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大小姐說出這麽孩子氣的話來，不說梁辰，就連前面開車那婦女都直接就笑出聲來了，回頭大笑道：“哎呦！你這閨女，真是可愛……放心吧，他媽啊，人好著呢！你就放心去吧。”

  梁辰只是笑眯眯不說話，蘇冰凝就自己紅了臉，伸手給他，扶著梁辰手臂下了車，四下看了一眼，這兒地處村南，再往南就僅有兩側各有兩家住戶，入眼望去盡是果林麥田，茫茫無際，再看剛剛梁辰所說的他家，紅漆鐵門，上面貼著瓷磚門匾，紅底金字，寫著龍飛鳳舞五個繁體大字：家和萬事興。

  梁辰付給了開車婦女二十五塊錢，道了謝，這婦女剛剛騎著三輪摩托掉頭離開，就見北邊一鬢發微霜的半百男子穿著厚厚棉大衣沿著公路踱了過來，遠遠地就眯眼瞅著梁辰。

  梁辰一手拎著行李箱，見來了人，就沒急著回家，笑著喊了一聲：“四大爺。”

  “哎！梁辰，回來啦？”

  梁莊多是梁姓，不過梁辰他們這一支卻不是祖上就住在這裡的，當年大災荒的時候，老太爺一個人逃荒到了這兒扎根，開枝散葉，現如今到了梁辰這一輩已是第五代，族裡血緣關系還比較近，老爸梁高義在族內同輩兄弟裡年紀偏小，因而梁辰自小喊誰都是“大大”“大爺”。

  梁辰笑著應了一聲，四大爺已經走到近前，不住地拿眼打量著蘇冰凝，蒼老的臉龐堆起笑容：“這是……女朋友？”

  “沒，我班上同學。”到了這兒梁辰可不敢再默認，解釋一句，不過看四大爺這笑模樣也不像是相信他說的話，打量著蘇冰凝笑眯眯說道：“這女孩長得漂亮，回頭你媽見著肯定喜歡……快回家吧。”

  蘇冰凝紅著臉喊了一聲：“伯伯好。”

  “哎，你好，你好。趕緊回家去吧，外邊冷！”笑成了一朵花的四大爺滿臉和藹可親應了一聲，慢慢踱著步進了西邊果林裡面去了。

  梁辰應了一聲，拎著行李箱就來到大門前，大門沒有上鎖的，直接就打開門進去了，門後是家裡俗稱“過低”的過道，進了才是院子，蘇冰凝跟到了這兒，半晌不敢往裡進，見一側牆上開著小門，指了指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裡嗎？”

  梁辰笑著點了點頭，道：“院子那邊是堂屋，這裡是兩層小樓，我爸媽在樓下，我跟弟弟在樓上。”一邊說著，一邊喊了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說著就要往院子裡走，蘇冰凝忙拉著他的手臂，急道：“你別去啊！我我……我說什麽啊？”

  梁辰失笑道：“什麽都不用說，我跟我爸媽早都提前說過了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

  “可……”

  俏媳婦見公婆的蘇大小姐剛說了一個字，就聽院子裡邊傳來一個中年女子溫柔嗓音道：“這邊。”

  梁辰拉著行李箱當前進了院子，蘇冰凝亦步亦趨躲在他身後，見這裡院子頗為寬敞，朝西大門正對著東邊就是一個小小花圃，東邊院牆下另外栽種著幾株不知是什麽的花樹，眼下寒冬，都是光禿禿的。

  院子北頭就是三間堂屋，靠東是廚房，房門緊閉，堂屋門開著，遠遠就能看到坐著三個女人在聊天。

  梁辰就先喊道：“嬸嬸，小姑，紅嫂。”

  老爸兄弟姐妹五個，梁辰有一個親大爺一個親叔叔，還有一大姑一小姑，小姑家在鎮上，出現在這裡自然是來看奶奶的，另外一個紅嫂卻是族裡一個哥哥的媳婦，住的地方就在後邊，相隔不到五十米。

  如果梁辰一人回家，當然是幾個女人應一聲打個招呼就各自繼續閑聊，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蘇大小姐在呢，梁辰雖是跟老媽說一個離家出走無處可去的同學來家裡，可衛玲怎麽可能會信這麽拙劣的“借口”，遠遠瞧見自己兒子身後跟著一個灰色大衣的漂亮女孩，就忙起身迎了出來。

  梁辰發現女人還真是天生的演技，剛剛還手足無措差點沒給嚇哭的蘇大小姐一見了老媽真人，馬上就變了一副媳婦見婆婆的標準模樣，扯著梁辰衣袖含羞笑道：“阿姨好，嬸嬸好，小姑好……”

  有點緊張的蘇大小姐看著最後一位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人，一時忘了該怎麽稱呼，隻好轉頭求助地看著梁辰，聽梁辰笑著說了一聲“紅嫂”，紅著臉甜甜笑道：“紅嫂好。”

  “先進屋來。”衛玲忙把蘇冰凝手裡的行李箱給接了過來，四個女人立即就圍住新媳婦進門的蘇大小姐，梁辰拎著箱子背著包，反而根本沒有人搭理，隻好苦笑一聲，把行李箱就放在院子裡，進屋問道：“梁飛呢？我爸也不在啊？”

  衛玲只顧著跟蘇冰凝說話，沒空搭理梁辰，嬸嬸在旁說道：“你爸打牌去了，梁飛在天保家裡呢。”

  梁辰“哦”了一聲，見老媽拉著蘇冰凝在屋裡坐下後，已經從“坐那麽久車回來累不累？”問到了“梁辰沒欺負你吧？”抹了一把汗，趕緊問道：“媽，樓上房間收拾了嗎？她昨晚都沒怎麽睡，先讓她上去睡一會吧。”

  衛玲忙笑道：“早收拾好了，那你先帶她上去吧。”

  梁辰應了一聲，提著蘇冰凝的行李箱就說了一聲我先帶她上去，滿臉暈紅的蘇冰凝也趕緊道別跟著梁辰離開堂屋，聽到身後隱約傳來嬸嬸小姑嫂子問梁辰媽媽“梁辰女朋友？”“是大城市裡的孩子吧？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這下你滿意了吧？”之類的話，不禁又是害羞，又是歡喜。

  梁辰見她滿臉嬌羞歡喜，笑道：“這麽開心？”

  蘇冰凝白他一眼，嗔道：“要你管？”

  梁辰搖搖頭，從院子裡繞回過底進了兩層樓房，農村自己蓋房，面積大多寬敞，樓下是客廳，另有一間爸媽住的主臥，隔著一道門是當初建房時預留給梁飛結婚以後可以在路邊開超市之類的店面，樓上卻是全部打通的，除了樓梯入眼便是極其寬敞的大客廳，西側是留出的長廊，東邊是梁辰設計房間結構時留出的兩個小房間，一間留作客房一間留作書房，南北兩側都是主臥大間，是按老媽的意思而留，兄弟兩個每人兩間。

  不過這房子去年才剛剛建成，客廳裡去年還沒有任何家具，今年爸媽回來後剛剛買來的，梁辰還沒見過，也只有一套茶幾沙發，牆上掛著電視，書房裡只有兩張桌子幾摞書，四個主臥大間原本只是南北各一間擺了東西，是他們兄弟兩人住的，現在蘇冰凝要來，梁辰隔壁一間自然也就給收拾了出來。

  梁辰指著右手邊東北那間笑道：“我住這屋。”推開左手邊西北間的門，笑道：“這間你住。”

  推門進去，看得出來老媽對“疑似兒媳”的蘇大小姐果然寵愛，整個家裡就沒有這種裝飾的，新吊的天花板，新帖的牆紙，新買的大床，新買的衣櫃電腦桌……對於蘇大小姐來說這種房間自然簡陋的不能再簡陋，對衛玲來說，已是花了最大心思讓這個家不至於太寒酸，給兒子跌面。

  梁辰把行李箱放下，笑道：“樓上樓梯口左手邊是衛生間，院子裡還有一個。”

  蘇冰凝紅著臉瞪他一眼，來到窗前，拉開明黃色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入眼正是剛剛進門前公路外的果林麥田，一望無際，雖非名山勝景，卻也有些天然的趣味。

  梁辰來到窗前，指著斜對面面積略小同樣兩層的新蓋小樓房，道：“那是嬸嬸家，奶奶現在住在那，我現在得去給奶奶打個招呼說我回來了，你一塊去嗎？”

  蘇冰凝睜著一雙明媚大眼氣鼓鼓地瞪著他。

  自知失言的梁辰苦笑道：“好吧，是‘你跟我一去吧’，句號，不是問號。”

  臉蛋微紅的蘇冰凝伸手掐了他一把，哼了一聲，又扯住了梁辰衣袖，跟著他一塊下了樓，梁辰來到院子裡跟老媽說了一聲，就帶著蘇冰凝出了大門，往對門嬸嬸家去。

  他忽然想起一事來，低聲道：“我爺爺、小叔，都不在了，回頭不要問。”

  蘇冰凝聽他說起過爺爺已經去世的事情，卻不知小叔也已不在了，有些疑惑，卻什麽也沒有問，就點了點頭，跟著梁辰一塊去對門嬸嬸家跟奶奶問了好。

  從奶奶那兒回來，梁辰剛出嬸嬸家大門，就見弟弟梁飛從自家大門出來，遠遠就咧嘴笑著大喊：“哥，我嫂子在哪裡呢？”

  梁辰沒好氣地道：“滾一邊去。”

  梁辰兄弟兩個性格截然相反，從遺傳角度來說，梁辰性格遺傳的更多是老媽，梁飛性格則更多遺傳的是老爸，不過兄弟之間倒沒有什麽，他頭腦比梁辰更好，但對學習沒有半點興趣，自進了初中之後，逃課、抽煙、上網、打架，大爺就是初中教師，可也對他無可奈何，那時梁辰還是沉默寡語的孤僻性格，人家在學校都是哥哥罩著弟弟，梁辰在學校卻是弟弟罩著哥哥，老師眼裡都是“這學生是梁辰的弟弟”，學生眼裡就是“這哥們是梁飛的哥哥”。

  大概是因為梁辰話不多，一旦說了什麽，平日裡誰都不服的梁飛都會老老實實聽，最近幾年梁辰越來越成熟，這種哥哥的“威信”自然更重，不過那是有事的時候，平日裡相處自然沒有那麽多事，因而梁飛也不怕他，就伸頭神腦地笑道：“在哪啊？嬸嬸說可漂亮了，真的假的，比洛……”

  梁辰聽這家夥口沒遮攔，馬上就一瞪眼，梁飛訕訕一笑，看到哥哥身後身著淺灰大衣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忙道：“我叫梁飛，嫂子好……啊！”

  梁辰一腳把他踢一邊去，對滿臉通紅的蘇冰凝笑道：“別理他，這家夥從小就貧。”

  梁飛叫道：“什麽叫做貧啊？我這叫懂事知道不？嫂子你這麽漂亮，怎麽會看上我哥啊？我覺得他一點都配不上你，這太便宜他了，你是不被他給騙了？”

  梁辰恨不得就把這個弟弟給直接把嘴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