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的傷口處理完畢,穿上衣裳。
至於看不到的傷口,就由著它,化膿結痂。
腹中,饑腸轆轆,經過一頓毒打,爬行,渾身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撐不下去,便是死。
再掬起一捧雪,在髒兮兮的小手間搓了搓,將上面的髒汙去掉了一些,繼續爬行,離了這處沾染了血跡的雪地,換個位置,小孩兒,將地上乾淨的雪抓起一把,塞進口中,咀嚼。
總能抵些饑餓,活著的時間,也會更長一些。
雪不飽腹,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雪下濕冷的泥土,也可是食物之一。
感覺肚子裡好受了些,孩子便再次的,爬回了大殿,經過那堆破碗碎片的時候,目不斜視,那隻碗,久未盛放過東西了,放著,也是無用。
尋到自己的角落躺下,蜷縮。
身下是窩成一團的舊棉被,沒有暖意,也總比外頭的風寒雪冷要好上一些。
天色漸漸暗下來,小孩兒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時間還停留在今日,還是已經到了第二日。
醒來,是因為耳邊的念叨。
“小主子,你又跑到外頭去了?瞧這手上恁多的傷,可是又遭了打了?”
宮裝婦人,三十歲的年紀,呆在冷宮四年,兩鬢已經染了霜白,形容憔悴,眼底的滄桑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歲大上了許多,娟秀的面容,再無風華。
瞧著小孩兒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的目光平靜,無有孩童該有的天真,夫人又是一抹淚,哽咽,“都怪奴婢,照顧不好小主子,還反倒連累小主子挨餓受凍,要不、要不小主子日後別再將食物讓給奴婢了,奴婢可以少吃點,省得小主子每次外出,都要遭上那許多罪……那些天殺的,克扣用度越發變本加厲……”
這是他的奶娘,閔氏,出生起,她便陪在身邊,及至母后去世,仍與他一同被困冷宮。
小孩兒皺了皺眉。
身子不適,耳邊的嘮叨會讓人心底生出煩躁,卻終是沒有說什麽。
奶娘,已經是他身邊唯一可算親人的人,冷宮平日吃穿用度本就極為寒磣,加之每每被內務司克扣,到得手上的所剩無幾,食物更是不用說,連日常裹腹都已不夠。
奶娘因饑餓,暈倒過數次,自那之後,再發下來的食物,他都僅食用一點點,剩下的全留給奶娘。
如此,奶娘便能陪伴他更久一些吧。
在他死之前。
抽回被握著的,裸露在外的細瘦手臂,小孩兒低道,“我沒事,奶娘不必自責。”
算是安慰。這種事情他不會,所以即便安慰,也別扭得,更像是拒絕,拒絕親近。
奶娘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看著小孩兒始終如一的清淡表情,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難以啟齒。
小孩兒說是沒事,事情究竟如何,她豈會不知,只是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去掀開那身破舊的冬衣,看看冬衣下遮掩起來的,是怎麽樣一副景象。
是的,她怕,怕看了之後,加重在身上的壓力,會讓她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