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呆呆的看著這些學生們有的舉著旅遊團的旗子,有的打著天南大學的旗幟,當真是紅旗招展,旌旗漫卷,在這一刹那,張靈真有一種鋪天蓋地,漫山遍野的感覺,似乎自己整個世界到處都是這該死的小紅旗。
但這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李雲東那張笑吟吟的臉,他臉上掛著溫和而有禮,簡直就像是翩翩君子,儒雅學士,即便是他的死對頭見了也禁不住要稱讚一句“博雅謙儒,姿度俱佳”,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做的事情這樣的讓人咬牙切齒。
張靈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怒氣對李雲東說道:“李真人,有你的,算你狠!竟然玩疲勞式轟炸!”
李雲東微微笑著,說道:“張真人,我只是想救紫苑。正一教是我們中華修行界執牛耳的修行門派,我並不想與你們產生衝突,但是你們執意不肯放人,我隻好出此下策。還希望張真人見諒。”
李雲東說了一番軟中帶硬的好話,雖然讓張靈臉色好看了許多,但是她並沒有讓步的意思,張靈冷哼了一聲,說道:“李雲東,我知道你是個大情種,想要救紫苑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我也敬重你的這份情義。但是我告訴你,教條就是教條,派規就是派規,一個門派一個教派,如果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如果不成方圓,就怎麽能夠立足於天地之間? ”
李雲東笑了笑,說道:“我理解,我知道你們不會這麽容易答應的,所以我又來了……”
說著,他回頭對周秦等人點了點頭,周秦微微一笑,便帶著第二批學生們往山上行去。
張靈看著浩浩蕩蕩從身邊經過的學生們,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李雲東,我們走著瞧,看誰先熬不住!”
說完,她臉色鐵青的哼了一聲,帶頭扭頭而去。
其他的道士們也紛紛跟著離去,張流芳目光閃動的看了一眼李雲東,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師父離去的背影,禁不住心中歎了一口氣,也隻好跟在了他們身後離去。
李雲東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笑著,笑容胸有成竹,一旁的周秦卻有些憂心忡忡的問道:“師父,這樣真的能行麽?”
李雲東微微笑了笑,說道:“不試試看,怎麽知道行不行呢?”
周秦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可就苦了紫苑了,她在法陣中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罪……師父,她被關在三絕大陣裡面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李雲東搖了搖頭,說道:“不會,張靈雖然法力修為不算頂尖,但她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人,你看她在發現紫苑盜走日月流華丹的時候,即便是盛怒之下也沒有選擇最極端的懲罰方式,只是將紫苑封閉在法陣之中。當時她其實完全可以將紫苑殺死的,她有理由,也有權力這樣做,但她沒有,為什麽?就是因為張靈當時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這件事情會跟我有關,所以她沒有痛下殺手。所以,她選擇將紫苑關在三絕大陣之中,是不想將事情鬧得沒有回旋的余地,想等一段時間再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李雲東緩緩的說著:“如果我沒有活過來,那她肯定就會對紫苑不客氣,也許真的會關她一生一世。但是既然現在我活過來了,那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張靈也清楚這一點,只不過她心裡面清楚,卻沒辦法跟其他人說,如果就這樣將人交還給我,正一教和她自己的臉面往哪裡放?所以,張靈需要一個下台的理由……”
周秦臉色怪怪的,她強忍著笑,像是想起了這幾天晚上學生們輪番在龍虎山主峰下宿營鬧騰的情景:“那師父你也不用這樣折騰吧?你不怕把自己折騰得破產了麽?”
李雲東將天南大學的學生們輪番搬到這裡來回折騰正一教的道士們,雖然效果不菲,但是花費也同樣驚人,盡管這樣大型的組織活動自然是需要好幾個旅行社同時參加幫忙,也都獲得了這些旅行社最高價格的優惠,但每天的花費依舊是一個十分嚇人的數字,盡管李雲東有地三仙,但是目前地三仙在封店審查當中,李雲東等人的經濟收入幾乎為零,因此每天這樣有出無進,即便是一座金山也會被吃空,更何況李雲東也沒有積攢下來多少家當。
如果不是周秦隨後聯系到了沈萬才,李雲東臨時找他借了兩百萬,只怕他連發動這次活動的錢都拿不出來。
雖說沈萬才家財萬貫,又是李雲東的徒弟,但李雲東深知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當師父的欠徒弟太多人情債,這徒弟還怎麽教,怎麽帶?
因此李雲東不到萬不得已,實在是不想找沈萬才借錢,盡管沈萬才一再聲明這錢都是讚助孝敬。
李雲東聽周秦說到這一點,他笑了笑,說道:“周秦,如果我被關在裡面,你為了救我,會計較這麽多麽?”
周秦頓時默然,她再清楚不過自己了,如果關在這裡面的是李雲東,她第一時間肯定是想辦法殺上山去,如果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自己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錢財這些身外之物,那就更不用說了。
周秦心中輕歎了一聲,不由得有些羨慕起紫苑來,她眼簾微微低垂了一下,一抹黯然之色飛快掠過,但很快她又恢復了正常,笑了起來,說道:“師父,你放心,有我們在,一定能救出紫苑的。”
李雲東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周秦的肩膀,說道:“希望如此吧。”
而這時候,張靈氣洶洶的返回到自己的偏殿之中,鄒萍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還有不少正一教的弟子們也都尾隨而行。
鄒萍看著張靈黑著一張臉,便不由得勸道:“師父,要不要告訴掌門人,讓他出面算了?”
張靈怒道:“現在是什麽時候?掌門人這些天被打攪得還不夠嗎?眼下正是他努力突破雷劫第九重的最好時機,怎麽能因為這點瑣碎事就去找他?”
一旁的張孔雲聽著苦笑了起來:“這山下這麽吵,白天也吵,晚上也吵,就算是入定也難以幸免,我怕掌門人會受到影響啊。”
張靈臉色變幻不定,她咬著牙齒說道:“李雲東這一手太狠了,他是想逼得我們讓步啊!”
這時鄒萍又試探性的說道:“師父,要不……我們報警吧?”
張靈大怒:“混帳,報警?你嫌我們丟人還丟得不夠嗎?讓其他門派知道了,我們以後還要不要臉見人了?堂堂正一教,被一幫學生這樣一鬧,我們就去報警?真是讓人笑破肚皮!”
鄒萍臉漲得通紅,不敢再說什麽。
張靈臉色陰晴不定的想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麽,她說道:“對了,鄧玉和鄧嬌呢?他們兩人在哪裡?”
鄒萍說道:“她們都在後殿呢……”
張靈目光緊緊的盯著鄒萍,說道:“她們兩人這幾天表現怎麽樣?”
鄒萍想了想,仔細的說道:“一直都在念經打坐,乖巧得很……”她笑了起來:“師父,你也知道她們兩個人的性子,乖得很,又哪裡能惹出什麽事情呢?”
張靈緩緩點了點頭,她說道:“那就好,我們正一教現在的一教威名,要我看,就得落在她們兩人身上啦。”
鄒萍一愣,奇道:“師父,為什麽這麽說?”
張靈哼了一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鄒萍想了想,忽然啊的一聲,眼睛一亮,但隨即又一抹憂愁浮上眉間:“師父,這樣只怕不好吧?鄧玉、鄧嬌兩姐妹她們沒經歷過正兒八經的鬥法啊,萬一要是有什麽岔子,那可怎麽辦?師父,要不還是讓掌門他……”
張靈立刻嚴厲的瞪了她一眼:“你說什麽?這正一教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了?”
鄒萍頓時臉頰漲紅:“對不起師父……我,我只是……”
張靈見鄒萍這幾天也熬得兩眼通紅,雖然她也是修行中人,但是修行中人也架不住幾天幾夜被人疲勞轟炸不休息啊,更何況她也只是一個修為不深的年輕小姑娘,要入世了,也只不過是一個大三、大四的女大學生而已。
這樣一個原本漂漂亮亮的美貌道姑,此時卻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球裡面全是血絲,張靈心一軟,忍不住便歎道:“你呀,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掌門人千金之乘,能跟人輕易動手嗎?你看看即便是天狐出世,修行界面臨滅亡之危,全真龍門派的掌門人有出過面嗎?我們正一教的掌門人有出過面嗎?”
張靈苦口婆心的給自己的弟子上著課,說道:“萍兒,我們正一教到現在雖然頂著執中華道家修行界牛耳的名號,但實際上早已經是外強中乾,虛火上揚了,你看看我們全教上下,陽神一大批,金身沒幾個,雷劫更是稀少得可憐!以前還有掌門師弟明裡坐鎮,王遠山暗中護法,足以保護龍虎山地位毫不動搖。可是那須野一戰,王遠山居然殞命!絕天滅情陣更是毀於一旦!現在日月流華丹都被人偷走,我們正一教手上的牌已經所剩無幾!唯一具有威懾力的就只剩下掌門師弟一人了!”
張靈滿臉的痛心和擔憂,她說道:“現在在內有其他教派虎視眈眈想要取我們而代之,在外有玄天派圖謀不軌,這種內外交困之局,實在是我們龍虎山千百年來未曾有過的大困局啊!如果這時候掌門人再與李雲東鬥法,且不說他李無敵有多厲害,就算掌門人贏了,也不會給我們龍虎山增添多少光彩。千百年來,在我們龍虎山山腳下铩羽而歸的高手,還少了麽?我們不需要一個轉世明王來增添我們的光環!但如果我們敗了,那整個龍虎山的祖宗基業都會為之動搖!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鄒萍聽得發呆,張靈說的這些她自然是知道不少的,但是她沒有料到現在正一教局勢已經危難到了這樣的程度,在她看來,正一教依舊無比的強大,只要再給他們一些時機,正一教就會有一大批的高手成長起來,他們將會成為正一教最核心的中堅力量。
但現在正一教面臨的正是這樣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面,而這樣的重擔,偏偏掌門人不能擔,因此,只能落在了兩個稚嫩而嬌弱的肩膀上了。
打死鄒萍也沒有想到,自己當初在靈宮派洞府荷塘邊隨性摘回來的兩朵並蒂蓮竟然成了正一教現在的救命稻草,而她更沒有想到的是……正一教的分裂和動蕩,也正因為這兩朵並蒂蓮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