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驚雨來得急,去的也快。
景湖剛經過雨水的衝刷,比之平日看來,花更紅,荷更綠,尤其是雨後的空氣,清新,乾淨。坐在亭子裡,享受著雨後的清涼,盡管身上還黏濕,也破壞不了那份突來的好心情。
雨停了,亭中仍沒有一個人離開。
期間美人們還都躊躇著想在皇上跟前多露露臉,在察覺皇上對她們根本就是視而不見之後,熱情逐漸被澆滅,剩下的隻余不甘。
那些在選秀期間被教導的與皇上相處之道,真拿到皇上面前,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靠近了,他便叫你離遠點,吵了,他便叫你閉上嘴。
皇上身上,她們看不到半點憐香惜玉。
這個男人,端是冷漠無情。
可是即便如此,仍沒有人願意就此放棄。
身在后宮,能跟皇上呆在一起的機會本就不多。
她們不走,未尋倒是想走了,她惦著他的傷勢。
“皇上,咱們回吧,你……該回去換身衣袍了。”
本想說他的腿傷,但是這件事情在宮中並沒有傳開,想來是皇上壓下來了,腿傷這事就不宜在外人面前提起。
亭子裡的人也漸漸習慣起君未尋與皇上說話時,模糊的主仆之分,諸如你、我、咱們之類的,已經激不起她們的反應,不過是讓她們親眼應證聽到的那些傳言而已。
司北玄沒說話,將一隻手伸到未尋面前,展開,上面是一粒粒雪白的蓮子,很嫩。
未尋訝然抬眉。
“十六粒,你昨日替朕剝了十六粒。”
未尋心裡顫了一下,他這是要還她蓮子?為何?
還有,十六粒,他當時是吃一粒數一粒麽……
皇上的這一舉動,讓投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又轉移到了未尋身上。
極寵,便是這樣麽。
一國天子,沾染了一手的蓮漿,將剝出的蓮子挑揀了最嫩的,十六粒,原是為了那個侍女。
“皇上你吃吧,我可以自己剝。”未尋澀澀的拒絕,她不懂他在想什麽。
眾目睽睽,一個帝王,替自己的奴才剝蓮子?
可是那隻展在面前的手,紋絲不動,似乎是要跟她比,誰的定力更持久。
默默抬手,將那些蓮子拿起,未尋知道跟他對峙的結果,自己從來就沒贏過。指尖偶爾蹭過平展的掌心,觸感,一如記憶裡的微涼。
將蓮子拿完,看著那隻手掌收回去,結果松的一口氣才出了一半,另一隻手掌再次伸到眼前。
未尋臉抽了,無奈輕喚,“皇上。”
你到底要幹什麽。
“十六粒。”男子睨著她,眼底有淺淺的光暈流動,攤開的掌心,蓮子雪白,依舊是十六粒。
這次未尋連猶豫都不曾,飛快的將蓮子撥拉到自己手裡,耳朵氤氳出粉紅,如被熱力灼燒。
他眼底的那些光暈,她看得分明,極熟悉,是只在哥哥眼中才看得到的,她獨有的寵溺。
“皇上,你多還了十六粒。”為了掩飾自己的失常,未尋沒話找話。
然她左顧右盼四處亂掃的視線,泄露了她強行遮掩的緊張,司北玄暗了黑眸。
“走吧,回承乾宮。”
起身,在一片恭送聲中,不緊不慢的步出了涼亭。
他沒答她。
所有她為他做過的,他都想,加倍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