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人雁勉強笑了一下：“你放心吧，我可是鐵胃，生冷不忌。活了大半輩子了，這還是頭一回胃疼呢。”

  曲南休說：“可別說活了大半輩子，教授，你這樣的人才，有義務為人類服務到兩百歲，現在人生才剛開始呢。”

  “哈哈小曲，我這輩子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說話，什麽時候我能像你這麽會說就好了。”

  “我也就是平時貧，一到關鍵時候，嘴笨得要死。”

  羅人雁剛笑了下，表情急變，又死死捂住胃。

  搖搖說：“教授，要是疼得厲害，我們現在去醫院急診看看吧。”

  羅人雁還在硬撐打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回實驗室，能拖一刻是一刻，對不對？就跟找各種理由逃學的熊孩子似的。”

  曲南休說：“教授，這你可冤枉搖搖了，她是真的關心你，對不？”

  搖搖嘟囔著：“還是小曲懂我，教授可是我老板，我敢不關心他麽？”

  羅人雁：“你聽聽你聽聽，這要是小曲哪兒不舒服了，你肯定不是這態度。”

  “教授，你不會還吃小曲的醋吧？呵呵。”

  “搖搖，你剛才騎馬的姿勢實在太帥了，可惜沒給你拍幾張。”曲南休想了想又說，“算了，還是別拍了，回頭我女朋友看見，她也該吃醋了。”

  “神馬？！”搖搖感覺天打五雷轟，一副被拋棄了的慘狀，“你的女朋友難道不是我嗎？”

  曲南休發愁地說：“又來了又來了！”

  羅人雁揉著胃部，笑得很艱難：“上次我把她程序改成看你不順眼的女人，可是你叫我改回來的啊！”

  曲南休看他難受的樣子，建議道：“教授，要不我去買點兒吃的給你墊墊吧，要不然胃真的會出毛病的。”

  “不用了，忍忍就行了，我得盡快把搖搖送回去才放心。”

  看羅人雁如此堅持，曲南休也就隻好不嘰歪了。

  在教導主任的堅持下，那件事沒有繼續追究，邵帥也算安全了。

  他害曲南休退學不成，又在想別的陰招，暫時還不能太大張旗鼓，不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容易讓人懷疑是專門針對曲南休的。

  時不時去給手抓餅店搗亂的那幾個，去向邵帥匯報，並把訛來的錢一並上繳。

  邵帥揣兜裡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讓幾個人分了。

  那幾人出來以後，不住地罵他摳門兒，心想，下次再訛來，就不上交他那麽多了。

  邵帥本來目的是讓曲南休的餅店倒閉，後來一想，先讓這小子這麽開著吧，經常讓人去找找事兒，撈點零花錢回來也不錯，相當於曲南休給自己打工呢。

  而且讓那小子勞勞神，還有助於影響他學習，和耽誤他跟霓霓在一起的時間精力。等哪天爺不想陪他玩了，就在他旁邊開一家跟他一樣、但是規模大十倍的手抓餅店，價格便宜一半，看不壓死他！

  邵帥的人生準則是——毫不利人專門利己，以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因為夜夜夢裡都是李湯霓，可就是死活得不著，他已暗中跟曲南休結下了“血海深仇”，雖然人家根本沒招他沒惹他。

  就這樣裝著一肚子壞水兒，邵帥溜達回了自己的文化傳播公司。

  剛一進門，就看見前台小姑娘正在接電話，她全程沒出聲，眼睛裡似乎還掛著淚水，但話筒裡還是傳來對方不間斷的破口大罵。前台的臉色一會兒黃一會兒綠。

  一看見邵帥，前台跟看見救星似的，打斷對方說：“您等一下，我們邵總回來了！”

  邵帥一聽這句話，首先不是擔起總經理的責任，而是“嗖”一個箭步躥回辦公室躲了起來。

  因為對業務一竅不通，他最怕客戶找自己。

  平時上班就是晴天賞風景，霾天看電影，當然不是純潔的或者催人向上的電影。

  如果他的電腦壞了送去修的話，一定會跟X冠希一樣後悔終生，你懂的。

  前台追進了辦公室，告訴邵帥，一個骨乾客戶經理這幾天生病住院了，客戶的電話追到公司來了，一天八十個電話，催提案催得火燒眉毛。

  自己已經告知對方，情況特殊，負責這案子的客戶經理突然急病住院，臨時換人負責，得給人家點時間熟悉熟悉。

  可是對方不乾，說要是耽誤了時間，不但要我們加倍賠償，還要告上法庭。

  而且對方是包年客戶，也就是已經跟我們公司簽訂了一整年的預算，也是多年的老客戶了，要是都撤了，咱們公司損失可就大了！

  前台小姑娘實誠地說：“邵總，對方現在指名道姓要跟您通話，您就接一下唄！”

  邵帥心裡怕得要死，但是表面上還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指責前台：“區區小事都擺平不了，公司還用你幹嘛？去，自己想辦法去，要是解決不了，想頂替你這個位子的人，一抓一大把呢！”

  “是......”

  前台隻好心灰意冷地出去了，心想，我不過是一接電話的，每月就領那兩千來塊死薪水，存好幾個月了，存下來的錢還不夠買LV一個拉鏈呢。客戶告不告你，關我P事？大不了逼急了，姐再換一家公司唄。

  邵帥的公司裡，各個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好像挺忙的，但其中有些對話是這樣的——

  “喂！你們公司什麽時候能把提案發過來啊？”

  “哪個提案呀？”

  “就是我們老總說的那個唄！”

  “你們老總說啥了？”

  “我哪知道，你們乾這行的，自己不會想嗎！”

  “%#$@*&！”

  是不是所有當了人家客戶的，就開始變得面目猙獰，虐人為樂？就像老鷹捉小雞，通常都要先戲謔一番，等玩夠了才一口咬死。

  但這倒也不能全怪老鷹心狠手辣，小雞若是捉住了蟲子，難道它就會大發慈悲麽？

  網上流傳一個段子，說若把大自然中的食物鏈拿來做比喻，文化公司就處於食物鏈的底層。

  文化公司跟開餐館還有點像：客戶經理就像是跑堂的服務員；創意團隊是廚師；客戶呢，一進門就吼，“肚子餓癟了，你們這兒有啥好酒好菜，趕緊給爺端上來！”

  客戶經理跑堂的來介紹：“俺們店的大師傅可厲害了，作品獲過好多好多獎，有這個那個......”

  客戶立刻翻臉：“我管你得過什麽雞同鴨講（獎），反正我餓了，不能立刻上菜我就換一家吃去。”

  客戶經理連忙安撫：“別別別，客官請留步，那我趕緊先給您上幾個涼菜？”

  於是先提供市場概況介紹、本公司優勢介紹、競爭對手分析、草擬策略等等。

  客戶算是墊了墊肚子，消了消火氣。終於等到主菜端上來了，客戶隻瞅了一眼就又黑臉了：“NND，這道菜叫‘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你怎麽給我上的是海帶燉豬蹄兒呀？！”

  “對呀，這不是有黑發，也有手嘛？”

  “好啊，你罵我是豬！”

  “這只是個擬人，擬人......好好好，給您撤了換！”

  不大的工夫，換了份四喜丸子上來。

  客戶：“不是四喜丸子麽？‘喜’在哪兒呢？”

  客戶經理竟無言以對。

  “還有這個菜，誰叫你加辣椒的？”

  “您點的不是香辣蟹麽，香辣蟹能不加辣椒嗎？”

  “我不管，我就要不辣的香辣蟹！”

  過了一會兒，不辣的蟹上桌了，客戶又說：“除了鹹味別的一點兒味兒都沒有，給我換！”

  這回沒給換，因為廚師從廚房提刀來見了：“是哪個不要命的在找茬？！”

  客戶連滾帶爬地嚇跑了，廚師也被炒魷魚了，文化傳播公司的案子，常常是這樣無言的結局。

  要是就一頓飯這樣還好，可今天著急上火的這個，是包年的大客戶啊！

  這一年，創意團隊就得沒白天沒黑夜地跟著他轉，指東不敢打西，遇到大客戶心情不好，還得乖乖排隊領死。

  不過，這些辛勞，邵帥全都沒有體會過，他就穿戴齊整，不時來露個面就走了，剩下的任務就是數錢。

  自己不懂業務吧還為人刻薄，所以留不住人才，這幾年公司的業務呈直線下滑，但是都沒引起他的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李湯霓身上呢。

  不大會兒工夫，就聽見前台在門外大聲說：“邵總不在，您改天再來吧。他不在，他真的不在......”

  “你們不是號稱想客戶之所想、備客戶之所需、應客戶之所急嗎？我們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到現在宣傳片提案還沒出來，客戶都已經快急得上吊了，你們怎麽還沒事兒人似的呢？你們邵總呢，讓他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邵帥明白了，準是剛才打電話那大客戶來催命了！

  可是樓層這麽高，跳樓逃走顯然不合適，現在出門也來不及了！

  情急之中，邵帥把燈一關，把老板椅一拉，自己往碩大的辦公桌下面一鑽，再把椅子拉過去點兒，當了縮頭烏龜！

  這時候，他打心眼兒裡感謝當時負責選辦公家具的采購，選了這個藏身空間超大的辦公桌，別說蹲底下了，就是四肢伸開了睡一覺，都不覺得憋屈！

  “咣當”一聲，門開了。

  前台顫巍巍的聲音：“您看，我都說邵總不在吧？咱，咱們趕緊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