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這一天的天看上去格外的高,這一天的地格外的綠,這一天的風格外地柔。
這一天的德國人,格外的瘋狂。
德國人的炮擊仍在繼續,伴隨著如雨般的炮彈,不是會有重炮參與其中,每一發都會造成巨大傷害,不管是對法國人、中國人還是德國人。
法國人的炮兵也是打瘋了,炮彈的密集程度比起德國人有過之而不及,如果德國人的炮彈是毛毛細雨,法國人的炮彈就是傾盆大雨。
秦致遠的陣地和德國人的出發陣地間這一段距離,始終被炮彈激起的塵土和煙霧籠罩,蒙上了地上大大小小的彈坑,蒙上了瘋狂衝鋒的德軍,蒙上了倒斃的屍體,也蒙上了人們的眼和心。
四點半,整整一個半小時,德國人在法軍炮兵和德軍炮兵的聯手瘋狂攻擊下,終於不支退去。在這一個半小時的戰鬥中,德國人最少留下了4000具屍體。
德國人也有進展,因為德國人的猛烈攻擊,秦致遠所在陣地的左翼陣地和右翼陣地都已經崩潰,德軍佔領了那些陣地。現在德國人已經從三個方向包圍了秦致遠的陣地,陣地岌岌可危。
因為德國人的瘋狂進攻,秦致遠他們傷亡慘重,一個半小時之內,新成立的外籍軍團第六團傷亡過半,130名步兵只剩下53人,180名輔助兵還剩下150人。法國人的傷亡比例更多,戰前的460名法軍,現在只剩下不到300人,其中大部分都受了傷,很多人傷勢嚴重。
在戰鬥結束後,秦致遠向斐迪南·福煦發送了一封電報,在電報中,秦致遠寫道:我的左翼在撤退,我的右翼在撤退,我的正面受到敵軍的猛攻,好極了,我正在進攻。
這封電報不是秦致遠的原創,這是福煦本人在馬恩河戰役中發給當時的法軍總司令約瑟夫·雅克·塞澤爾·霞飛的電報。當時的福煦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率領第九集團軍,堅決頂住了德第三集團軍和第二集團軍的夾擊,保證了馬恩河戰役的勝利。
雖然福煦當時擁有更多的士兵,更強的力量,但是在處境上,當時的福煦和現在的秦致遠是一樣的。
福煦接到電報後,隻回復了簡單的一句話:他們不會通過。
這是在剛剛結束的凡爾登戰役中,被稱為“法蘭西救星”的亨利·菲利浦·貝當在戰役中提出的著名口號。法國人就是在這一口號的鼓舞下,才贏得了凡爾登戰役的勝利。
雖然知道貝當在二戰中的行為,但是因為現在還沒有發生,秦致遠不能因為未知的事情鄙視貝當。特別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刻,秦致遠清楚的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好吧,他們不會通過,不管是英國人還是德國人。
秦致遠統計完傷亡之後,就把所有人都轉移進坑道,然後在坑道內準備和德國人決一死戰。
陣地已經被三麵包圍,秦致遠手中的部隊已經所剩無幾,還能夠作戰的只剩下百余人,已經無法支撐地面的防守,只能把防守力量集中起來,對坑道這一重點位置,進行重點防守。
德國人已經開始進行無差別炮擊,擺明了就是要以命換命,利用兵力優勢活活堆死秦致遠他們。這種時候繼續硬拚是愚蠢的,更有效的利用手中的力量組織反擊,才是聰明的做法。
就在秦致遠思索應該怎樣反擊的時候,秦致勝、陳康健、葛立夫和劉子正一起找到了秦致遠。
“秦爺,咱們是不是該撤了。”心直口快的陳康健開門見山。
“秦爺,咱們背上金子走,能背走多少就背走多少,然後交給法國人,這樣咱們也能證明咱們盡力了。”劉子正還是一貫的穩妥。
“遠,要不你先帶著傷員撤,我們留下跟洋人乾。”秦致勝習慣性的保護弟弟。
“……”葛立夫習慣性的沒話。
“咱們不能撤,如果咱們回去,咱們只能繼續當勞工,任人呼來喝去的做牛做馬。”秦致遠沉吟半響,給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距離洋人第一次到達東方,使用火炮轟開咱們的國門已經幾十年了。咱們作為華工,是華人第一次成建制的出現在歐洲普通人面前,咱們代表著咱們的國家,咱們代表著全體華人,這種時候,咱們要給歐洲人留下一個什麽樣的印象?懦弱?膽小?可笑的長辮子?”
秦致遠一字一頓的質問,成功贏得眾人愈來愈重的呼吸聲。
“不!我不想這樣,我想樹立一個嶄新的華人形象!我想樹立一個咱們丟失已久的漢唐雄風形象!我想樹立一個不畏生死、堅強勇敢、頑強不屈的華人形象!”秦致遠幾乎使用吼的喊出這幾句話,不僅引得法國人矚目,也成功聚攏了越來越多的華人。
“拚了!跟他們拚到底!”陳康健怒吼出聲。
“拚了!”秦致勝也不再想著保留。
“拚了!”更多人紛紛怒吼。
“好吧,我去安頓下傷員。”劉子正見狀,也不再多說,他用最穩妥的方式為大夥解決後顧之憂。
葛立夫不說話,跟著劉子正離去。
激勵過士氣,秦致遠就開始安排後續作戰計劃。秦致遠手中還有牌可打,有堪稱“人形迫擊炮”的鄭大力和足夠的手榴彈,有一眾白刃肉搏的好手,有八挺重機槍和足夠的子彈,有地形複雜猶如迷宮般的坑道。
八挺重機槍有三挺被設置在從坑道口到大廳的各個拐角處,都設置了堅固的機槍堡壘,每一處機槍堡壘都有兩名射手和兩名擲彈手防禦,他們領到的命令是固守最少20分鍾,這樣的話,德國人想要突破三個機槍陣地,最少要一個小時。然後,德國人將面對設置在大廳內的三個機槍陣地的交叉掃射。
秦致遠他們當初突入大廳的時候,經歷過了一番激戰,如果沒有鄭大力,肯定會復出慘重的代價。現在攻守異位,秦致遠他們防守,德國人進攻,秦致遠準備把這一戰變成德國人的噩夢之旅。
五點鍾,一個團的德國人發起進攻。
法軍陣地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沒有如暴雨般密集的炮彈,沒有如狂風般殘暴的掃射,只有幾挺打壞了的重機槍,和一地的彈殼以及彈坑。
難道法國人撤走了?
德國人欣喜若狂,他們歡呼跳躍縱情高歌,歡慶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德國人太高興了,他們的歡呼聲音太大,以至於掩蓋了天空中炮彈飛來的呼嘯聲,直到朵朵死亡之花在歡呼的人群中綻放,德國人才如夢方醒般的想起這裡是戰地,連滾帶爬的尋找坑道躲避法國人的覆蓋性炮擊。
陣地上只有一個坑道,德國人如同過江之鯽般蜂擁而入,根本顧不上搜索前進。
就在德國人進入坑道之前,秦致遠已經命令切斷這一段坑道的電燈,這樣一來,德國人進入黑燈瞎火的坑道時,什麽都看不見。而法國人,能夠借助坑道口的光線清楚的看到坑道內湧入的人群。
“喂,裡面的人不要停,繼續往裡走,外面還有很多咱們的弟兄。”有人在用德語大聲嚷嚷,就想公共汽車售票員一樣,想把人繼續往裡趕。
就在德國人已經即將走到機槍陣地前十米的時候,秦致遠用法語喊出“射擊”。
咚咚咚咚……
重機槍在坑道內咆哮的聲音就像是一把重錘,不斷的敲擊在人們的心上,使得聽到的人心跳加快,腎上腺分泌加速,瞳孔放大,不自覺的隨著槍聲陷入瘋狂。而槍口半米長的槍口焰,以及噴出的曳光彈組成的暗紅色彈鏈,就像是死神的鐮刀,又像是達摩克斯之劍,橫衝直撞、肆意暴虐。
跑在最前面的德軍,被第一輪子彈掃中後,身體從被擊中的部位齊齊被打成兩截,然後子彈動勢不減,繼續向前衝擊,穿過三五個人的身體後,或者是彈頭碎成彈片後,才會終止使命,而在這之前,暴虐的彈頭已經製造出一條血肉之路。
鬼哭狼嚎,人仰馬翻,殘肢斷臂,鮮血四濺。
果然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