來，想聯系他還聯系不上呢？

  糟糕的是，現在很多人轉發消息是不經大腦的。

  假新聞、十年前的舊聞，動動手指就轉出去了，要麽怎麽說，比守身如玉更重要的是守腦如玉呢？

  因為聯系不上“受害人”唐琪，曲南休隻好試著聯系了那家首發此消息的網站，問他們消息的來源以及唐琪的其它聯系方式。

  但是網站方面一口咬定“消息確鑿”四個字，其余一直在兜圈子，不予正面回答。

  “使用後悔藥會導致癲癇”，這條被瘋轉的消息，嚴重影響了腦雲天公司的聲譽，導致銷售額銳減。

  銷售額可是一個產品安身立命的關鍵，身為公司ceo，不得不管。

  小芳是真為公司著急，她聽了曲南休的分析後也覺得是假新聞：“老板，既然是假的，咱們就付諸法律手段，告他！”

  “你幫我查查首發那條消息的網站。”

  “查了，這家網站隸屬於一個新加坡公司，而那家公司隸屬於龍星傳媒集團。”

  “等等，新加坡公司？龍星傳媒集團？”曲南休眼睛一亮，“我大概齊明白了。”

  “老板，你明白什麽了？”

  龍星傳媒集團的擁有者，正是邵帥的嶽父黃龍星。

  “這是個陰謀。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邵帥，上次我就欠收拾他！”

  “老板，你說什麽？”沒等曲南休解釋，還在不停刷新網絡新聞的小芳忽然又喊，“哎呀壞了，照片都放上來了！”

  圖片上是一個看起來口吐白沫的青年男子，倒在超市的收銀台旁邊，被一堆人圍觀。

  這無疑大大增強了新聞的可信性，照片又被迅速轉載，加上了斷章取義的說明。

  沒想到曲總很淡定：“小芳，你去忙吧，這事兒交給我了。”

  因為邵帥爺爺邵武的關系，曲南休決定暫時放棄采用法律手段。邵帥再壞，血濃於水，他不想傷了邵爺爺的心。

  “邵老好。”

  “呦，小曲啊，大忙人啊！你今天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

  “好久沒問候您了，您老最近身體如何？”

  “年紀大了，一堆毛病。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糖尿病，吃東西有限制，不痛快啊！公司一切都好嗎？”

  “還好。”

  曲南休跟邵武聊了一會兒，邵爺爺提到，自己是腦雲天公司大股東的事情一直沒有跟人透露，包括兒子，包括孫子邵帥。

  因為他無奈地發現，邵帥那小子滿眼是錢和壞心眼兒。怕過早讓他知道後，他會想方設法過來要錢。

  但是邵武畢竟年事已高，擔心自己說不定哪天就駕鶴西去了，所以早已寫好遺囑，股份將來轉給兒子，就算給他們留份意外驚喜吧。

  本來曲南休打這個電話，是希望邵爺爺去管管他孫子的胡作非為，可是一聽說邵帥還不知道自己爺爺跟公司的關系，就改變了主意沒說。

  算了，別讓老人家煩心了。

  急公司所急的小芳，一直問曲南休，有那種專做網絡刪帖業務的公司，要不要聯系一家，大面積刪除網上的負面新聞？

  曲南休說要考慮一下。

  “哎呀老板，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不要那麽優柔寡斷？該出手時就出手嘛！既然他們拿不出證據，那就是假新聞，就是誣陷！他發多快我們就刪多快，看誰抗得過誰，哼！”

  白光——

  不像從前如刀如劍那般犀利和迅速，而是越來越趨於像片白羽毛一樣，輕輕柔柔地飄過眼前，“邀請”曲南休進入另一個世界，更像是無縫穿越。

  這一次進入幻境與從前不同，他沒有暈倒，沒有完全脫離現實，甚至還能看到小芳作為背景站在辦公桌前，只不過小芳所在的畫面比較虛。

  也就是說，他能同時看到兩個空間的畫面。

  眼前更清晰的，是屠天威風凜凜矗立在山尖。

  一個背面朝向這邊的女子在旁邊追著他問：“屠天，曲水鎮那些百姓，究竟是不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