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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致遠和路易斯·雷諾的交流輕松愉快,兩人各取所需,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世界大戰已經進入相持階段,每個月消耗的軍事物資幾乎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法國每個月要消耗近450萬發炮彈,戰爭部主管武器的副部長艾伯塔·托馬斯想盡了一切辦法,也隻組織了50萬人投入到工業生產中,這其中還有大量的婦女。
幾乎所有的企業都面臨著缺人的窘境,路易斯·雷諾的企業也不例外。
身為法國最大的軍火商,雷諾集團的人手雖然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證,但還是尤顯不足。是啊,如果可能的話,誰願意加班加點的連軸轉呢。
秦致遠以及華工的出現,恰好有效緩解了這一窘境,秦致遠帶來了法國最缺乏的東西,不是礦產資源,不是糧食,也不是武器,而是消耗這些東西的人。
綜上所述,秦致遠在巴黎受到所有人歡迎的原因呼之欲出。
不是因為“天使”,也不是因為那個“最年輕的大十字騎士勳章獲得者”,而是因為秦致遠手中握有大量的人力資源。
很現實吧?
是的!
這個世界從來都很現實!
路易斯·雷諾為華工們開出了令人滿意的薪水,如果華工們證明能夠勝任工作,那麽他們將和法國人獲得同等條件的待遇,從薪水到休假,只要是法國工人們有的,華工們都會有。
對於路易斯·雷諾來說,薪水不是問題。對於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來說,在物資短缺的時候,他要做的不是壓縮成本,而是盡可能組織大規模生產,用產品搶佔市場,因為在這種時候,不管生產出來的產品賣多少錢,總是能賣出去的。
現在的雷諾,可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雷諾,這不是一家國有性質的企業,而是一家標準的私人企業。
現在的雷諾對於法國而言,雷諾有責任,但是沒有義務。
……
完成了和路易斯·雷諾的交流,秦致遠心裡的石頭暫時落下。雖然大廳裡還有人等著秦致遠,但秦致遠不想返回大廳,繼續無休無止的所謂“社交”,而是沿著走廊往陽台的方向走,想找片寬敞點的地方喘口氣。
走廊的地面上鋪著一層來自奧匈帝國的手工地毯,踩上去很舒服,如同陷入無邊的雲朵中,腳感柔和,悄無聲息。
走廊兩邊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壁畫,幾乎全部都是反映歐美風情的畫作,秦致遠甚至看到了好幾副在後世拍賣會上拍出天價的大師級作品,卻沒有絲毫想佔為己有的興致。
對於秦致遠來說,他已經超脫了為金錢利益而活的階段,正在向著國家利益的方向大步前進。
金錢,在國家利益面前,終究是渺小的。
快要走進陽台的時候,秦致遠聽到陽台上傳來一陣爭吵聲。
“不,皮埃爾,你不能去。如果你這樣做,我和爸爸會傷心的,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哥哥,姐姐也失去了他的丈夫,如果再失去你……天哪。”
緊跟著,傳來朱莉輕輕地啜泣聲。
“朱莉,聽我說,這不是屬於一家一戶的戰爭,這是屬於整個法國的戰爭。所有的法國人都有義務為國效力,特別是我這樣的,因為爸爸的原因,我才25歲就掛上了上校軍銜,我每個月領取著比士兵們高出十幾倍的薪水。那麽當戰爭來臨的時候,我就應該頂上去,和那些普通的戰士們一樣。”
一個溫柔堅定的青年男子,如果秦致遠沒有聽錯,就是朱莉挽著的那位上校。
剛才的拍賣會上,那名上校叫了價,秦致遠記得這個聲音。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你能佩戴上校軍銜,是因為你自己的原因,和爸爸一點關系都沒有。為了這場戰爭,我們已經付出的夠多了,求你了,不要讓我們傷心。”
哪怕是在啜泣的時候,朱莉還不忘記為福煦辯護。
“好吧,我就當沒有爸爸的原因。你知道嗎朱莉,我們同期畢業一共435人,現在已經陣亡了310人,他們也有爸爸,也有妹妹……”
皮埃爾的聲音很低沉,顯示出他的情緒不高,充滿懷念和悲哀。
“那又怎麽樣?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我也不關心他們,我隻關心你,你是我們的皮埃爾。”
朱莉的聲音有點沉悶,聽上去好像在抱著皮埃爾哀求。
“你怎麽會不知道他們是誰呢?你還記得亨利嗎?那個鼻子有點紅的小夥子,當初可是我們足球隊裡的健將,他還說過要追求你來著,三個月前,他死在了凡爾登。巴博瓦,那是辛克萊爾叔叔的兒子,他的一個哥哥前年死在了馬恩河,另一個哥哥去年死在了達達尼爾海峽,他上個月也死在了凡爾登。高爾,那是我們小時候的玩伴,二十天前,他死在了進攻巴波姆的衝鋒途中……”
皮埃爾身為上校,有條件了解小夥伴們的處境,或許正因如此,當看到小夥伴們紛紛為國獻身的時候,皮埃爾的榮譽感和使命感促使他要做點什麽。
“不,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我不想聽……”
身為福煦的秘書,朱莉見慣了陣亡名單,那些厚厚的名單對於朱莉來說,只是一個名字或者是一堆數字,沒有其他的任何意義。現在,當朱莉把這些名字和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聯系到一起的時候,朱莉感到近乎絕望的恐懼,以至於連聲音都在顫抖。
“你要理解這些!從本質上說,我和亨利、巴博瓦、高爾他們一樣,都是屬於法蘭西的公民,當法蘭西面臨危險的時候,就是我們要付諸犧牲的時候,亨利他們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皮埃爾或許是有些不耐煩,聲音提高了不少。
“不!”
朱莉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聲音充滿恐懼。
“請原諒!”秦致遠感覺不能再聽下去,於是越門而出。
和秦致遠想象中的一樣,朱莉淚流滿面的抱著那名上校,從那名上校衣服上的褶皺,能看出朱莉用勁之大。
皮埃爾身材高大,比秦致遠還要高上一點,微卷的栗色短發,和福煦一樣的大鼻子,寬下巴,臉頰上有一層剛冒出來的胡茬,看上去充滿男性的陽剛和硬朗。
“嗨!小子,偷聽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皮埃爾怒視秦致遠,想從朱莉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不!別這樣!秦,你快走!”就像上次福煦要揍秦致遠一樣,朱莉死死拉住皮埃爾,轉頭向著秦致遠大叫。
“小子,你現在要是走的話,我會瞧不起你的!”皮埃爾就像隻好鬥的公雞,而且非常善於挑釁。
“原來你就是秦?很好!小子,敢把我妹妹弄哭,我會讓你嘗嘗我拳頭的滋味!”皮埃爾怒氣衝衝,從公雞變成護窩的母雞。
我熱,朱莉明明是你弄哭的好不好?
秦致遠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