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正在印度洋上航行的“黑天鵝”號皇家郵輪收到蘭芳駐民國大使館的電報。
和原本的歷史一樣,就在五月四號,民國京城的學生們舉行了規模宏大的遊行。
和上一次“天津碼頭事件”一樣,這次遊行再次被某些有心人利用,在遊行的過程中引發了衝突,最終造成嚴重後果。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事態既有失控的征兆,但沒有引起北洋政府的任何警惕。
民國派往歐洲參加巴黎和會的代表團,其實就是一個大雜燴,既有北洋政府的代表,又有南方軍政府的代表。
要知道此時北洋政府和南方軍政府實際上還處於戰爭狀態,這樣的一個代表團,要能夠齊心協力那才是怪了。
於是幾乎是從和會剛剛開始,各種各樣的消息便不斷發回民國。
其中影響最大的,就是庚子賠款中的對日和對荷部分。
前文已經說過,日本人和荷蘭人堅持不肯放棄庚子賠款的剩余部分。欠荷蘭人的還好說,畢竟數量較少,但欠日本人的就數額較大,再加上日本人的態度極其堅決,所以民怨越來越大。
其實處於北洋政府的官方層面上,他們在巴黎和會上幾乎沒有話語權,因為不管是克裡蒙梭還是勞合·喬治,甚至是威爾遜,都認為民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貢獻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多。
如果把外籍軍團算成是民國排出的部隊,那麽民國確實貢獻巨大,但現在的事實是,民國已經拋棄了外籍軍團,外籍軍團也自立一國,那麽民國還有多少貢獻就要大大的打一個問號。
而因為外籍軍團的出現,日本人也向歐洲派出了第六師團,並且落得個全軍覆沒的結局。
雖然第六師團全軍覆沒的原因還有待考證,但畢竟是結局已經無法更改,所以看上去,日本人的對世界大戰的貢獻要超過民國的。
其實就在“天津碼頭事件”之前,克裡蒙梭和勞合·喬治他們的態度都是偏向民國的。
但在“天津碼頭事件”之後,在如何對待民國和日本的問題上,克裡蒙梭他們的態度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但這種變化,北洋政府是沒辦法向國民解釋的。
總不能直接說:因為你們的衝動,現在外籍軍團已經被你們趕走,然後導致咱們國家在巴黎和會上不招人待見,所以現在談判進程對咱們不利……
這不是平複民怨,而是火上澆油。
就在五月一號,民國談判代表、代表團團長顧維鈞電告北洋政府,稱如不簽約,則對撤廢領事裁判權、關稅自主及賠償損失等等有所不利。
五月二號,北洋政府致電代表團,可以簽約。
北洋政府同意簽約的理由如下:如果不簽,那只是做了一個情緒表達,對於民族利益沒有絲毫用處。如果不簽那麽就進不了國聯,以後被欺負還能叫上這麽一大幫人幫自己說話,這個是很嚴重。
而且如果不簽,以後還要賠辛醜條約的錢給德國,德國的賠款也拿不到。
如果簽了:給日本的賠款還要繼續給。
兩者比較起來,該不該簽結論很明顯。
但這些理由,同樣是沒辦法公布的。
而就在同日,外交委員會事務長,國民外交協會理事,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在《晨報》、《國民公報》撰文:“雖勝尤敗,國將不國矣,願合四萬萬眾誓死圖之。”
於是在五月三號,以林長民為首的北京國民外交協會召開會議,決定阻止政府簽約。國民外交協會協會理事蔡元培將外交失敗轉報學生。
於是整個局面徹底失控。
就在五月四號當天,學生們想要走出校門,但遇到事先得知此時的北洋政府排出的軍警的阻攔。
此時的軍警面對學生,沒有絲毫優勢可言,哪怕是身上佩戴有武器,軍警們也不敢造次。
軍警們甚至戲稱:我們是丘八,你們是丘九,你們比我們大一輩!
輩分在華人中是非常重視,自認矮一輩,可見軍警在學生們面前的弱勢。
在學生們要求走出校園時,甚至有軍警下跪,苦苦哀求學生們不要衝動。
但沒有任何作用。
學生們終於走出校門,他們向英、法、美、意四國使館遞交了“陳情書”,除了美國使館接受了“陳情書”答應考慮,其他三國拒接接受。
別責怪英、法、意三國,對於這種“陳情書”,人家本來就有權不接受,因為處於此時通用的遞交方式是,如果有需要,可以托民國外交部轉交。
作為一國的駐外使館,美國使館那種“直接接受”的方式是不妥當的。
但學生們不這麽認為,他們認為英、法、意三國這是在漠視這些未來的“天之驕子”們,於是他們憤然上街,闖入趙家樓縱火焚燒,毒打了章宗祥。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章宗祥被毒打,全身50余處受傷的時候,旁邊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軍警沒有人敢製止,哪怕是有人向他們求救,他們的答案也是“沒有上峰指令,不敢管……”
同樣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本的歷史中,日後當日本人大舉侵華的時候,今日眾人口中的漢奸,趙家樓的主人曹汝霖在抗戰期間沒有接受任何偽職,在民族的大是大非面前保持了晚節,而當日帶頭焚燒趙家樓的那些“愛國者”中有一個叫梅思平的,卻成了全國聞名的漢奸,最終被執行槍決。
在五月四號當天,當“火燒趙家樓”之後,為了製止事態擴大化,北洋政府逮捕了32名“積極分子”。
然後這幫“大爺”要如何送走,就成了接下來全社會都關注的事。
先是大總統徐世昌派官員道歉,但“大爺們”不接受。
第二天,步兵統領衙門和警察所又派人道歉,“大爺們”總算同意“出獄”。
但怎麽走出去又成了問題。
於是北洋政府準備了汽車,用來把這幫“大爺”送出“監獄”,同時答應走的時候會燃放鞭炮,好為“大爺們”去晦氣。
但“大爺們”感覺還不夠。
最後是總務處長向“大爺們”作揖懇求:“各位先生已經成名,趕快上車吧!”
於是“大爺們”才選擇走出監獄,享受英雄般的榮耀。
以上的事和蘭芳基本上沒有關系,因為蘭芳駐京大使館在使館區,大爺們進不來,而不知道什麽原因,當面對頭上包著頭巾的“三哥”警察的時候,大爺們也沒有像面對民國軍警一般的衝動……
還是有點關系的,北洋政府接送“大爺們”的車不夠用,找蘭芳駐民國使館借了兩輛車。
當然不是卡車,而是轎車。
大爺們不可能做卡車的,比他們“矮一輩”的人才會坐那種車。
唐新志的電報交代的很仔細,就像是紀實文學一樣,秦致遠看了哭笑不得,朱莉看的津津有味。
“這些人,啊,真酷!”朱莉想了半天,就找到這麽個形容詞。
“中二病罷了,也是北洋政府給慣得,同樣是全社會給慣得,自作自受。”秦致遠不置可否,還要給朱莉解釋下什麽叫“中二病”。
“哇,在民國讀書真幸福,畢業就能做官!”朱莉看到的明顯和秦致遠不一樣。
“也不都是做官,也會任教啊什麽的,但不管怎麽樣,衣食無憂是肯定的,華人對於文化的崇拜你們無法想象。”秦致遠感歎。
“別用‘你們’,現在是‘我們’,我不喜歡你把我排除在外。”朱莉不滿。
“啊,我錯了……”秦致遠態度好。
朱莉滿意,隻用了一個眼神,秦致遠就貼心的倒了杯水過來。
“在蘭芳不能這樣,絕對不能!”喝著水的朱莉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要知道就在一分鍾之前,朱莉還在表達自己的敬佩和羨慕。
“當然不會,蘭芳的學校隻培養專業技術人才,只有文化鑒賞課,並不培養文學大師。”秦致遠早有決定。
“文學大師”這個東西很神奇,比如曹雪芹那樣的一生隻向一部作品傾注所有的精力和感情的,那當然是值得敬佩的,同時也是值得稱道的,因為這種專注和沉澱,不管是在任何時候都值得提倡。
但如果是吃著政府的飯,領著政府的薪水,享受著政府提供的福利,還沒事以罵政府、罵國家為己任的,那就是全社會的集體犯賤,那樣的大師不要也罷。
反正蘭芳沒有歷史,所以秦致遠也不想矯枉過正。
目前的蘭芳,偏向文科的學校確實不少,但都是基礎教育方向,更深一層也是文秘性質,都是較為偏向實用的,從來不搞理論研究。
同時偏向理工類的學校更多,又有大量的技校存在,這些學校才是培養人才的地方,不管是工程師還是技術人員,甚至是醫務工作者,又或者是農林工作者,都是蘭芳急需的。
當然了,秦致遠也沒有放棄思想領域,就在目前的計劃書裡,各種各樣的博物館、音樂節、文化宣傳周、甚至是電影公司,都已經形成預案。
秦致遠認為這些才更有利於文化的普及,而不是在報紙上吸引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