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大女生寢室。

  小蘭在一張紙上劃拉著最近要采購的物品清單，嘴裡還抱怨著：“平安夜前我不是許了願了嘛，求聖誕老人讓我——人瘦點兒，錢包胖點兒。可是你說這白胡子老頭，今年怎麽又給我整反了呢？”

  寢室裡一片歡笑聲，沒人懂她森森的憂桑。

  “唉，一到冬天就變得好窮啊，因為冬天的衣服比夏天的貴！而且冬天要買的衣服那麽多，有打底衫、毛衣、毛襪、長大衣、羽絨服、加絨褲、雪地靴......不像夏天就一套頭就完了，是吧？冬天還得買帽子、圍巾、手套、耳罩、護手霜、防裂唇膏......”

  小蘭還沒痛心疾首完：“冬天想吃的東西還特多，天一冷吧就惦記火鍋、米線、麻辣燙、紅油抄手、鹵煮火燒這些熱乎乎的東西，還有烤肉、烤魚、烤羊排和羊肉串.....不屯點脂肪怎麽過冬呢？”

  旁邊的室友A嘲笑她：“明明是花一樣的年紀，你卻偏偏長成了多肉植物，都這樣了還吃呐？”

  小蘭翻了翻白眼說：“胖瘦在天，聽天由命，天要胖我，不得不胖！命裡有時終須瘦，命裡無時胖成球，怎滴？”

  A說：“不怎滴，你繼續繼續。”

  小蘭接著抱怨：“還有啊，冬天室內外溫差大，還容易生病，感冒藥、止咳藥、消炎藥，瓶瓶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呀！我說我怎麽攢不下錢呢！”

  李湯霓笑著說：“我給你算筆帳啊——10月份的生活費，你交給了雙11；11月份的生活費，你交給了雙12；12月份的生活費，你交給了元旦；1月份的生活費，你預支給了春節......這樣能攢下錢來才怪呢！”

  小蘭愁眉苦臉地說：“是啊，這一路走下來多麽艱辛，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簡直是蘭堅強同學啊！”

  室友A適時播報：“聽說明天又要降溫，請大家充分做好禦寒工作。”

  室友B建議說：“如果怕冷你可以去牆角，因為那裡有90度；如果還冷可以躺地上，因為那裡有180度；要是還扛不住可以去做夢，因為夢裡尋她千百度，你要幾度就幾度！”

  惦記著棱花的事，曲南休皺著眉回到寢室，被破門而入的杜天元嚇了一跳。

  看起來天元今天心情好到爆：“老程！老程！誒，老程他人呢？”

  曲南休說：“去圖書館了，天元，你這麽急著找他，人家又怎麽招你了？”

  “今天他沒招我沒惹我，我可是好心替他高興啊！”杜天元晃了晃手裡的國際郵件，“你們看這是什麽？我幫他從傳達室拿的！”

  曲南休仔細看了看，也激動起來：“可能是天大的好事！快，打他手機！”

  程六朝回來之後，在三位室友的注目禮中，淡定地剪開了泡沫信封，抽出裡面的紙看了幾眼，平靜地宣布：“哈佛大學錄取通知書。”

  “歐耶——哈佛！哈佛！哈佛——”

  一片有節奏的歡呼聲中，另外三個男生抱在一起，蹦得老高，又相互擊掌，就跟他們自己中了狀元似的！別看平時經常互相擠兌挖苦，這時候這麽團結一心，還挺令人感動的。

  他們三個自顧嗨了半天，這才發現當事人程六朝還面無表情地杵在那兒：“老程，你牛，哈佛啊！還是醫學院！還是大四沒畢業就提前錄取！我的老天爺，這是多少人的夢想啊，羨慕死你了，誒，你怎麽不高興啊？”

  程六朝抬了抬嘴角，很勉強地說：“高興，怎麽會不高興？”

  “老程，我記得你爺爺是牛津的老牌畢業生吧？然後你爸就是哈佛的吧？哎呦喂，一家兩個哈佛校友，簡直牛氣衝天了，我們也跟著沾沾喜氣！”

  沒想到程六朝幽幽地說：“我還不一定去呢。”

  “什麽什麽什麽？你沒發燒吧？哈佛醫學院你也敢拒？再有錢也不帶這麽任性的吧？”

  曲南休看出了些什麽：“老程，有心事啊？”

  “沒有，我能有什麽心事？”程六朝笑了笑說，“有空請你們吃飯啊。”

  真正有心事的人，表面常常裝作若無其事。

  杜天元說自己不打算考研了，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早點賺錢買房，過了丈母娘那關，好娶艾艾，過些年轉成真正的北京人。所以別人忙著申請研究生的時候，他在忙著實習找工作的事。

  “老程，過幾天幫我安排一下，去你家醫院實習一下，待遇從優，沒問題吧？”

  “我媽管人事，我回頭跟她說一聲，你等信兒吧。”

  “切，你是醫院未來的接班人，你說了還不算，還得問你媽？要是不讓去，趁早說一聲，省得我再低三下四求你。”

  這話程六朝聽了很不爽：“天元，你這人就是這樣，從來不替別人著想，除了把你們家艾艾捧上天，好像其余的人都應該為你服務似的。”

  “哼，關我女朋友什麽事？家裡開醫院了不起啊！想去你那兒實習是給你面子，你要是這麽說，老子不去了！”

  “正好，不去拉倒！”

  一拍兩散。

  曲南休勸道：“你們倆別這樣。天元，平時老程待咱們不薄；老程，天元剛才還幫你拿快遞呢，你看看你考上名校了，他多替你高興？眼看咱們都要分道揚鑣了，到時候天各一方，想聚都沒那麽容易了。”

  文傑也說：“系啊，到系後，偶們只能開視頻會議了......”

  另倆人聽了，都不吭氣了。

  曲南休問：“文傑，你打算好了沒有？”

  “我還在跟我呂盆友商量。”

  “還在商量？怎麽著？女朋友說不讓考研就不考了？女朋友讓幹嘛就幹嘛？”

  “系啊，偶很君重她的意見......”

  文傑每次跟那個1米71女朋友談及將來結婚，她就總是找話岔開，這讓文傑感到很不安。

  更讓他不安的是，自從上次一起吃飯，女朋友見過曲南休和程六朝之後，就總問，什麽時候還能大家一起吃飯。文傑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她也愛程六朝的財和曲南休的身材？那就意味著，她對自己並非真愛......

  可悶騷的文傑愣是啥都不問，只是一門心思地加倍對她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只是從那以後，只要大家一說出去吃飯，文傑就各種推托不出席。

  晚上，曲南休約程六朝去喝酒。

  程六朝說：“小曲兒，你不是最近在弄你那個論文麽？那麽忙，還得約會，怎麽會有空找我喝酒？李湯霓會不會來找我算帳？”

  “她是那種人麽？再說兄弟情也不能太久不敘不是？將來你去了美國，誰還陪我一醉方休？”

  程六朝垂下眼簾笑了笑：“好。”

  小館子裡。

  程六朝基本不吃菜，隻一個勁兒地喝悶酒。問了半天，曲南休才從他的隻言片語裡弄懂了個大概。

  “哦，鬧半天，那個千紙鶴女孩回國了呀！沒主動聯系你，還去糾纏有婦之夫，怪不得你心神不寧的。”

  “小曲兒，如果這事換做是你，你會不會袖手旁觀？”

  曲南休認真想了想說：“恐怕也會去勸勸。可是，盡力就好，不宜鑽牛角尖。”

  程六朝又飲了一口：“有誰天生愛鑽牛角尖？還不是遇上了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才非鑽不可？”

  曲南休想了想，這話在理：“那倒是，我不是當事人，可能無法體會你的心情。不過，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長時間糾纏在一個‘情’字上，還是應該以學業、事業為重。”說到這兒，曲南休自責半分鍾，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現在哈佛破格提前錄取你了，別告訴我因為這事兒你不去。我記得，這是所有遞申請的學校裡邊，你期望最高的一所了吧？”

  程六朝點點頭。

  “她有她的人生，你盡力了就好。如果你為這事影響了前程，恐怕你的關心對她來說，更加不值一文。”

  程六朝眼睛一亮：“小曲兒，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差點忘了，自己肩上還有很重的責任。”

  “兄弟，想通了就好，幹了這杯！”

  “乾！”

  好朋友，就是在人生的岔路口，把昏昏欲睡的你叫醒的那個人。

  程六朝開始全心為赴美做準備，加強英語，惡補風土文化。他本來就因顯赫家世，佔據著校園風雲人物的位置，這下因為一紙名校破格錄取通知，又讓他成了全校學生的榜樣。

  曲南休的生活總算恢復了平靜。有了那個餅店，他也不用再四處打工賺生活費。可以說，現在是他大學生活中最安逸的日子。

  一次實驗過後，教那門課的王教授，意外返回實驗室取東西，也就意外地看到了學生們平時是怎麽清洗試管的。

  其他同學就是拿到水龍頭底下草草一衝就完了，然後稀裡嘩啦往食堂跑。只有曲南休一個人，拿小刷子沾了洗滌液，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刷。

  那位老教授在旁邊不聲不響看了半天，以至於曲南休收拾完回頭的時候，嚇了一跳：“王教授，您怎麽在這兒呢？”

  教授笑了笑：“你清洗得很仔細。”

  “我主要是怕，因為自己沒清洗乾淨而留下殘存，影響下一位同學做實驗就不好了。”

  王教授拍了拍他：“快去食堂吧，再晚隊伍就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