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起了裴紫嫣。
若是此時她在他面前,定然會在看到他的窘相之後,狠狠翻一個白眼,然後嘲笑,一邊嘲笑,一邊為他撐開遮雨的傘。
他想,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眼神流露出來的,一定是心疼。
若是那樣,或許,他能在這個鬼地方跪上三天三夜。
“咿?青煙,你看那是不是四皇子?”
身後響起了低低的詫異的呼聲,又帶著看好戲的幸災樂禍,宮中,連個低等的婢女都敢對他明目張膽的報以嘲笑。
他冷冷勾唇,可見他的地位,在外人眼中是多麽的微不足道。
而婢女口中吐出的那個名字,也讓他放空的眼睛為之輕輕一晃。
青煙,她也來了。
想看看她,然他此時不能回頭。空曠的殿前,看似只有他一人在大雨中跪著,暗地裡,實則有無數雙眼睛在緊緊的盯著他,只要一個小小的錯誤,都能在瞬間被渲染放大,然後等待他的,會是更重的懲罰,他會被踩到更壞的境地。
“好像是吧……”那道他記憶中的溫婉聲線輕輕響起,帶著閃躲,回避。
“他這是剛回京吧?沒想到一回來就被皇上罰跪,四皇子當真是跟傳聞的一樣,不得皇上喜歡。可惜了那張臉,若我是他,就擇個世家千金早早成婚,說不定還能找到個依附。”婢女低低的嗤笑,繼而又是一聲低呼,“呀!我忘了你跟四皇子素來走得近,盡在你面前胡說了,你可別見怪,若是讓四皇子知曉了,我一個小小宮婢可擔待不起。”
這話豈不是暗指她向四皇子告狀?
本因看到男子而起的震驚,在眼底化為惱意,陶青煙皺眉。
“莫要胡言!我與四皇子同在景陽宮,只是偶爾打個照面罷了,並無私交,你莫再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娘娘吩咐你我二人給皇上送膳湯,做好本分便是,若是出了差錯,那才是真的擔待不起!”
半辯解半警告的語氣略顯強硬,終是讓那位婢女閉上了嘴,而雨幕中那道玄色的身影,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他回來了,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讓她為難。
垂了眼眸,與那道身影漸近,越過,無交集。
司北玄始終一如石雕,面上沒有因女子的出現,泛出半點波瀾。
期間,那位諷刺他的婢女還曾疑惑的在他跟陶青煙之間來回看了一眼,而那個他自小放在心上的女子,卻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
他也,隻當不見。
心,亦無知覺。
眼前,依舊是人來了,又離去,經過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都看不見他,漫天的雨幕中,他渺小得,仿佛一粒塵埃。
而這天色,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直到邊公公撐了雨傘來到他面前,傳話,“四皇子,皇上要歇息了,殿前跪著個人他睡不踏實,讓四皇子回。”
艱難的撐開眼睛,看了眼面前模糊的身影,隻恍惚認得出那身太監服。
司北玄扯唇,笑笑,“有勞邊公公,我這便回去,明日再來同父皇請罪。”
不做無謂的堅持,他向來懂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