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指揮室。
秦致遠和亨利相對而立。
“我很困惑,秦,為什麽你是東方人?”亨利沒有那望遠鏡,也沒有拿煙鬥,而是端了一杯茶,這是特意為了招待秦致遠才泡上的。
“我也很困惑,亨利,為什麽我不能是東方人呢?”秦致遠手裡也端著茶杯,透過煙霧繚繞的水蒸汽,能看到一根根茶葉在沸水中沉浮,就像人生,就像世事,很有些玄妙的味道在裡面。
“你和別的東方人不一樣,他們懦弱、謙卑、沒有自信、沒有信仰,他們站在我的面前甚至不敢挺起腰來。”亨利看了一眼秦致遠,觀察秦致遠的反應。
秦致遠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就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的意思,隻關注的看著手裡的茶杯,仿佛茶杯裡的水蒸氣真的能幻化成一條龍一樣。
如果他去玩塔羅牌,一定是位高手!亨利放棄了通過觀察面部表情了解秦致遠,同時亨利確認,秦致遠一定是一位心智堅定的人。
“請原諒我這麽說你的族人,我想你明白原因的。”亨利先為剛才的試探道歉,然後才開始接著說:“和他們相比,你更有自信,更具備攻擊性,同時我能看得出來,你很有優越感,哪怕是在我們西方人面前也是一樣。這很奇怪,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
長途旅行確實是寂寞的,哪怕是船長也一樣,難得找到一個有意思的人,亨利很願意和秦致遠聊聊天。
“中國人身上有很多美德,有很多甚至是你們西方人都不具備的,雖然你們的國力現在比我們更強。如果你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樣事物,你會得到不同的結論。比如你說的懦弱,在我看來,那叫謹慎。比如你說的謙卑,在我看來那叫謙和。甚至於沒有自信,沒有信仰,這些都不正確。我們有自信,因為我們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我們的祖先輝煌過,我們的祖先也曾被人奴役過,但是我們的祖先懂得如何在逆境中艱難前行,懂得如何通過隱忍等待機會,這是我們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至於信仰,我們信仰道教。你知道道教嗎?”
在得到亨利的肯定後,秦致遠繼續介紹:“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教派,他不逼著人拋棄親人,不提倡鏟除異己,不會讓你一天對著他磕五次頭,更不會放火燒死異教徒。”
“哦,你了解十字軍嗎?”亨利很重視宗教信仰,或者說,西方人都很重視信仰,因此,亨利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甚至很失禮的打斷了秦致遠的話。
“略知一二,但我不太理解,這就是我們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我們從來不會逼迫別人放棄自己的信仰,轉而信奉我們的,我們的道教不提倡這個。”秦致遠試著給亨利挖了個坑。
“是的,我們也不提倡這個。”事關信仰,亨利有點著急。
“是嗎?就像你剛才說的十字軍?”秦致遠微笑,一切盡在掌握。
“哦……這真讓人沮喪。”亨利放棄了爭論,在十字軍東征這一點上,實在沒有什麽好爭論的。
“你看,我們有信仰,我們也有自信,不是你說的那樣。甚至就算是我的族人在你面前不敢直起腰來,那也不是因為對你的懼怕,或者像你說的那樣沒有自信。那是因為我的族人怕因為自己對你的不敬,進而導致你們遷怒我們的國家,畢竟現在我們打不過你們。我們的懦弱,是為了以後的堅強,我們彎著腰,是為了以後站得更直。”
這不算是偷換概念,沒有強大的國家作為支撐,國民確實挺不起腰杆。改開近40年,秦致遠經歷過後面的一大半,或許改開以後國內有各種各樣的不足,但不可否認的是,國人確實在洋人面前,確實能直起腰杆了。
“那麽你呢?你現在這麽具有攻擊性,難道就不怕我們遷怒你們的國家?”亨利是白人,常年跑在海上,面部有點發紅,這樣一來,倒是看不出剛才臉紅沒有。
“或許怕,或許不怕,你要搞清楚一個事實,亨利。我們去法國,是去幫助你們的,我們不是去乞討,也不是去給你們添麻煩,我們是去幫助你們打德國人的。只有搞清楚了這個,咱們才會有平等的對話,或者說,你才會用平等的心態,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看到沒,這才是標準的偷換概念。
“當然,對於你們的到來,我們非常歡迎。”歐洲打成了什麽樣,亨利是很清楚的。
可以這麽說,歐洲就像是一個喝醉了的醉漢,晚上回到家裡的時候發了酒瘋,然後把一百多年來積攢的家底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秦致遠正想繼續,門口有人報告:“船長先生,換班時間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亨利皺眉苦臉的抹了把臉,然後無奈的歎息一聲:“秦,你知道嗎,你的行為給我帶來了很多困擾。”
“是嗎?那麽我非常抱歉。”這話說的真沒誠意,連秦致遠自己都不相信。
“剛才你親手打死了一個人,還有兩個重傷,放回來的那三個人裡,有一個被你們打斷了兩根肋骨,另外兩個人吐血不止,估計有很嚴重的內傷。”亨利板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然後雙手攤開,做了個上帝保佑的手勢。
勞工隊裡有很多人常年習練武術,他們打人的各種陰損招式,令人防不勝防。比如那兩個吐血的,如果陳康健沒有隱瞞事實,那麽一個月後,那兩名水手就會不治而亡。
“這麽說吧,我現在人手不足,如果沒有人及時補上,勝利消息號就不能全功率前進,也就是說,咱們上岸的時間會推遲。”亨利實話實說,這就是他找秦致遠的真實意圖。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找幾個人出來,頂替那幾個水手的位置。”這個倒是不難,勞工人多勢眾,膀大腰圓的也能挑出來不少,雖然乾不了技術活,添添煤清洗下甲板什麽的還是可以的。
“這樣最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亨利倒掉杯子裡的茶葉,給自己衝杯咖啡,相對於茶,他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放心,我會支付薪水,不會讓你的同伴白乾。”
“好的,如您所願。”秦致遠再次致謝,隨即禮貌告辭。
回到底艙106,都不用出門,秦致遠剛說完船上要人,陳康健和葛立夫就主動請纓。反正亨利給工錢的,不賺白不賺。
只是,令秦致遠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倆人回來的時候,一人拎著一塊懷表。
秦致遠很頭疼,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以後流傳在歐洲的中國人形象,恐怕不是謙虛,也不是溫和,而是一群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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