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東聽到張靈的聲音,心中一動,轉過身來,而他身後天南大學的師生們此時都紛紛下山,只有少數一部分人正看著李雲東,像是有些不明白李雲東為什麽還不下山。
李雲東目光炯炯的順著張靈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張靈滿臉微笑的朝自己走來,笑容滿是自信滿滿,整個人也顯得容光煥發,精神奕奕,比起之前幾天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李雲東心中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依舊微笑著問道:“張真人,幾天不見,你容光煥發,精神不錯啊。”
張靈心中暗自怒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過獎過獎,托李真人你的福。”
李雲東笑呵呵的說道:“哪裡的話,我可不敢當。倒是這幾天張真人對我們實在是關懷備至,我實在是感激萬分。明年這個時候,我再與同學們前來拜訪張真人與諸位真人。”
張靈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古怪,她似笑非笑的說道:“李真人太客氣了,我們龍虎山可擔當不起啊。不如這樣吧,李真人你也不用勞師動眾來折騰我們,你不是想救紫苑麽?好啊,我讓你救!”
李雲東心中劇震,即便是他這樣修為深厚,城府頗深的大真人也不禁為之動容,流露出狂喜之色,但這只是一刹那的變化,很快他便哈哈一笑,說道:“張真人,你答應了?早答應,你也省事,我也省事,不是麽?”
張靈冷笑道:“李真人,你別高興這麽早,你以為你能這麽輕輕松松就把人帶走麽?”
李雲東微微一笑,說道:“張靈真人,你有什麽道道,就畫下來吧,我接著就是。”
一旁一直看著李雲東的周秦忽然間驚呼道:“不行!”
她這一聲呼喊,驚得其他尚未離開的師生們都向他們兩人看來,周秦目光飛快一掃,來到李雲東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師父,不能就這樣輕易答應啊,張靈有備而來,一定有所準備,要小心有詐!你,你可不能再有什麽三長兩短啊……”
李雲東被紫苑救活,死而複生,對於周秦來說,這簡直就像是從地獄到天堂走了一遭,她想想那陰霾森森,恐怖陰冷的幾天,就有些不寒而栗,她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周秦絕對不想再看見李雲東在自己眼前死去,她更不希望李雲東想盡辦法,拚死拚活將紫苑救出來了,又將自己搭了進去,那才是最可怕的噩夢。
周秦目光看似平靜,可李雲東深深一眼卻能看見她眼眸中深深的顫栗與恐懼,這是一種愛得極深,戀得極苦的癡綿與心悸。
這種目光李雲東之在當初周秦雙腿複原後,以為自己康復後李雲東便會離開自己而去,在樓上跳樓自殺時才流露出的眼神。
李雲東心裡面非常的清楚,周秦愛自己愛得極深,這種近乎癡迷瘋狂的愛戀讓她這樣心高氣傲,優秀出眾的女子,能夠硬生生的忍耐嫉妒的折磨與暗戀的痛苦,只為了在他旁邊陪著他,多看他一眼,多聽他說一句話,那便是足夠了。
李雲東看著周秦這沉默無言的目光,看著這深藏愛戀的眼神,他不禁心中一顫,聲音頓時輕柔了起來,他低聲道:“別傻了,如果是你被關在法陣中,你知道我也會不顧一切的來救你的。”
這一句話說得周秦刹那間一顆芳心幾乎瞬間化作了潺潺春水,似乎以往的等待和付出只是為了這一句話,一切都已經值了。
這一刹那,周秦突然有一種想要撲入李雲東放聲大哭的衝動,但是她沒有,因為她知道周圍還有不少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她是李雲東的徒弟,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愛人。
周秦目光定定的看著李雲東,胸中有如驚濤駭浪,如激雷翻滾,可臉上卻始終平靜如常,只有眼中翻滾的淚珠兒越來越多。
周秦抹了抹眼淚,笑了笑,聲音微顫:“我知道的,師父……我知道的。可,可是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再……再……”
周秦說著,下面的話怎麽也無法再說下去了。
李雲東目光溫和的看著周秦,他心中輕歎了一口氣,抬起手來,想要在周秦柔順烏黑的長發上輕輕撫摩一下,可他手抬到半空中,還是最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李雲東輕聲道:“放心,我沒那麽容易死的。我答應你,我一定活著回來。”
周秦笑著流淚,說道:“嗯,師父,這可是你答應的!哪怕不是為了我,為了蘇嬋,你也要活著回來,好麽?”
李雲東微微笑了起來,點頭道:“一言為定!”
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一旁的張靈看著心中直感歎:自古以來,修行中人大多都講究清心寡欲,有甚者甚至絕情禁欲,像李雲東這樣風流倜儻的多情種子,真是遍觀中華修行界,只怕只有號稱“酒色財氣”樣樣都沾的呂洞賓呂祖才能夠與之相比了。
呂洞賓一生風流,在世間行走的時候與無數女子有過“房中鬥法”的事跡,但無一敗績,也堪稱是中華修行界的奇人。
李雲東雖然如呂洞賓一樣也是風流倜儻之人,有憐香惜玉之情,但是在用情上卻是比呂洞賓來得專一多了,尤其是他在天瓏山的曠古大戰中,為了蘇嬋,竟然不惜自殺!
這份感情真是感天動地,便是她這樣將感情看得極為淡薄,心中早就已如枯井的修行人深深為之震撼。
張靈能看得出李雲東已然不是以前的元陽童子之身,但他雖然已經不是元陽之身,但法力真元不退反進,比之以前卻更加的厲害,而且剛柔相濟,陰陽互助,有以前剛猛爆裂之凶狠,卻更曾持久綿綿之後勁,其鬥法實力實在是可怖可畏,如若不是正一教有三絕陣與鄧玉鄧嬌這一對並蒂蓮的殺手鐧必殺技,否則她真不敢跟李雲東在鬥法上較勁。
可佩服歸佩服,畢竟她與李雲東是不同門派之人,雖說有時候能夠大家平平靜靜的坐下來說兩句話,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各自代表著各自的門派利益,大家說話唇槍舌劍,火星四射,互不相讓。
張靈敬佩李雲東的癡情專一與法力高深,李雲東其實也頗為佩服張靈的倔強堅持。
李雲東現在修為已經登峰造極,堪稱人間第一人,要想在他面前鎮定自若的堅持一件事情,沒有大定力大魄力的話,是絕對辦不到的。
張靈默默的看著李雲東與周秦說著話,等他轉過身來後,她才問道:“李真人,你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
李雲東笑了笑,他對周秦說道:“你帶同學們和老師們先回去吧,我這次給你們添了很多的麻煩,估計你父親聽到我鬧騰的事情,他也該生氣了,代我向他說一聲抱歉。”
周秦曾經也提議過借助她父親和李元博、甚至是沈萬才的力量向正一教施壓,讓他們放回紫苑,但這個提議很快就被李雲東給否決了。
先不說,李雲東現在身為修行界默認的天下第一人,要想救一個人,若是還要動用政府的力量,那簡直是笑掉大牙的事情,到時候他所做的一切光輝事跡會立刻崩塌;就隻說國家對於修行界外緊內松的態度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去參合這種事情,修行門派打來打去,只要不影響正常世俗,他們反而樂見其成,若是幫助李雲東救出了人,正一教的威望也就垮了,這種事情對於他們而言有害無利。
而且李元博、周克強現在都是省級高官,國家對於省級高官的控制極為嚴厲,任何省級以上的高官如果跟宗教人士糾葛太深,都會遭到棄用,更不用說利用自己手中的職權去幫助李雲東要人,這簡直就是自己找死的行為,他們的政敵會很樂意的利用這一點來捅他們一刀。
天朝這塊地面上,貪汙腐敗有時候並不是很嚴重的問題,哪個當官兒的屁股底下沒點髒東西?他們不還是過得照樣有滋有味的?該貪的繼續貪,玩女人的繼續玩。
那些壞事兒的往往是太高調被人捅了出來,又或者是在政治鬥爭中被人抓住了把柄,這時候貪汙腐敗才是要命的罪過。
但比這些事情更加可怕的,其實是意識形態上的事情,而宗教問題恰恰就是意識形態上的問題。
在這個事情上,天朝從來是毫不手軟的,寧殺錯不放過,曾經的一貫道、多年前的法什麽輪與洪什麽志就是鮮活無比的例子。
李雲東這一陣子已經是鬧騰得驚天動地了,這時候又再去找周克強,那簡直就是送一把槍到黨國手裡面,然後大喊一聲:“老子要升仙了,來斃了我吧!”
李雲東可以飛升遁走,可他身邊的人呢?
周秦也知道,她說的這個提議一丁點兒也不靠譜,但她不能不提,因為她必須要表這個態,而李雲東接受不接受,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周秦見李雲東這時候還想著這些事情,心中不由得越發的柔軟溫暖,她勉強笑了笑,她擦幹了眼角的淚水,說道:“師父你多保重!我,我先下山了,我在山下等你回來,你一天不回來,我就一天不離開。”
李雲東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性格倔強,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認定了的事情,他有時候也無法改變。
李雲東歎了一口氣,轉過臉來,對張靈說道:“張真人,我們走吧。”
張靈微微一笑,帶頭朝龍虎山後山走去。
他們兩人一開始還緩步而行,等脫離了天南大學師生們的視線後,張靈便一個縱身,身形如電的朝著後山疾奔而去。
李雲東腳下也不見怎麽邁步,他只是尋常一步邁出去,身形便出現在十幾米外的地方,與張靈緊緊的貼著,半點不曾落下。
張靈很快帶著李雲東來到後山懸崖處,她扭頭看了李雲東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李雲東,你可想好了,這可是我們正一教的三絕大陣,正是龍潭虎穴,地獄深淵,你如果跳下去,再想反悔就已經來不及了!”
李雲東笑了笑,不等張靈跳下去,他身形一縱,自己便先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