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樹葉飄飛，樹梢枝頭搖曳，時而尖銳地鳴叫一聲。

  北中國山地的寒冬，今年來得格外早上一些。

  11月8日晚上，就是日本軍隊發動了大規模進攻的第二天下午6點鍾，天色已經濃黑如墨，因為陰霾沉重，伸手不見五指，抬頭不見月芽兒。

  長治縣城內的機場上，一簇簇的柴火點燃著，從機庫一直延伸到了飛機跑道的盡頭，好像兩條長長的珍珠星光，指示著跑道的長度，寬度，為飛機的起飛做最大可能的指引。

  要在這樣的環境裡起飛戰機去襲擊日軍，邱志偉和方天畫兩個優秀的飛行員，都感到不可思議，甚至在臨出發前還有些忐忑，後悔不該頭腦一熱，聽從了趙羽的話。

  從來沒有過這種訓練，夜間戰鬥是不可想象的，特別是在山地丘陵，峰巒疊嶂的中條山地區。

  一溜兒人影，昂首挺胸，矗立在黑暗中，清一色的日本陸軍步兵戰隊的服裝，頭盔，步槍，槍刺和手槍，手雷，被火光輝映，好像一堵詭異的牆壁。

  每一個人的眼睛裡都綻放出熱烈激昂的火焰，好像能燒透了夜幕，看穿世界。

  每一個人都充滿了必勝的信心，又帶著悲壯慷慨，義不容辭的襟懷。

  這，就是龍卷風敢死隊，前鐵血貔貅特戰營的骨乾。

  這，就是八路軍用來援助中條山友軍的最大殺器，就是絕殺日本十萬精銳凶焰的鎮邪法寶。

  彭總來過電話，表示挽留，他寧願派遣一個完整的386旅去增援國民黨軍，都不願意付出趙羽部隊的代價。

  陳賡旅長也不願意趙羽的敢死隊這麽倉促出征。畢竟，他們訓練的時間之短，令人扼腕。

  他相信趙羽的能力，更相信，在足夠的訓練打磨之下，這個敢死隊，將是世界上第一流的特種部隊，成為中華民族傲立世界峰巔的一枚林中響箭！

  “諸位，同志們，日本鬼子進攻中條山的戰役正式打響了，我們的情報，中條山友軍求助的情報，包括日本方面吹噓的情報，都告訴我們，這一次，日本鬼子下了血本兒，要一舉吃掉中條山20萬中國軍隊，野心勃勃啊。”

  “同志們，中條山在喋血，中條山在呻吟，日軍在急進，我軍在防堵，根據大半天的情況來看，日軍采用了特殊戰法，出動了超乎想象數量的飛機和大炮，坦克，攻擊力極其強大，友軍無法支持！”

  “同志們，你們是我們八路軍的精英，最強戰士，我們的拳頭，匕首劍芒。好鋼要用到刀刃上，今天，現在，就是你們寶劍出鞘殺敵人的時候了，預祝你們成功，勝利凱旋！”

  陳賡旅長簡單空泛地說說以後，並沒有對敢死隊的任何戰略戰術進行指導，意思是徹底放手，讓敢死隊員們自己去發揮。

  當然他和趙羽的研討已經進行了多次，從昨天中午得到全面戰報就開始了。

  一碗恬淡的燒酒，被他一飲而盡，隨即，將白瓷小碗狠狠地砸到地上，然後，豪邁地揮舞手臂，唱起了八路軍的軍歌。

  在旅長的感染下，戰士們也喝光了一一呈上來的大碗酒，毫不猶豫地將酒碗砸碎，清脆的破裂聲在堅硬的機場地面上，格外清靈，悅耳。

  跟隨著旅長的節拍，大家一起唱歌，一連唱了好幾首歌曲，包括《遊擊隊之歌》《我們在太行山上》等等，唱著歌兒，大家鬥志昂揚，心潮澎湃，躍躍欲試。

  趙羽也被這個場面深深感染，想不到陳賡旅長的送行簡單中蘊含著如此激情，到底是戰爭年代，真正的鐵血烈火，相比之下，現代軍營中那些聚散別離，顯得蒼白和虛無。

  他也很激動，感慨，能夠穿越到這個時代，苦難的時代，偉大的時代，英雄的時代，冰火拚爭的年代。

  他見證了什麽是民族大義，什麽是國家情懷，什麽是集體和友愛。

  嚴正的激勵之後，是趙羽的講話，他感到原來準備的俏皮話說不出了，雖然可以調侃一番，活躍大家的氣氛，調適心裡，可是，遠不如陳賡旅長這種虔誠於國家，信仰於主義的革命精神，高尚情操更有感染力，更有境界。

  “兩句話，第一，我們是敢死隊，不能怕死，就想著要死，我們是活著的屍體，鬼魂，幽靈，戰鬥的法則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第二，我們必須避實擊虛，專打敵人的要害，我們是特種戰爭，不對稱戰爭，我們的目標是……”

  戰士們都明白，一起大聲喊：“乾掉敵人所有的指揮官，乾掉敵人所有的飛機，乾掉敵人所有的坦克和裝甲車，剝掉敵人的褲子，讓他們赤條條地回老家！”

  “好，出發！”

  “哈衣！”

  敢死隊員立刻進入狀態，用日式語言堅定地回答。

  隊員們迅速進入了三架轟炸機座艙裡，六十人的部隊，勉勉強強，幾乎是貨物一樣堆積在一起。在地面專人的引導下，邱志偉，方天畫，趙羽，分別駕駛一架川崎雙座轟炸機，徐徐滑動，騰空而起。

  轟轟隆隆的聲音逐漸低沉泯滅，飛機上用於識別的尾燈和旁邊紅燈，還在閃爍，機場和跑道上，陳賡旅長等上千官兵們，仰望蒼穹，默默祈禱。

  “小子們，都給老子安安生生地回來，敢不回來的，敢抓了日本女人開小差的，老子打爛你們的屁股！”陳賡旅長見氣氛太過壓抑，哈哈大笑著說。

  轟。

  機場上的戰士們這才活躍起來。

  凝重的出征，表示慎重評估征途的艱險，為了避免艱險，趙羽其實也做了最大努力。

  本來，中條山的戰區部隊，雖然沒有了司令官總指揮衛立煌，可是，還有臨時替代的人員，反覆要求八路軍猛攻日軍後方，特別是在第二天，日軍攻勢如潮，守軍全線動搖以後，更是連電要求和哀求。

  彭總接到了第二戰區司令官的電報，接到了第一戰區司令部的電報，接到了延安的電報，接到了重慶的電報，電報雪片內一樣飛來，為的都是催促八路軍調集精銳，對日軍反攻，策應中條山。

  蔣委員長在第二天中午就慌了，要求八路軍必須派遣得力軍官和部隊，增援中條山。

  下午，再來電報，“爾軍既能一戰殲敵一旅團，戰力可見堅強，必能委派乾員和強兵，痛擊倭寇，為國為民再建殊勳。”

  委員長其實暗含威脅，巧妙利用，你不是說你們剛殲滅了日軍一個旅團嗎？我承認了，但是，如果不能增援，哼，我有可能宣布你們在弄虛作假。

  反正，各方面的力量都在敦促八路軍，盡快出擊，全力配合。

  延安方面也敦促八路軍，采用多種形式，痛擊日軍，策應友軍，畢竟華北大局，中條山關系重大。

  彭總的確也委派了重兵出擊，甚至主動向敵人盤踞的縣城等據點挑釁，還大規模滲透出擊破壞敵人的鐵路線和公路線，打造聲勢，吸引日軍回援。

  趙羽部隊，則是八路軍的一支奇兵。

  趙羽首先綜合了各種情報，研判日軍的規模和動向，特別是根據日軍的進攻矛頭，來判斷敵人的指揮系統位置，有些事情，向陳賡旅長等請教，他還要求國民黨情報系統，公開已經掌握的所有敵情情報。還有，地下黨的情報，也通過秘密電台傳輸到總部，轉經這裡。

  此次戰前情報分析，讓趙羽深感情報收集和綜合能力的巨大缺失，立刻向彭總建議，成立一個或者幾個專業情報機關。因為，將來敢死隊的行動，很大程度上依賴情報。

  7日，知道了日軍全面進攻，趙羽也沒有出兵，還在針對性訓練，八日也沒有，因為還在情報分析，夜晚，在多種情況之下，才慨然出征。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寶劍出鞘，見血始還。

  趙羽在思索著一個龐大的驚人的計劃：利用特種戰鬥方式，徹底逆轉中條山戰役的結局，不僅極大減少中國守軍的傷亡，還要讓日軍慘敗！大敗虧輸！

  這個想法很張揚，很狂野，可是，需要縝密的計劃方案，特別是具體可行的步驟。

  中條山戰役的主戰場會持續一周時間，中國守軍傷亡最大的階段，是在後期崩潰以後，失去編制和指揮，不是被敵人轟炸就是被圍追堵截，一些失去了給養和方向的部隊只能投降。

  趙羽覺得，其實逆轉戰局的時間還足夠，必須先期進行預熱性戰鬥。

  第一個目標是聞喜縣。

  聞喜縣地下組織，居然摸索到了日軍第37師團司令部的情報，還保證，能組織一個三十人的遊擊隊進行配合。

  他們有電台，能隨時聯系。

  “好，預熱戰役就是，乾掉敵人37師團的司令部！”

  日軍的整個戰役進攻方向和計劃，各個師團旅團的位置，大致兵員，都在趙羽的腦海中進行了綜合，銜接，當然，上飛機前，他還將這個向所有的隊員都公布了，讓大家都知道，以便萬一自己犧牲，有人能接替自己的指揮。

  默默地思考著，策劃著戰鬥細節，冥想著可能的地形，風向風力，敵軍的防禦，鐵絲網，地雷……

  親自駕駛著飛機，在崇山峻嶺之上徐徐飛躍，橫過了中條山的北面地段，直趨山區的西線。

  機翼下，是沸騰的烈焰和連續不斷的槍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