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球這個爆炭脾氣最近突然沒了聲響,叫雒陽朝堂一乾大臣,還有城中的權貴之家頗有些不適。
以陽球以往的尿性,他要不逮著大宦官猛磕,實在不符合他在眾人心中深刻的印象,可這樣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可陽球最近看起來忙碌得很,也不知道這廝在忙活什麽?
士人集團突然少了這麽位衝鋒陷陣的大將,在朝堂上的聲勢竟然一下子有些疲軟,讓一乾有心人真真哭笑不得又心存警惕。
作為諫議大夫,林沙在光祿勳衙門坐班,自然能夠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不過他一點都不在意,積極準備著以後可能的罵戰。
他寫出了經過仔細調查,有關雒陽百姓‘衣食住行’的文章,全都是現實版本,看起來讓人心口添堵的那種,估計一經推出少不得一場齷齪罵戰。
他倒是不怎麽在乎這些,按照後世的說法就是,只要能揚名就好!
話說陽球最近都在忙著紡織機關一事,有林沙的詳細圖紙做參考,他以司隸校尉的名義,從少府那調來大批數量工匠,隻用了很短時間就做出了能夠紡織麻布的簡單手搖紡織機關。
看到了成果,又見到了簡陋手搖紡織機關的功效,陽球頓時興致大起,原本只是投入了三分心思,現在也不自覺投入七八分精神進去。
按照林沙規劃的那樣,真要做好了這可是大好事一件,對陽球本身的官譽官聲都大有好處,而他只需付出一點子手頭資源,怎麽可能不積極?
這也是叫一乾熟悉他心性的朝堂官員疑惑的地方,他的心暫時移到了紡織機關的大量製造上面,還有挑揀免費分派的人家,還有暗中收購大量生麻儲備,哪有心思繼續跟宦官一黨磨嘴皮子?
陽球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不用半月時間就催促著一乾數量工匠,做出了一套分揀生麻,然後紡織麻布的機關,都是那種簡單之極,隨便一個小孩都能開啟的玩意,對家庭勞動力的強壯預購要求不大,倒是對耐心的要求比較大一點。
經過試驗,一家就能全部納下這一套機關,只需要三兩個婦人忙碌大半天,就能製成簡單的麻布,而且質量比起之前流通市場的麻布可要好得太多。
見了機關成品,還有緊急製出的一匹麻布,陽球樂得合不攏嘴,急忙請來林沙商量推廣之事。
所幸他對工匠之事不是太清楚,不然他更該驚訝於林沙拿出圖紙的精巧。
請來的工匠按照圖紙製造一套紡織機關,竟然沒有一件半路出了差錯的,這可真真了不得!
“不知方正兄選好了人家麽?”
林沙來後,見了實物自是高興,等跟陽球商量的時候直接道:“千萬要挑選好了,不然等以後這些玩意賺了銀錢,方正兄這裡卻是收不回成本,估計要出亂子的!”
他太知道某些權貴到底有多貪婪,為了攫取錢財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真不是擔心陽球倒霉,他做這事有邀名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替雒陽城裡的百姓著想。
可百姓卻只看中眼前小利,一旦動了歪心思最後不償還機關工本,說不得就要被某些權貴有機可趁。
一旦被權貴盯上,那後果可是相當糟糕,搞不好就得家破人亡!
無論是林沙還是陽球,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剛開始時對選擇送紡織機關的家庭做好甄別,就相當關鍵了。
“放心吧異度,某都有通盤考慮!”
事涉數千家庭的福址,陽球就算再心硬如鐵,也不敢胡亂行事,一旦出了問題後果相當嚴重,他和林沙的一番好意也將徹底打了水飄。
倒不是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只是不願見到好好的一件惠民之政,最後全部便宜了權貴之家,還成了他們盤剝百姓收刮錢財的幫凶。
“既然方正兄胸有成竹,那就祝兄馬到成功!”
林沙也不細問,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此事關系到他的謀劃,當然能夠做成自是最好,不過就算中途出了問題也沒什麽,林沙也沒太放在心上。
只是他本人文武全才,要是完全轉到武人路子上,未免有些可惜了,試著走一走文人路子,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條別致道路出來吧。
在這個天地靈氣相當濃鬱的世界,說白了最後靠的還是拳頭,只不過中間的過程要是能省心一些,還能幫助到他人的話,他也不介意出手一回。
……
只能說,陽球果然沒叫他失望,是個乾實事的家夥。
作為風聞奏事的諫議大夫,盡管在光祿勳衙門裡被排斥孤立,可他的消息還是相當靈通的。
跟陽球做了最後的商議後又半月,他突然聽到司隸校尉府的官吏,頻頻出現在城裡羽林衛親眷家中。
羽林衛!
林沙輕輕一笑,陽球這個選擇真心不錯。
羽林衛可是天子近衛,守護皇城和皇帝安危的重要軍事力量,一向都是皇帝親自掌握的心腹護衛軍隊。
有這樣的特殊身份,一般權貴還真不敢把手伸到羽林衛親眷家中。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旦鬧出了事端,很可能直達天聽。
當今皇帝行事黃壤不假,可不代表他是個傻子,相反當今皇帝的政治手腕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誰知道,當今皇帝聽聞後,會不會產生不好的懷疑?
一旦被當今皇帝認定對皇權不滿,甚至對帝位有窺視嫌疑,那樂子可就大發了,就算汝南袁氏和弘農楊氏這樣的豪門大族都不一定承受得起!
這真不是開玩笑,有當今皇帝的默許支持,此時以曹節為首的十常侍,可比後來的張讓等人牛比多了。
把士人集團整得苦不堪言的‘黨錮之禍’,就是由當今皇帝首肯,以十常侍為首的宦官集團掀起的政治風暴,士人集團在宦官一黨的打壓下日子過得極為悲慘,幾乎難以喘氣。
等當今皇帝逝世以後,自然湧現出了以張讓為首的新十常侍,看起來囂張跋扈厲害得緊,可比起曹節等人卻是差多了。
要不是何進猶豫不決,行事太過遲疑的話,只怕歷史在就不同了。
閑話不提,再說林沙聽到的消息。
陽球卻是做了不少準備,他挑選的羽林衛將士親眷家庭,無不是家境貧寒艱難度日的存在。
不過他們有羽林衛將士作為親族,或者直系親屬倒是不怎麽危懼一般的官吏和權貴刁難,他們也不是沒有根的浮萍。
羽林衛將士大多出身雒陽地區的良家子弟,當然開始時挑選范圍比這廣多了,‘羽林孤兒’之名可不是開玩笑的。
只是後來大漢國力漸衰,軍事實力也是萎縮得厲害,慢慢的做為天子近衛的羽林軍,慢慢的主要成員都是來自司隸地區的良家子弟,又一近在咫尺的雒陽子弟數量最眾。
陽球選擇他們的親眷家庭,自然是極好的目標。
沒多久,陽球沒再遮遮掩掩,等到庫房中儲備了兩千套紡織機關,便大張旗鼓開始了派送行動。
這一樁事情,可是在雒陽城中鬧得沸沸揚揚好一陣。
當那一套簡陋的紡織機關在眾人跟前亮相,並且在很短時間內,將一捆生麻變成細蜜麻布之時,整個雒陽都轟動了。
被派送了全套紡織機關的家庭自是喜不自勝,他們在官府派來的工匠指點下,迅速熟悉了這套簡單紡織機關的使用。
並且在官府派員的幫助下,使用官府送來的大量生麻,產出一匹匹質量不錯的細蜜麻布,然後便以市場價格償付一套紡織機關和生麻原料的工本。
只需要忙碌紡織不到半月時間,每一家得到派送紡織機關的家庭,都能將紡織機關和生麻原料的工本全部還清,以後這套紡織機關還有其生產出來的細蜜麻布,將全部都是他們的收入。
如此高效率的紡織麻布,以及來錢速度,再次轟動整個雒陽。
原本還想看陽球笑話,希望陽球狠狠栽一個大跟頭的權貴坐不住了,但凡有利益的事情他們都要爭取。
像是陽球拿出的一套紡織機關,經過他們請來的高手匠人觀察,除了紡織麻布之外,也能紡織絲綢帛絹之類的貴重衣料,而且效率還相當之高。
這一下,他們可是真坐不住了,頭一個想到的不是根據那些簡陋紡織機關仿製,而是想要巧取豪奪,省了自己製造紡織機關的麻煩,還能杜絕紡織機關流落民間,他們想要將這種機器完全壟斷。
結果,剛剛出手就撞了滿頭包。
單個羽林將士自然不算什麽,可數千羽林將士聯合起來,無論威力還是影響力都是扛扛的。
就算頂級權貴之家貿然撞上,也討不了好啊。
一見硬的不行,他們又開始采取收買拉攏之策,還真有那只顧眼前利益的家庭,悄悄將家裡的那套紡織機關高價賣了,引發了很不好的風氣。
陽球氣得差點吐血,以他的剛強性子,自是要找私下賣出紡織機關的家庭麻煩,不過卻被林沙阻止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
林沙不以為然,笑道:“以後有他們哭的時候,咱們乾脆好人做到底,就沒必要半路出來做惡人了,反正那幾家已經把工本錢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