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問問師兄,我能不能到你們公司來工作呀?”
曲南休聽了有些怵眉。
定時炸 彈要安放在公司,那不是更糟糕了?先不論能力就一百個不情願啊。
直說太傷人,只能打太極:“哦,你相中了什麽職位啊?投簡歷了麽?”
“沒有。如果我直接投,肯定沒戲,你們公司牛人那麽多,我讀書的時候也沒好好讀。”
“哦,招聘的事情不在我的權限之內,都是人事負責,不過你要是今天帶了簡歷,我可以幫你轉......”
“師兄,”楚楚聽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打斷他,語氣陡然變得沉重,“實話說吧,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曲南休一愣,以為她要開始吐生活艱辛的苦水,哪知楚楚一臉的哀怨逐漸化作柔情蜜意:“因為,我常常想起你,想起那個暴風雨的夜晚......你大概早都忘了吧?”
她的眼裡像燃著兩團熾熱的火焰。
曲南休的心一哆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師兄,在那件事之前,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但是我覺得你那麽出色,肯定看不上我,所以沒敢表露出來。可我沒法欺騙自己,時間越久,對你的思念越......”
她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貼了過來,鼓鼓脹脹的胸脯眼看就要貼上曲南休的前胸了。
奇怪,她今天好像沒怎麽化妝(其實為了營造清純可人的氣質,她今天化的是裸妝),“素面朝天”的她長發飄飄,顯得特別的溫柔可人、楚楚可憐、人畜無害、歲月靜好......儼然一個標準的綠茶形象。
然而,女人們痛恨的綠茶,總是特別招男人喜歡,這其中是有原因的。
綠茶們外表上的共同點是苗條、長發烏黑發亮、打扮精心、笑起來斯斯文文的。(但並不是說這樣的外表就一定是綠茶。)
總之,面前有著天使面容和魔鬼身材的楚楚,跟那晚的楚楚重合在一起,曲南休有些微微心神不定了。
他一抬頭,無意中看見書櫃裡的一張照片。
那是他跟李湯霓一起去爬一座很高的山時,拍的山頂一棵百年老樹的照片。
照片裡沒有人,搶眼的是老樹茂盛的枝椏上掛的密密麻麻的祈願彩帶。
當時他和李湯霓兩人各寫各的,寫完之後再拿給對方看,發現寫的都是一個意思,要和對方長相廝守。
那兩條漂亮的彩帶被栓在了樹梢,見證著又兩顆彼此相愛的心,也提醒了小曲現在該怎麽做。
“楚楚,”曲南休回過神來,盡量以溫和的口吻問,“你今天帶簡歷了嗎?”
可是楚楚急切地往下說:“師兄,我聽說你也還沒結婚,網上傳的那些你的緋聞女友,都是假的對嗎?不如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你也老大不小的該成家了。再說了,你看,咱倆是一個專業的,公司的事情我也能幫得上忙......”
“楚楚,我很快就要結婚了。”
說完這句,曲南休心裡直哆嗦,不管真假,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從他嘴裡說出有結婚意願的話,把自己都嚇得夠嗆。
“是嗎?”楚楚顯然很意外,也很失望,大眼睛裡漸漸噙滿了淚水,“那恭喜師兄......可是,一點回轉的余地都沒有麽?”
“沒有,對不起。”
“那好吧。”
楚楚咬了咬嘴唇,垂下頭,默默打開了包包。
曲南休以為她改變主意開始找簡歷,但讓他跌破眼鏡的是,她竟又拿出了那張觸目驚心的化驗單!還是上次那張!
不到萬不得已,小曲不願意把別人往壞處想,但是當他看到這張紙的時候,臉色格外陰沉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楚楚用指尖蘸去眼角的最後一滴淚水:“沒什麽意思,就是想提醒師兄一下,咱倆共同擁有的過往。”
然而楚楚當年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師兄,我喜歡的不是你這類的,你不用負責任,也不必耿耿於懷。”
曲南休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冷笑了一下,看來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女人的話也不是都能信的。
“師兄,你千萬不要覺得我是在威脅你,我只是忽然明白,原來曾經和你擁有過那麽多,但是沒有珍惜,很後悔而已。要不你的後悔藥送我一份?”
曲南休想,如果能從兩個人的人生裡、而不僅僅是記憶裡抹去這段事實就好了,可惜不能,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這也是後悔藥的局限性所在:“上次是我的錯,但我以為,已經都過去了。”
楚楚的睫毛閃了閃,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師兄,這麽說吧,這份化驗單,你肯定不希望它落到別人手裡,比如媒體,比如你的未婚妻。如果你覺得這個證據不夠充分的話,我還有這個。”
曲南休揪心地看著她從包裡拿出另外一張紙,那是一張當晚的酒店結帳單,上面的信用卡名字是他的。
看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當年在校園裡被邵帥一手安排的“豔 照 門”事件冤枉,最後得以洗刷冤屈;而這一次的錯事,想人不知鬼不覺地混過去,看來是不可能了。
曲南休凝視著那張漂亮的臉,奇怪,現在覺得也不是那麽漂亮了,性感的唇間還隱隱蘊藏一股逼人的凌厲之氣。
他知道,她這樣做,必有所圖:“你到底想要什麽?”
“訛一筆錢太俗,我不想對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做這種事。”
他們愛過嗎?只是睡過吧。
“我只要求進公司,陪在你身邊,比如,當個助理什麽的,以我的學歷和能力,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曲南休心裡卻知道,這個要求十分的過分。
若是把她安排在自己身邊,那真是後患無窮,早晚她得把事情捅到李湯霓那裡去。
霓霓是他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他不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包括他自己。
相比之下,讓自己身敗名裂反而還沒有那麽可怕。更何況,他的助理小芳可不是一般人,豈是說換就換掉的?
所以,這個要求顯然不能滿足楚楚。
“要是我不答應呢?”
“那我就不保證,當我相思成災的時候會做出什麽事來。”
楚楚說這話的時候,為了不造成一刀兩斷的既視感,臉上帶了一點點嫵媚的笑容。
曲南休再次仔仔細細審視她的臉,很驚訝自己會跟這樣的女人有染,同時痛恨自己曾經管不住下半身。
若是在從前,他此刻很可能決絕地送客,但現在進入社會一段時間了,他處理問題和說話的方式也更為圓融:“這樣吧楚楚,你先回去,容我考慮一下好嗎?我還得跟人事部商量商量。”
“沒問題師兄,”楚楚再次作楚楚可憐狀,“我可沒有逼你的意思,多久我都可以等。”
曲南休看了看她,心想,女人怎麽可以變臉變得這麽快?應該直接去演川劇變臉。
楚楚剛出公司,小芳就一步三回頭地跟進來了:“老板,剛才那女的是誰呀?”
曲南休沒好氣地說:“老同學。”
“老同學?不像啊!那怎麽帶著殺氣來的呢?”
“殺氣?”
“對呀,這女的怎麽一看就覺得沒安好心呢?我們習武之人,感應對方的能力是很強的。”
曲南休心想,你這個保鏢還真行,眼睛挺好使,她就是殺我威風來的。
“她來幹嘛的?”
“小芳,你平時不是沒什麽好奇心麽?”
“那不一樣,有關老板你的一切我都好奇。”
“看看同學不行啊?”
“不帶禮物帶著殺氣來看同學,嗯......”
“你有事兒沒?有事兒忙你的去。”
小芳還在自言自語:“老同學進屋,老板第一件事就是把門反鎖上;老同學走了,老板說話都沒好氣了,嗯,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小芳,要不我給你寫封推薦信吧。”
“幹嘛,你要炒我魷魚?”
“分析能力那麽強,你比較適合去派出所辦案。”
“......”小芳無語了一會兒,“算了算了不問了,你就自生自滅吧。”
下午,是約好的見心理醫生的時間。
就是為了騰出這個時間,曲南休這幾天才沒日沒夜的加班加點。
不過,一想到即將向一個陌生人層層扒開傷口,曲南休又冒出了臨陣脫逃的想法。
李湯霓曾經無意中說起朋友的婚禮時,滿臉都是憧憬;還有,每次一提婚姻大事自己就找藉口躲開時,她的臉色有多麽難看。
回想起這些,曲南休決定不再拖了。
他對自己說:“男子漢大丈夫,有問題解決問題,沒什麽大不了的!”
戴著口罩雄赳赳氣昂昂邁進了心理診所。
這回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鄧治心大夫,他跟小曲的父親、跟程總他們都差不多的年紀。
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雙眼睛,很少看到男人的眼睛像這樣靈動,跟老戲骨似的會說話,又仿佛可以輕易洞察你的內心,但奇怪卻不讓人感到恐懼。
還有他的微笑,面部肌肉排列組合得非常科學,讓人一看就覺得親切,願意跟他交朋友。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患者才願意把心裡的話告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