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打和肅反。

  對於蘇共黨員或者其他人來講都不是一個好消息，斯大林時期的那場席卷全國的大清洗導致了蘇聯軍隊戰鬥力嚴重受損，同時也導致了內部的分裂和不安，現在還要來一次，普戈部長都不知道最後會不會造成一場大政變。

  其實普戈並不知道亞納耶夫計劃這項行動已經很久了，為了弗拉基米爾同志的順利接班，他需要作出某些犧牲。雖然有些人可能是八一九過來的元老人物，但是如果他已經變成了阻攔時代前進的攔路石，亞納耶夫也會毫不猶豫的處決掉。在他眼中沒有什麽比這個國家的利益更重要的事情。

  為了祖國他願意犧牲一切。

  “如果進行肅反的話，我擔心會再度出現悲劇。我們很難控制中事態的發展，亞納耶夫總書記。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最後可能會變成政敵之間的派系清洗。”

  普戈勸告亞納耶夫不要在這個時候做傻事，如今穩定了國內局勢安心發展經濟才是最重要的道理。

  亞納耶夫向他解釋道，“你別想錯了，嚴打和肅反只是小范圍內的進行，並不是擴散到全國范圍內的波動。主要針對的是隊伍裡潛在的蛀蟲官僚，還有那些危害社會穩定的破壞分子。抓住一批，再殺掉一小批以儆效尤，完成1999年的順利交接過度。普戈同志，當弗拉基米爾同志接班之後，我沒有把握他能夠百分百的掌控整個中央，所以必須趁著還有力氣的時候，把最後沒有做完的事情完成。”

  他不在乎被某些人惡毒的書寫在紙張上，描述成該死的暴君或者獨裁者。亞納耶夫的眼中只有祖國，蘇聯這個名字，值得讓他奉獻一切。

  “這次的清洗，也由我來掌控麽……”

  普戈苦笑著問道，實際上不用詢問他也知道了結局。不用其他人偏偏要挑選自己這位即將退休的元老來得罪所有人，分明是要讓他沒有機會再重返******。也是為其他的保守派成員提個醒。你們都到了應該退位的時候了。

  他不怪總書記的不留情面，實際上對方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後路和彌補，只是再也不想讓保守派染指半點的政治了。

  他們都應該在這兩年，陸陸續續的退出，將未來交給那些大膽往前走的人。基本的國策已經定下，在大勢所趨的環境裡只要不犯重大的錯誤，蘇聯的未來是光明的。

  “是的，由你來做，我放心。”

  亞納耶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略帶歉意。實際上不單單為了提醒保守派，他也看中了普戈的務實。原本歷史上政變失敗國家解體時寧可拿槍自殺也不願意進監獄的，只有他一個。愛國者願意為祖國母親清理一切的叛徒，並且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在普戈離開之前，亞納耶夫又向普戈提醒了一件事情。

  “對了，你最好先拿莫斯科警察局開刀，哪些敲詐民眾的，哪些貪汙受賄的你自己看著辦吧，還有這件事一定要做好，否則我就沒法跟那位‘朋友’交代了……”

  想起娜塔莎生氣時死纏著人的模樣，亞納耶夫就覺得有些好笑。如果自己答應了他的要求又沒有實現的話，恐怕最近早上都不敢到莫斯科河邊晃悠了。

  “我有些好奇……總書記的朋友是誰？”

  普戈多嘴了一句，從八一九政變到現在從未在聽他口中說出過朋友這個詞，今天總書記居然非常意外的提起了“朋友”。心裡也明白了幾分。

  “呵呵，沒有什麽，舉手之勞而已，也是湊巧認識的。”

  他擺了擺手，示意普戈先去忙碌他自己的事情。他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忙碌，已經很久沒有跟蘇爾科夫面對面的聊過天了。有些事情他現在需要跟對方好好談談。

  走廊外面，成為了書記處書記的蘇爾科夫正在等待會晤的結束。

  他已經成為了真正掌管輿論和意-識-形-態的“灰衣主教”，亞納耶夫比任何一任總書記都要重視輿論征地的宣傳，而且在宣傳部門方面也絞盡腦汁。有人開玩笑說宣傳部是獨立於莫斯科的一股清流，他們隻對蘇爾科夫負責，而且辦事並不規矩死板，反而大膽激進，擺脫傳統的框架，成為維護西方文化入侵的中流砥柱。

  普戈走出辦公室，在走廊外看到等候片刻的蘇爾科夫，向這位年輕人點頭致敬。能夠安排在這樣重要的位置上足以說明總書記對他的信任。

  自己是老了，未來終歸是年輕人的未來。

  “普戈部長。”

  蘇爾科夫謙虛的說道，“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了。”

  退居二線之後普戈很少在克裡姆林宮走動，更多的是待在辦公室裡等著退休期限的逼近。所以蘇爾科夫看到普戈從亞納耶夫辦公室裡走出來時，就感覺到自己的會晤沒這麽簡單。

  普戈從蘇爾科夫身邊擦肩而過，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什麽的回過頭，對身後的蘇爾科夫說道，“蘇爾科夫同志，有些話我想在這裡跟你說一下。”

  “恩？”

  蘇爾科夫好奇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麽。

  “無論將來如何，都請走下去。雖然可能這條路有些難走，也會懷疑心裡所堅持的信念。但是……我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認識到，共產黨員一直在為人民的幸福和利益奮鬥，即便是其中一小部分背叛了心中的理想，墮落成為蛀蟲。但絕大多數人，絕大多數人都是為了這個國家。我們要讓這個世界知道，蘇共高層對於理想和信仰，從來沒有改變過。他們不是特權階級，也不是獨裁者，盡管會背負罵名，他們是真正的愛國者和英雄。”

  蘇爾科夫點點頭，將普戈的話牢牢記在心中。此時他還不知道這位老人心中作出的決定，就像無數以身證道的烈士一樣，普戈要為繼往開來的路上，樹立一塊指明方向的路碑。

  蘇爾科夫走進辦公室，亞納耶夫的兩指間還夾著一根香煙，他在沉思，看見自己一心培養的意識形態守門人出現在面前，總書記一反常態的表現出溫和的神情。

  “客套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天過來也不是聽那些羅裡吧嗦的工作匯報，將你提升到書記處書記的位置，原本是想兼任宣傳部部長，但是考慮到蘇爾科夫同志工作的重要性，雖然名義上宣傳部和書記處並沒有直接聯系，但是我還是給了你充分的管理權限。”

  蘇爾科夫安安靜靜的總書記說話，沒有開口打斷話題。

  “之前我一直強調的是抵禦美國和西方的和平演變計劃，還有輿論滲透，但是最近我希望能夠分擔出一部分的精力，來針對國內的某些消極風氣。”

  政治嗅覺靈敏的蘇爾科夫回想起走廊裡普戈突然對自己說的話，大致上猜到了亞納耶夫要幹什麽。

  “亞納耶夫總書記，你是否準備對黨內或者政府內部的某些人下手了？”

  蘇爾科夫已經察覺到了這不是一場簡單的講話，會有可能會成為某些事件的起始點。他必須在風波中站在對的一方，牢牢抓住那面旗幟。

  “是的，我需要蘇聯宣傳部門進行造勢。越到了更新換代的時候，越需要凝聚民心。現在組織內部已經出現了腐敗的聲音，我們不能將他們放任自留，必須掐死在搖籃之中。還有那些阻攔改革的人，已經不再適應改革的人，都需要被革除掉。”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蘇爾科夫點點頭，亞納耶夫開始這麽做意味著亞納耶夫時代即將成為過去式，而被私底下傳為接班人的弗拉基米爾同志即將登陸上蘇聯的歷史舞台。

  “這場運動，是由普戈同志主導吧？”他托著下巴，有些驚訝於亞納耶夫的無情，即將退休的人還要利用最後一次。

  亞納耶夫點點頭，苦笑著說道，“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執行這項計劃，你未曾接觸過內務部，而弗拉基米爾同志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罪人。普戈的元老身份不但能壓住各路的派系，同時也可以將清洗完美的執行下去。”

  “而且普戈同志，是自願的。我也答應了他，在他退休之後將會得到充分的政治庇護，沒有人會找他的麻煩。”

  亞納耶夫仁至義盡了。

  坐在對面的年輕人終於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其實他也害怕被當做棄子，普戈可以用退休斷掉所有人的報復念頭，但是他才剛剛風生水起，怎麽可能被葬送前程。

  現在有了總書記的首肯之後，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我現在開始準備嗎？”

  蘇爾科夫不喜歡浪費時間，尤其是亞納耶夫交代的任務。他已經站起身準備出門了。打一場仗是困難的，而且對手還有可能是自己的朋友，老師，甚至是曾經支持過自己的那一批人。他需要的不僅是勇氣，還有對信仰的忠誠。

  “現在開始準備吧，等下我還需要去一趟莫斯科大學，進行一場演講。”

  亞納耶夫掐滅了煙頭，整理一下領帶和衣袖。今天的預約已經被排滿，很久沒有踏出克裡姆林宮的亞納耶夫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拋頭露面，表示自己非常健康。也粉碎了流行在莫斯科的各種病痛陰謀論。

  他的身體還不至於糟糕到安德羅波夫的級別。

  “青年人才是祖國的未來，這世界時我們的，但終究是他們的。”

  亞納耶夫拋下這句話，轉身出門。

  室外陽光明媚，晴空萬裡。

  原本莫斯科大學想為亞納耶夫的到訪作出隆重的接待，但是卻被對方一口拒絕。克格勃第九局的負責人告訴校長一切輕車從簡，因為總書記堅決反對個人崇拜與特殊化，一切如常照舊就行。

  那些試圖想要鬧特殊的官員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煤炭礦場挖煤，亞納耶夫在某些方面對待官員及其嚴苛。對於他而言，官員總是可以補充的，這一批不行就拉出去以儆效尤，直到下一批記住自己的位置。

  大禮堂已經人滿為患，他們很少看到國家領導人會造訪自己大學。在印象中國家元首應該是躲在總統府裡日理萬機沒空踏出空中閣樓一步的高高在上者。似乎只有西方國家才會表現出親民的到處訪問。

  亞納耶夫的身影出現在講台上，下面已經開始騷動起來。中等身材，帶著眼睛，灰白的頭髮還有凌亂，似乎沒有經過可以的打扮。任誰都無法將面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老年人與全世界最頂尖的政治精英聯系起來。

  她站在講台上，望著台下的學生，沉默不語。

  三十秒，一分鍾，一分半……原本一開始學生還安安靜靜的等待他的高談闊論，但到了第九十秒，大部分人都感到奇怪和不耐煩。同時心裡也泛起一個問號。

  總書記同志到底怎麽了？

  第九十秒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沒有想象中慷慨激昂，雄渾壯闊，甚至還帶著一絲的慵懶強調。某些原本期待能夠見到精彩演講的學生大失所望。

  這就是被神化的總書記？未免也太掉檔次了。

  亞納耶夫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依舊平靜的說道，“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們，其實我更希望你們是學校抽簽抽出來的，而不是按照成績的高低拉進來的，要知道我在大學是最討厭數學，如果台下的是我，恐怕都沒有機會踏入這間會堂。”

  很多人發出了笑聲，僵硬的氣氛被打破，大家都放下戒備。

  “在大家的印象中，大家都認為大學生是最有文化，也同樣是最優秀的一小簇精英。但很遺憾的是，在我眼中他們只是一群低能的人。”

  此話一出，全場噓聲一片，亞納耶夫到並不在意他們的說什麽，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是的，一群自以為掌握一切，但卻不會獨立思考的……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