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挨千刀的，你早晚不得好死，你全身長瘡流膿，你身上長蛆，你從萬丈懸崖上掉下去，你要遭天打五雷轟……”

  寂靜的凌晨，氣氛倏地變得詭異了起來。

  聽著這老太婆一邊往他們身前摸索，一邊厲聲說出各種詛咒的話，眾人一邊覺得摸不著頭腦，一邊又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李尋連忙說：“誤會誤會，我們是過路的。”

  “過路的？過路的也都不得好死，過路的也要挫骨揚灰，過路的也要下十八層地獄……”

  眾人滿臉怒火，誰願意平白無故的遭這詛咒啊。

  薑琦有些生氣了，回復道：“你這老太，我們招你惹你了？”

  老太婆的聲音頓了頓，忽然換了一種平靜的聲調：“真是過路的？”

  “哎呀，你這老婆婆啊。”

  “真是過路的。”

  “就是從這裡路過，你亂詛咒啥啊。”

  “……”

  一眾人等都有些生氣，是真的生氣了，特別是在有三位戰友失蹤的前提下。要是這人不是個老太婆，而是一個壯漢，估計戰士們早抓起來狂揍了。

  老太婆聽著這些有些不善的言語，卻更加平靜了，平靜片刻，忽然丟掉拐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奇怪的是，任憑她哭的撕心裂肺，可就是沒有一滴眼淚，說實話，要不是看她聲音大，都以為是假哭呢。

  “救救我兒子，救我兒子啊。”

  老太婆哭著喊。

  李尋蹲在地上，問了一句：“你兒子怎了？”

  “我兒子十年前，進林子砍柴，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我知道是誰弄走了，但我一個老太婆又找不過去。我給公安局報案，派出所嫌太遠了不來。”

  許倩雲聞言，皺眉冷哼一聲：“這什麽派出所啊？還能嫌太遠了？”

  李尋低聲說：“別見怪不怪，她說的是十年前。”

  李尋又問：“那你兒子多大年齡啊？”

  “失蹤的時候才二十五。”

  那現在應該是三十五。

  李尋靈機一動，忽然失蹤？

  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薑琦，薑琦也是若有所思的和李尋對視了一眼，然後呐呐的張大了嘴巴。

  李尋連忙問：“你說你知道你兒子被誰弄走了？誰啊？”

  “山魈。”

  山魈？

  許倩雲倒吸一口冷氣，低聲說：“山魈野怪？那不是傳說中的東西麽？山海經裡也記載了山魈這東西，真的有麽？”

  李尋卻忽然有些似笑非笑了起來，山魈？

  還真是有緣啊。千年前，正是有了山魈，才有了花炮門啊。

  “這位老太，你怎知道是被山魈弄走了啊？”

  眾人剛開始以為這是個瘋老太婆，現在才覺得她根本就不是瘋子。她能有理智的分清楚誰是過路人，還能有理智的向這些人求救，很明顯，她的邏輯思維非常清晰。

  老太婆哭喊：“這跟前好多年輕人都讓山魈弄走了，有人看見過山魈晚上出來逮人。”

  “山魈在哪兒啊？”李尋若有所思的問。

  “南邊，龍尾山萬丈懸崖邊上。”

  南邊？

  李尋轉頭遙遙望去，轉頭鄭重的說：“薑琦，保不準那幾個失蹤的戰士，真是讓山魈給弄走了。”

  薑琦滿眼迷惑：“山魈是啥啊？”

  李尋說：“山魈是民間的叫法，科學上叫的是鬼狒狒。但這種東西只有南方才有，在秦嶺裡出現有些不科學。”

  “鬼狒狒？”

  “對，這種鬼狒狒非常殘暴，很聰明狡詐，戰鬥力也極強。獅子老虎看見了，都得跑。最重要的是，山魈一旦出沒就是成群結隊的。裡邊有領導，會布置戰術，基本上人在林子裡遇見山魈，都是凶多吉少。”

  李尋解釋道。

  老太婆驚喜發問：“你見過山魈？”

  李尋笑說：“我殺過不少。”

  老太婆忽然竄了起來，一把抓住李尋的褲腿：“救救我兒子啊。”

  “我們的人也讓山魈抓走了，看見你兒子了，肯定會救的。”

  老太婆忽然歎口氣：“十年了，我不傻。看見了我兒子，把屍骨帶回來就成了。摸不到他的屍骨，我沒辦法入土為安，我合不了眼啊。我兒子讓抓走之後，我****哭，夜夜哭，這雙眼睛都哭瞎了。但是老天爺不讓我死，我一個人住在這山裡，怎都不死，做夢夢見我死去的丈夫。他說一天找不到兒子，我一天就不死。”

  李尋有些感慨的拍拍她枯藤般的手，說：“你天天都這麽披麻戴孝的？你一個人怎麽生活的？”

  “政府每年給撥款撥糧食啊。”

  薑琦聞言，驚問一聲：“你一個人生活？”

  “是啊。”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面面相覷，頓時肅然起敬。

  這老太婆竟然是一個人生活，若是尋常老太太也許沒啥，但她是個瞎子啊！

  眾人能夠想象到，這瞎老太婆每天杵著拐杖，摸索著去燒火做飯，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著生活，活在那怨恨之中。也能想象到她刻骨銘心的恨，這見人就詛咒的行為，估計都成了她下意識的傾述了。

  李尋也是佩服老太婆的毅力，命運悲慘成了這樣，竟然還能頑強的活十年。而且抓自己那一下，能夠明顯感覺到力氣還不小。

  不得不服生命啊，薛奇真有時候說的對，有些人該死的時候，看起來強壯，但是他的生命就是那麽脆弱。而有些人不該死，看起來弱不禁風渾身是病，但就是能長命百歲。

  李尋又問：“你半夜燒紙幹啥？”

  “今天初一。”

  初一？

  李尋一挑眉頭：“你還記得日子啊？”

  “恩。每個月初一都要求土地爺，讓土地爺幫我找兒子。我知道自己是找不回兒子了，只能求土地爺，求了十年，今天終於等到了。”

  說著，老太婆沉默了下去，一雙白色的眼睛看向眾人。

  所有人都被這眼睛看的有些毛骨悚然，聽見老太婆最後一句話“今天終於等到了”之時，所有人都頭皮一麻。齊齊轉頭看向那土洞裡的土地爺的畫像。

  卻見畫像上的小老頭滿臉和煦的笑容，眼睛裡也充滿了笑意，似乎正在看著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