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玄沒否認,她的話一語中的。
他從來都知道女子蘭心蕙質,以前便時常有驚人之語驚人之舉。
現在在他身邊,再無了當日那些急浪危瀾,她才斂下了光芒,甘願平淡。
因她要的,就是平凡,哪怕身為帝妃。
身份在她眼裡,永遠微不足道。
“南方汛期是西玄一大患。這兩年朝廷雖然撥款修壩,卻顯效甚微。想要徹底解決難題,光靠國庫支持並非根本之道。那些個商賈貴胄,個個富得流油,卻每每捂緊荷包哭窮。”食指又習慣性敲擊起輕緩的節奏,半眯的鳳眸躥過流光,“你知不知,全國各地的富商若能人口吐出一部分來,所得財富能趕超十個國庫?”
“所以你定下江南之行,就已經打算向這些人伸手。”
“而且要他們主動慷慨解囊。”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司北玄笑,凝著女子的黑眸,流光溢彩。
繼而,搖頭。
“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只要做你自己,做你喜歡做的事。”
紫嫣怔了怔,笑顏淺開,點頭。
他再不會利用她,來做任何事。
他這麽說,她這麽信,而他遵守著誓言。
“不過……”小小賣了個關子,紫嫣偏頭,清瞳裡光耀跳動,“你知我本性,實際很是不安分,若讓我做自己,不怕我不小心給你惹出禍來?”
女子眼中的調皮靈動,讓那雙清冷鳳眸彎出了漂亮的弧度,聲音亦低沉魅惑幾分,“朕允你禍亂江山。”
“我禍亂江山?那你呢?”以為他開玩笑。
可他凝著她,薄唇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鄭重無比。
他說,“亦為你平定天下。”
紫嫣這才察覺,他用了朕,這個稱謂,在她面前。
朕允你禍亂江山,亦為你平定天下——
天子,金口玉言,落地無悔。
“臣妾遵旨。”心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動,紫嫣以為自己會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可她不僅說了,聲音還出乎意料的平靜,笑著,“不過,阿玄,你這樣下去,會成為昏君。”
“昏君也是君,護你足矣。”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混不將她揶揄的昏君二字當回事。
紫嫣跨下雙肩,跟這人鬥嘴,輸面越來越大。
秋水苑外頭,早在得到管家消息之後,偏廳眾人就移步到此,頂著豔豔驕陽等待。
忐忑、焦慮、惶然,開始外顯。
直到那一抹玄色身影現於視角之內,閑手信步而來,眾人隻來得及記住那抹玄色,那抹銀白,連臉都沒敢看清,便慌忙跪地高呼。
因早早伏跪在地,沒人留意到選色身影背後,依舊身著純白長袍的少年,饒有興致的從男子身後探出頭來。
“阿玄,不是說出來散散步嘛,怎的這麽多人,擾了清淨。”沉靜柔和的嗓音,帶著點質感的沙啞,卻聲不如其人,這話顯出了少年性子的挑剔刁鑽。
在場所有人皆心神一凜。
敢如此大喇喇直呼皇上名諱,而皇上竟然不喜不怒,可見此人的受寵程度,各家來人即刻便猜出了說話的人定是那位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