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自私 以段玉苒的心思來看,皇帝和碩王兄弟已經離心!只是兩個都不願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皇帝當太子那會兒是不敢張揚,在先帝面前極力壓抑自己、弱化自己!可先帝突然昏倒病重後,他便開始漸漸顯露出真實面目來!想必顧衡也是有所覺察!但到底是自己支持了十來年的皇兄,他也不可能因此就疏離和背棄!
段玉苒敢拍胸脯保證,兄弟二人情義生變絕對不是顧衡先變的!雖然成親後,自己是吹了不少枕頭風,但顧衡僅在小事上聽從了她的意見,大事上自有主見!反倒是皇帝和皇后心中升起莫名的“妒嫉”,將顧衡一些小小的變化無限放大,並且記在心上生怨!
自家夫君當然自己疼!段玉苒心裡煩透了於皇后、討厭極了皇帝!若是說恨也有那麽一些了!
“我與承恩公府的文植有約,你先回府吧。”
馬車拐了一個彎後,顧衡坐直身子道。
“承恩公府的簡二爺?”段玉苒挑眉問道。
顧衡點了一下頭,吩咐外面的車夫停車。
“今天我會稍晚些回去。”顧衡緊了緊摟著段玉苒的手臂,低聲地道,“你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段玉苒點點頭,替顧衡緊了緊披風的領口,柔聲地道:“你也不要多飲酒。”
抓起妻子的手輕吻了一下,顧衡才掀簾子下了馬車。碧珠隨後上來繼續服侍段玉苒。
從車窗板縫看到顧衡下車後翻身上馬,然後帶著魏東縱馬離去,段玉苒才拉上車窗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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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擺駕棲鳳宮,驚得宮女和嬤嬤手忙腳亂、險些撞到一起!
“皇后娘娘,皇上來了!”巴嬤嬤衝進於皇后的寢殿,氣喘地道,“已經進了宮門了!”
於皇后雙目無神地望著某處出神,聽到巴嬤嬤的稟報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
“皇后娘娘,快讓奴婢服侍您收拾妥當去迎駕吧!”巴嬤嬤見於皇后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榻上,不禁著急的上前要去拉人!
於皇后甩開巴嬤嬤的手,挺直脊背站起身,冷聲地道:“不必更衣收拾了,就這樣出去迎駕!”
皇后身上還穿著方才接見碩王妃時的衣裳,只是頭上華麗的釵飾已經卸掉,僅留兩根白玉籫和一隻金鳳釵在頭上。
巴嬤嬤看了看,覺得於皇后的儀容也不算失禮,便沒再勸地跟上前服侍。
於皇后剛出了寢殿的門,皇帝就已經走了過來!
“臣妾參見皇上。”於皇后福身清清冷冷的道。
皇帝瞥了一眼乾癟的於皇后,嫌惡地哼了一聲,然後越過她進了屋子。
於皇后怔了怔,被巴嬤嬤扶起、低聲催促著進屋。
進了屋子的明間,只見皇帝坐在榻上,一臉陰沉地看過來!
“你們都出去!”皇帝冷聲命令巴嬤嬤和宮女們避出去。
巴嬤嬤擔心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於皇后,有心想留下來替主子就對,卻又被皇帝的陰沉嚇得不敢出聲。
於皇后擺了擺手,命宮婢們退下。
宮婢們退到外面後,於皇后走到榻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抬眼望著皇帝淡聲問道:“皇上想喝什麽茶?臣妾命人去給您……”
“碩王妃進宮跟你說了什麽?”皇帝不耐煩地問道。
於皇后抿了抿唇,又垂下眼簾不出聲。
“說話!為什麽不回答朕?”皇帝對於皇后的沉默很是憤怒!
“呵呵,皇上不是已經猜到碩王妃跟臣妾說了什麽嗎?何必又多此一舉過來質問呢?”於皇后抬頭一臉嘲笑地道。
“大膽於氏!你竟敢這麽跟朕說話!”皇帝大怒!
於皇后偏過頭,不看皇帝那張扭曲的臉!
“碩王妃說去年萬壽節與皇上有染的女子便是明蘭縣主,而那個跟明蘭縣主一起回京的孩子便是您與明蘭那個踐人的殲生子!”於皇后咬牙切齒地道。
啪啦!皇帝怒極的將榻桌扔到了地上!桌上擺著的小物件都摔碎在了地上!
“放肆!誰允許你如此侮辱明蘭縣主和小皇子的?看看你這副市井潑婦罵街的模樣,怎堪為後!”皇帝跳起來指著於皇后痛斥道,“你的德行本就不配當皇后,朕念你是先帝賜婚給朕的元配,才在登基後封你為皇后!現今一看,你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碩王妃那個女人挑撥兩句,你便口出惡言、對朕不敬!”
別人是夫妻同心、一致對外!可他這個皇后卻整天拖自己的後腿不說,還總想著與自己作對!真是要把皇帝氣死了!
對皇帝的斥責,於皇后這回不但沒痛哭流涕喊委屈,反而冷笑連連!
“虧臣妾還為皇上您一再辯白,原來……原來皇上和明蘭縣主真的……”於皇后臉色煞白的站起來,朝皇帝走了兩步後冷笑兩聲道,“臣妾不配當皇后,那個與皇上通.殲、生下殲生子的明蘭縣主就配了?”
“於氏,你大膽!放肆!”這是於皇氏第一次激烈的反抗,皇帝一時竟氣得對不上話來!
“臣妾大膽?放肆?哈哈!”於皇后嘲弄地乾笑兩聲,然後瞪著皇帝鄙視地道,“臣妾可大膽不過皇上和明蘭踐人!竟在先帝過萬壽節當天,在眾人為先帝慶祝的正殿旁小殿內,你們二人就苟且在了一起!誰有你們大膽!誰有你們放肆!誰有你們無恥!誰……”
啪!皇帝怒極的跳上前狠狠的抽了於皇后一個耳光,將瘦弱的女人打得撲倒在地上!
“朕要廢了你!”皇帝怒吼道!
“父皇!母后!”門口傳來變聲期少年特有的沙啞聲音,帶著驚訝和憤怒!
“大皇子殿下!”巴嬤嬤隨後也追了進來,看樣子是想拉走大皇子,但看到趴在地上、嘴角流血的皇后時,頓時哀叫一聲撲了上去,“皇后娘娘!您這是……皇上,您為何這樣對待皇后娘娘啊!為什麽啊!”
巴嬤嬤邊哭邊護住於皇后,深怕皇帝再打皇后!
大皇子顧沐錚也走了過來,隻比皇帝矮一頭的少年仰頭望著凶神惡煞般的父親。
“父皇,您為何打母后?”少年板著那張圓圓的、白胖的臉,眼中閃著怒意地質問皇帝!
身為皇帝,被臣子質疑、被親弟弟質疑,現在連兒子也敢對自己這麽不敬了?
“你不在皇子所裡複習功課,跑到內宮來做什麽?沒規矩!還不滾回去!”皇帝瞪著大皇子吼道。
顧沐錚倔強地挺直後背,依舊問道:“父皇還沒回答兒臣的問題!您為何打母后?”
啪!皇帝用巴掌回答了兒子的問題!
“孽障!你竟敢也這樣跟朕說話!來人,將大皇子……”
“皇上!皇上饒了大皇子吧!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的錯!皇上!”
方才還趴在地上面無表情的皇后一聽皇帝要懲罰大皇子,嚇得從地上爬起來抓住皇帝的龍袍袍擺哀求起來。
“母后!”顧沐錚目眥欲裂的看著身為一國之母的母親卑微地央求皇帝不要懲罰自己!
“如此不忠不義不孝的孽障,便是你教出來的、朕的皇長子!”皇帝一腳踢開皇后,還嫌惡的抖了抖袍擺道,“你們母子太讓朕失望了!哼!”
說完,皇帝便大步出了於皇后的寢殿!
“錚兒!錚兒!”於皇后由巴嬤嬤扶著爬起來,伸手抓過大皇子的手臂,看到兒子臉上那個已經泛紅的巴掌印時,心疼得嚎啕大哭!“皇上,您怎麽下得去手啊!錚兒可是您的嫡長子啊!是大榮國未來……”
“皇后娘娘,可別說了!”巴嬤嬤流著淚捂住於皇后的嘴,怕主子喊出後面大逆不道的話來!
顧沐錚的雙眼也紅了,但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於皇后邊哭邊看著兒子忍住淚水的樣子,心中對皇帝的恨意壓也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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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又是一年!
去年備年禮時還有些忙亂,若沒有劉嬤嬤幫忙打理,段玉苒恐怕是要鬧出大笑話!
今年便好多了,有了去年的經驗在前,又因在先帝孝期各府均聰明的一切低調,便輕松了許多。
吳娘子將琉光閣和花容雲裳坊兩間鋪子的帳本都送了過來,與段玉苒又聊了一會兒開年後花容雲裳坊擴張的事兒。
旁邊的鋪子已經被盤了下來,原來鋪子裡的書畫、筆墨等物也都送到了顧衡名下的墨寶齋裡。因著要過年了工匠不好找,所以才準備開年後再開工將兩間鋪子打通、裝璜。
段玉苒上次委托吳娘子尋個差不多的鋪面準備開素食館的事,也有了些眉目。
“之前王爺苦心經營的禦珍味酒樓交由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打理後,沒到半年就因門可羅雀、虧錢賠本再也經營不下去而轉給了別人!結果那接手的人也是無力起死回生,前陣子與人閑聊時透露出也想再次轉手的意思。小人覺得如果王妃……”
“不可!”段玉苒不等吳娘子說完,便打斷了她要說的話,“禦珍味就算再轉幾手,我們都不能再接手回來。那是王爺當年為了扶持太子時期的皇上所開的酒樓,後來於家人更是大張旗鼓的折騰了一番,鬧得京中無人不知這家酒樓興衰的前因後果!若是這個時候我們再把酒樓接過來開了素食館,保不準就會有些心懷不軌之人背後說是碩王府搞垮了禦珍味,現在又從於家人手裡奪了回來雲雲!京中能開飯莊的鋪面不少,我們可以慢慢的找和遇,沒必要因為急於這一時而給王爺惹來麻煩。”
吳娘子聽了碩王妃一席話,心中大大的驚訝起來!
猶記去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王爺和王妃還為了老繡娘與老針線娘的去留問題而鬧得不愉快呢!那時候王妃並不覺得留下那些被天針樓棄用的老繡娘、老針線娘安置有什麽問題,也不將太子和太子妃的想法放在心上!可經過一年的時間,王妃便處處為碩王著想,眼光更宏觀長遠起來!
“王妃訓責得是,是小人思慮不周了。”吳娘子恭敬、誠懇地道。
“我並非是在訓責娘子,只是說出憂慮罷了。娘子不必緊張。”段玉苒柔聲安慰吳娘子道,“現下皇上與王爺之間的關系已不似從前,我們做事便要多謹慎些。”
“是。”吳娘子起身應了一聲,才又落座。
吳娘子除了送帳本過來之外,還運來兩箱東西。一箱是精巧的小繡屏、飄香的團扇等小繡件,都是段玉苒拿來準備過年進宮時送給后宮妃嬪的年禮。還有一箱是裝的琉璃擺件兒,準備送給與顧衡交好的幾位大臣、世家長輩。
看過單子上東西的名目後,段玉苒滿意的點點頭,再抬眼看向吳娘子道:“再讓王壯挑選一箱琉璃擺件送到王府來備用吧。”
吳娘子應了下來,又詢問了備用這一箱多挑些什麽樣的擺件,段玉苒想了想後給了答覆。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婢女彩珠的聲音,“啟稟王妃,太太派婢女香珍來傳話。”
香珍是這兩年三太太身邊服侍的大丫鬟,還是段玉苒親自為母親挑選的婢女呢!
吳娘子見要說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段玉苒合上帳本和名目單子,點頭命碧珠去送吳娘子。
吳娘子離開後,雲珠到門口將香珍叫了進來。
香珍進屋後便跪了下來,面色微白地道:“啟稟王妃,忠勇伯府的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太夫人要不行了?那個為了親生兒子能夠奪爵、孫子能夠承爵折騰了大半輩子的老太婆終於要燈枯油盡了?段玉苒心中並沒有興高彩烈、大快人心之感,相反卻平靜得像在聽陌生人的消息!
“忠勇伯府可請了太醫?”段玉苒問香珍。
“已經請過去一位老太醫了,正是那位老太醫說伯府的老太太怕是……怕是熬不了兩三日了,建議伯爺、三老爺和四老爺備喪衝一衝。”香珍道,“現在四房的幾位姑奶奶都趕回來了,就差您和七姑奶奶未過去了。所以太太命奴婢過來請示一聲,王妃是否要去忠勇伯府。若是不去,太太那邊也好給您尋個由頭兒解釋一下。”
三太太真是一片慈母心,怕女兒被旁人說不孝,卻也不願段玉苒沾染晦氣。便讓自己的丫鬟過來問一聲,甚至連段玉苒不能過去的借口都想好了!
段玉苒心中一陣感動,卻也知道自己必須得去一趟忠勇伯府“盡孝”才行!
“齊遠侯夫人也沒過去?”段玉苒聽香珍說七姑奶奶也沒過去,不禁有些疑惑。
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最重視“孝道”,不然也不會任由老姚氏惡心了大家那麽多年,在癱了之後還奉養在伯府裡!所以老姚氏病危,大房不可能不快速的去通知段玉菱,並讓其到榻前侍疾!
香珍頓了頓後才答道:“奴婢在伯府服侍太太時聽伯府的婢女說,七姑奶奶幾天前落了胎,所以……”
那個孩子到底是……沒了!
段玉苒心中微悵!卻也只能替段玉菱歎息!
作為母親,如果連保住自己孩子的能力也沒有,不生下它來也好!免得生下來後情感更進一層,卻突然失去!這種痛苦恐怕會逼瘋一個女人!
“雲珠,吩咐管事備馬車,你和彩珠陪我去忠勇伯府走一趟!”段玉苒吩咐道。
香珍傳完話後便先行告退回忠勇伯府去了,王府的馬車也很快便備好了。
還有十來天便要過年了,各府都忙碌著,段玉苒便將王府走禮的事交給劉嬤嬤處理、碧珠輔助。若是老姚氏沒熬過去,段玉苒即使是王妃也得靈前盡孝去!
出門前,段玉苒命乳母將守哥兒抱來親近了一番,就怕這孩子尋不到她又哭個不停。
換了簡單素淨的衣裳,段玉苒帶著婢女乘車去了忠勇伯府,不想正好與於皇后派來的內侍錯過了!
馬車停在了忠勇伯府在巷中的側門,守門的婆子不敢怠慢,趕緊上前迎了碩王妃入內。
大房出來相迎的人是挺著肚子還有一個月便要生產的溫氏。
“王妃……”
溫氏見到段玉苒便要福身行禮,段玉苒趕緊讓人扶住了她!
“二嫂不必這樣多禮。你眼看就要生了,莫非還在老太太跟前兒服侍?”段玉苒拉著溫氏的手皺眉問道。
溫氏抿唇笑了笑,打量著生完孩子後越發光彩照人的四姑奶奶。
難怪老人家都說郎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人成親就如同第二次投胎!四姑奶奶第一次投胎就遇到了疼愛她的父母,首次婚姻不好便支持女兒和離,父兄還撐腰的去把嫁妝搶了回來!第二次“投胎”二嫁給碩王,從此後便過著羨慕死人的幸福日子!
當初也有不少高門女眷暗中嘲諷段玉苒墮落,竟嫁給了一個愛好經商、一身銅臭和一身肥肉的皇子!甚至還有人編排出不堪的香.豔故事,猜測是段玉苒為了攀高枝兒勾.引了胖王爺!之前她不是不檢點的勾得東盛郡王世子為親事離家出走!只是這些香.豔故事和流言蜚語隻流傳了很短的時間,還沒來得及擴散便被無聲無息的扼殺掉了!溫氏也只聽了一個風頭兒,至於後來怎麽就沒人再議論了,她也是不曉得。
如今碩王從一個胖子變成了一位高大英俊的親王,令多少女人悔青了腸子啊!再看看碩王對碩王妃的愛憐與呵護,就有人想用頭撞牆的後悔了!
“多謝王妃關懷。說是在老太太的病榻前侍疾,其實也沒有我能做的什麽事。”溫氏微笑地道,“聽說王妃您來了,母親便派我出來迎接,順便也透透氣。”
段玉苒捏了捏溫氏的手,臉上也揚起微笑。
雖然她們之間曾因為家族與個人利益有過小小的衝突和不快,但卻不足以泯滅她們曾經的友誼。
“對了,本來想在過年時將分紅帶過來,正好這次來了便提前將銀票和帳本拿過來給二嫂。”段玉苒擺了一下手,彩珠便捧著一個匣子走上來。
“王妃何必這麽急呢?”溫氏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過是投了一點兒銀子,打理鋪子的事情上半分力也沒出,卻年年從王妃那裡拿紅利……”
“二嫂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段玉苒柔聲道,“當初如果不是二嫂願意相信我、肯投錢給我的琉光閣,哪裡又會有今日的兩間鋪子?”
溫氏也不矯情推辭,便命身後自己的婢女接過了匣子。
姑嫂二人邊走邊低聲說話,就到了太夫人居住的明熙堂外。
“除了七姑奶奶之外,四房能趕回來的都回來了。”溫氏低聲對段玉苒交待道。
段玉苒和溫氏進了老姚氏所居的正屋,濃重的熏香味混著藥味兒,實在是不好聞!
老姚氏的病榻前烏鴉鴉或跪或站了不少人,除了三老爺和三太太見段玉苒進來時站起身迎過來之外,其他人都跟沒看到似的一動不動!
溫氏走到婆婆忠勇伯夫人的身旁,低語了兩句。忠勇伯夫人這才表現出才知道段玉苒也回來了的模樣,起身走過來。
“王妃也過來了。”忠勇伯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她的雙眼已經又紅又腫,臉似乎也有些腫。
“老太太怎麽樣了?”段玉苒也抽出帕子來壓了壓無淚的眼角,瞬間火辣的感覺刺激了眼睛,眼淚便刷刷的流下來。
碧珠這丫頭想弄瞎她的雙眼是不是!沾的什麽汁,竟這樣的辣眼!
“太醫來看過了,說是……”忠勇伯夫人一副說不下去的樣子,掩鼻落淚。
三太太也跟著擦了擦眼睛,三老爺則是歎氣。
雖然家中母親病重,但忠勇伯和四老爺依舊去了衙門,段玉松等孫輩的男丁則告假守在府中。
段玉苒與堂兄、堂弟打過招呼,便被忠勇伯夫人和三太太帶到老姚氏的病榻前,坐在榻邊的二太太抬起頭向段玉苒打了招呼,卻也是沒起身。
四太太更像是眼裡只有老太太、沒了旁人似的抓著老姚氏的手不住的絮絮叨叨著什麽,看上去還挺嚇人的。
五姑奶奶段玉芹、六姑奶奶段玉芸、八姑奶奶段玉芳、至今未嫁出去的九小姐段玉菲都站在一旁,只有段玉芳向段玉苒福了福身,輕聲喚了句“四姐姐”。
段玉苒也不在乎其他幾個堂妹失禮的舉動,朝雙眼紅腫、面容憔悴的段玉芳點了點頭。
要說這段玉芳哭成這副模樣還是有幾分真心的!畢竟老姚氏對這個庶出的孫女不薄,還曾為她謀劃過未來!就連最後段玉芳嫁給了一個富商也是因老姚氏出手阻攔馮氏,才沒由著四太太作賤段玉芳、將這個庶女嫁得不堪!所以,滿屋子的人中,段玉芳可能是真正傷心的人!
段玉苒湊到榻前,看了看已經面容枯瘦、雙眼微翻、張著嘴出氣多進氣少的老姚氏,便輕歎一聲退了出來。
為了避嫌,男人們都在外間。段玉苒和忠勇伯夫人走到角落裡低語。
“王府的庫裡有兩隻五百年以上的人參,我便都拿了過來。”段玉苒向雲珠示意,婢女捧著匣子上前,“還請大伯母收下,為老太太入藥吧。”
明知道老姚氏現在連水都喝不進去,但這面子上的孝道還是要做的。
“你有心了。”忠勇伯夫人也不推辭,命人收下了老參。“只希望老太太能有所好轉,不然你大伯父和你四叔父就得丁憂三年。以後的事便也不好說了。”
段玉苒微皺眉頭,她聽忠勇伯夫人的意思,是不希望忠勇伯丁憂,怕起複不易?可自己已經將顧衡的勸解轉告給忠勇伯夫人了,指明忠勇伯如果想避開皇帝現在的鋒芒,放權是最好的自保方法!但顯然權力太過誘.人,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並不想聽碩王的建議。
沒聽到段玉苒搭話,忠勇伯夫人便抬眼看向她。
“前朝也不是沒有臣子喪親請奏丁憂、卻被皇帝奪情的先例,如果王爺……”忠勇伯夫人對段玉苒輕聲地道,“如果王爺能夠在皇上面前提幾句伯爺,也許……”
“怎麽?大伯父沒跟太太說過嗎?”段玉苒作出驚訝的模樣看著忠勇伯夫人,然後歎息地道,“因著王爺勸諫皇上不要在孝期納人入宮,皇上已經惱了王爺。不是不想幫大伯父保住現在的職位,只是怕王爺多說一句,反倒害了大伯父。”
忠勇伯夫人當然知道碩王爺勸諫惹惱了皇帝的事,但她只是不太相信皇帝和碩王會反目!畢竟碩王曾那麽不遺余力的支持過還是太子的皇帝,現在皇帝掌握了大權,怎麽也會念及從龍之功的給親弟弟點兒薄面、照顧他妻子的娘家吧!
“怎麽會呢?皇上還是很器重王爺的。”忠勇伯夫人的聲音有些微冷地道,“王妃,忠勇伯府興旺了,您面上也有光彩不是嗎?雖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但嫁人後若沒娘家的支持,在夫家也是不被重視的。王妃三思啊。”
“呵呵。”段玉苒低笑兩聲,然後轉眸看向忠勇伯夫人時冷下臉道,“大伯母的話,玉苒謹記於心。只是想問一句,七妹妹也有伯府撐腰護著,可她腹中的孩子怎麽沒保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