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玩笑 和他在一起,她一向就是腦袋空空身體僵硬的,從來不知道說什麽好,而他也隻偶爾說一兩句,且再無下文,所以沉默總是會如期而至。
她不知是該感謝四周的雨聲衝淡了尷尬,還是該討厭它打破了靜謐。在她的記憶裡,和他走在一起好像就算不說話也是不難熬的,還記得那個燈火閃耀遠方的晚上,她披著他的鬥篷,在靜夜裡走著,看見兩人的身影時時相觸,好像很親昵的關系一樣。
那個晚上,她是希望那條路能一直走下去的,就像今天。
身前的那個身影突然停了下來。
她趕忙止步,愕然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驚得她心跳都要停掉。
而後她才回過神來,發覺前面是岔路。
“啊,王爺……不,林公子,這邊。”她趕忙指路,有些語無倫次,又有些無措慌張,退到岔路一旁讓他先行時,腳下木屐一下不慎就歪了下去,她也驚叫一聲,眼看就要倒向泥地。
他快速而又沉穩地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待她站穩,他松手,雙眸看著她,目光灼灼,似乎帶著擔心。
她的臉早已發燙,被他拉過的胳膊好像已經麻木了,將頭深深埋下,“多謝……林公子。”
“你這孩子,小心些,好在有林公子。”江雲泰在後面說,隨後才大吃一驚,“呀,林公子,你身上濺到雨了!”
經父親這一說,江明月才發現楚豫胸膛的墨色錦衣上滴了好幾點雨,明顯就是剛才扶自己時被她傘上的雨濺到的,這讓她頓時又窘又羞,隻惱恨自己怎麽每每到關鍵時刻就神智失常,言語失常,什麽都失常。
“對不起,民女,民女該……”
“無妨。”他打斷了她的那個“死”字。
江明月也沒有跪下去,雖然按理,這種時候她跪下去認錯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但不知為何,她沒有。她像她知道,他不會怪她,不會因此而降罪江家,哪怕他是堂堂王爺,剛才受了她莫大的進犯。
她看著他,覺得他的目光裡似乎寫著某些東西,而這東西無法言喻,無法捕捉,卻與她眼裡的某些東西是相通的。
她知道,自己從見他第一面起就懷著愛慕景仰,這種情緒也許早在她目光裡流露了出來,而他,是不是也……
她不否認自己的猜測,也為此欣喜若狂,可又擔心自己過多的期許下換來無盡的失落傷心,畢竟有一樣不變的事實:他是王爺……他是王爺。
終於還是到了書房,幾人收下傘,在門外脫下木屐。
江雲泰在後面說:“林公子,小人對什麽字啊畫啊的一竅不通,就不進去了,您慢慢看吧。明月,林公子有什麽要問的,你就回答著。”
江明月點頭稱是,與楚豫一同進屋。
楚豫明顯是真的對字有所研習,偶爾問的幾個問題就能證明這一點。但她實在窘迫,她收藏自己感興趣的字與書,也就是三年時間,三年裡能藏出個什麽?怎能入得了堂堂王爺的眼!
很快小小的書房便已看完,她低下頭,小聲道:“林公子恕罪,民女才疏學淺,這裡實在沒有多少能看的。”
楚豫看了她一眼,伸手將書架最邊上一摞紙張拿下了幾頁。
江明月趕忙提醒他,“林公子,那個,那個是民女自己亂寫的……就,就不用看了吧……”
楚豫問:“有辱罵皇家,犯上作亂之詞嗎?”
“那當然沒有。”江明月很快回答。
楚豫打開紙張,“那就沒事了。”說著,嘴角浮起極淡的笑意來。
江明月這才意識到,他剛剛竟然和自己開了個玩笑。
他這樣的人,還會和她開玩笑,或者說……其實剛剛那是逗她吧……
她一時欣喜若狂,一時受寵若驚,一時又不知到底把心思往哪兒放才好。
面前的人果然打開了那些隨意扔棄的紙張,看著上面寫著的詩詞字賦,有些是臨摹,有些是默寫前人的,還有一些是自己寫的。
她就像剛學會寫字的學堂小童,正被先生檢查文章一樣,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楚豫看向她,“小姐如此文采,平時想必費了不少苦心。”
這是誇自己了?江明月心中甜蜜又歡欣。
“也沒有,其實近幾年我都沒怎麽用心,這都是以前的底子……以前怎麽學的,是不是費了心,我也不記得了。”
楚豫看向她。
她回答,“三年前我摔傷過頭,以前的事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只是提筆還能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