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韓藝來之前,只是抱著鍍金之心,沒有打算摻合這些事,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會鬧到今日這局面。
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站出來,尤其是王文度的屠殺策略,嚴重了損害了他的根本利益,如果說王文度屠殺胡人,可以預見的是,胡漢之爭又將日囂塵上,而這一地區的胡人是控制著絲綢之路,是貿易的根本,韓藝在國內一個勁的提升生產力,貿易是必經之路,你這麽一弄,貿易必然受阻,他必須要阻止王文度。
另外,關隴集團將士,他要接手關隴集團,這在他看來是一個與關隴集團軍事力量打好關系的契機,還有很多有益於他的理由,權衡利弊,他才決定走這一遭的。
但是韓藝可不是神,一個人就能將阿史那賀魯全軍給變到唐軍的刀口下,那麽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騙啊,乾他的老本行呀。
韓藝說他不敢上戰場,他覺得這太危險了,這是真的,千真萬確,但不能說韓藝很膽小。裴行儉、蘇定方總不是鼠輩吧,但是他們肯定寧願上戰場與敵人廝殺,也不願孤身一人來這裡,他們會覺得沒有比這更加危險的了。
這就是因為大家擅長的不同,要韓藝打仗,韓藝肯定是有多遠躲多遠,但是行騙的話,他縱使身處在龍潭虎穴,也是非常淡定,因為他已經經歷過無數回了,早已經習慣了。
......
今日,碎葉水流邊上迎來了一群不束之客,只見上萬人馬在河邊駐扎休息,戰馬成群在河邊喝水,長長的碎葉水流因為戰馬的饑渴而變得似乎擁擠起來,一匹匹戰馬在河邊爭先恐後。馬是如此,人就更加不用說了,雖是大冷天的,但是一個個突厥戰士還是趴在河邊大口大口的喝著水。
連日的逃亡,他們早已經是疲憊不堪。
但見一個中年大漢坐在河邊,身裹虎皮,頭插羽毛,粗大的辮子在腦門繞上一圈,橫肉飆生的臉上,滿上鬱悶之色。
此人正是阿史那賀魯。
此番大戰,他們是損失慘重,幾乎都看不到希望了。
“爹爹,喝點水吧!”
一個頭上戴著貂帽的年輕男子拿著一皮水壺走了過來,遞給了阿史那賀魯。
此人正是阿史那賀魯的兒子咥運,就是他率領兩萬精騎在鷹娑川擋住了唐軍,這虎父無犬子啊。
阿史那賀魯接過水來,還未放到嘴邊,突然將水壺用力往地下用力一砸,“嗨呀”一聲。
他不甘心呀,要說實力不濟那倒也罷了,可是眼看那一撥攻勢就要擊敗唐軍了,萬萬沒有想到這斜刺裡突然殺出一支唐軍來,這直接導致他們潰敗,他不服這氣啊。
周邊人見罷,紛紛低頭,頓時安靜了下來。
咥運撿起水壺道:“爹爹,漢人不是有句話喚作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麽,前面就是碎葉鎮,那裡有充足的糧食,我們先去那裡休整一下,再圖打算。”
說話間,一飛騎從後面疾馳而到,“啟稟大汗,據我等打探再三,後面確實並無敵軍追趕。”
此話一出,突厥將士紛紛大松一口氣。
一員大將道:“真是奇怪!我這一路行來,從未遇過追兵,照理來說,唐軍應該乘勝追擊才是。”
此人方臉闊嘴,樣貌凶惡,正是鼠尼施部的首領斑邪,其實那一波反攻正是他和咥運策劃的,只可惜功虧一簣。
不少人也紛紛點頭,這真是太詭異了。
但是不管怎樣,沒有追來,那當然好,他們如今真是無心念戰,隻想跟唐軍越遠越好。
但是有著雄心壯志的阿史那賀魯,卻深感失落,十年來的準備,一朝就喪失殆盡,雖說如今暫時得以苟且偷生,但這不是他想要的,至於什麽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自問沒有幾個十年活了,他現在非常迷茫,有些英雄氣短。
正當這時,一個士兵走了過來,道:“啟稟大汗,小人在河那邊發現一個漢人。”
一提到“漢人”周邊突厥將士個個是咬牙切齒。
阿史那賀魯皺眉問道:“漢人?是什麽人?”
“小人不知。”
那士兵道:“小人發現那人時,他正在河邊畫畫,於是小人就上去詢問,他說他在此等大汗。”
“等我?”
阿史那賀魯眉頭一皺。
咥運道:“就他一人?”
“是的。”
“那你為何不喚他過來。”
“他說他只是在等待,而不是求見。”
“什麽意思?”
“就是想讓大汗親自去見他。”
“豈有此理,這漢人真是欺人太甚。”斑邪氣急道。
一乾突厥將士紛紛嚷嚷著要活剮了這廝。
“等下!”阿史那賀魯手一揚,道:“此人為何知道我會來此?”
眾將士又是一愣,對呀,我們逃跑逃到這裡來的,這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啊!
“走!去看看。”
阿史那賀魯與一乾將士站起身來,跟著那士兵沿著河邊走去。
行得片刻,就見一名身著道袍的青年坐在一塊豎起的木板前面,拿著毛筆正在畫些什麽。
阿史那賀魯幾人相互瞧了一眼,然後走了過去。
那道士似乎並未注意到他們,還在全神貫注的畫畫。
“哎!小道士!我們大汗已經來了。”
那名士兵趕緊用他那蹩腳的漢語張口嚷嚷道。
那道士一邊畫,一邊說道:“閣下便是那阿史那賀魯?”
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咥運怒道:“豈有此理,你這小道竟敢直呼我爹爹的名字,我今日要殺了你。”
言罷,他便抽出彎刀來。
那道士不為所動,還在畫。
阿史那賀魯攔住咥運,道:“我就是阿史那賀魯。”
他們父子以前投奔唐朝,精通漢語,比那士兵說得流利多了。
“大汗好!”
道士終於識趣了,但隨後又道:“但是大汗可否等我一會兒,我想將這幅畫畫完!”
你唐軍囂張,那沒話說,畢竟你們唐軍現在確實比較狠,但現在就你一個人,你還敢讓我們大汗等,你們漢人太囂張了。
這回別說咥運了,阿史那賀魯的那些將士紛紛惱怒不已,嘰嘰哇哇在那裡叫嚷著。
阿史那賀魯眉頭一皺,也很是不開心,雖然我敗了,但我也是一個大汗呀,忽然目光瞥向那道士腳下,原來這道士周邊散落著好幾幅畫,他隨即往後一抬手,身後的大將立刻閉上嘴來。
阿史那賀魯撿起一幅畫來,忽然面色一驚,話中景色正是鷹娑川的景色,而畫中正是前幾日那一場大戰,並且畫的非常好,他們見識過漢人的畫,但是也從未見過這種畫,畫得真是惟妙惟肖。
一旁的咥運瞧得也是一愣,趕緊撿起一副來,看得又是一驚,隨即遞給阿史那賀魯道:“爹爹,你看!”
阿史那賀魯接過一看,畫中是一支大軍狼狽逃竄的景象,不用懷疑,畫得就是他們。
咥運又撿起剩余的一幅畫遞給阿史那賀魯。
這一幅畫更是令人震驚。
畫中的景色正是眼前的景色,而畫中的人正是他們,一個道士在畫畫,一群身著胡衣的人站在一旁,其中一人頭插羽毛,身披虎皮,尤為的顯眼,但視角是給側面,只能看到那道士的臉。
但是怎一看上去,真是太像了!
此人是神仙麽?
阿史那賀魯等人被震驚到了,但是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前面三幅畫,畫得是過去和現在,那麽他正在畫的那一幅畫,難道是未來,心中驚疑不定,但再也不敢打擾這道士,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過了約莫三炷香時間。
那道士終於將毛筆放下,輕輕出了口氣。
阿史那賀魯他們急忙上前一觀。
但見畫中局勢卻來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只見唐軍在雪地裡面,哭天喊地,四處奔逃,而突厥勇士卻在奮力擊殺唐軍,除此之外,在畫的左上角,一名道士正在做法,還有一人站在道壇前面哈哈大笑,此人頭插羽毛,身裹虎皮,但由於是遠景,故看不清面貌,但一看就是阿史那賀魯啊。
這---!
未等眾人從畫中驚醒過來,那道士已經取下畫來,又站起身來,朝著阿史那賀魯拱手道:“貧道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大汗見諒,此畫就當是貧道贈予大汗的一份薄禮,望能彌補貧道方才失禮之罪。”
這倒像句人話!
阿史那賀魯哪裡有心怪他,問道:“你是何人?”
道士昂起頭來道:“貧道王重陽,乃是終南山下的一名道士。”
“王重陽?”
阿史那賀魯微微皺眉,沒有聽說過大唐還有這麽一號人物啊!
道士笑道:“貧道若已名震大唐,又何須來此。”
什麽王重陽,還射雕英雄傳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藝。
老千行騙的開始,要麽就裝弱,要麽就裝逼,萬變不離其宗。
韓藝選擇了後者,裝逼。
其實他現在畫的是油畫,這是他最為擅長的,不過他一直沒有拿出來裝逼,因為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畫畫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舒緩心情的方法,就跟彈琴一樣,僅此而已,只是偶爾用來泡泡妞,只是他後來遇到蕭無衣之後,便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阿史那賀魯一怔,此人怎知我心中所想,問道:“那你為何在此?”
韓藝笑道:“我來此是為了等候大汗。”
阿史那賀魯道:“你怎知我會來此?”
韓藝笑道:“碎葉鎮乃是交通要塞,而且此處盛產農作物,大汗大敗而歸,所帶糧食估計已不剩多少,周邊部落可養不起大汗這上萬人,唯有碎葉鎮可供大汗補給,除此之外,大汗已無其它去處。”
哎呦!這家夥厲害呀!
阿史那賀魯微微一驚,又問道:“敢問道長,你這畫又是什麽意思?”
韓藝笑道:“貧道拙作讓大汗見笑了,其實貧道畫的乃是過去,現在,將來。”
“將來?”
咥運驚奇道:“難道你是神仙?”
韓藝道:“貧道並非神仙,只是習得一些道法,但這不足掛齒。”
咥運又問道:“那你又怎知將來?”
韓藝一笑道:“何謂將來?我知明日太陽會升起,這算不算的是預知將來?”
“這哪能算,我也知道。”
“這不就是了。”
韓藝道:“所謂的將來,其實都是由人去創造了,好比當年頡利突襲長安,我想頡利在出征之前,就已經算計好自己能夠長驅直入,到達長安,此乃計謀也,並非是預知將來。”
“計謀?”
阿史那賀魯微微皺眉。
韓藝嘴角一揚,笑道:“若是大汗相信貧道的話,貧道能夠助大汗反敗為勝,一舉殲滅唐軍,並且收復突厥舊地,成為繼頡利之後北方又一代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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