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幾乎是所有的報紙都對溥儀遷出紫禁城做了大幅度報道,尤其是《每日新聞》。
《每日新聞》用增刊的形式刊登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並且在增刊中有民國總統徐世昌和總理秦雲鵬聯名的《告全體國民書》,等於是給這件事做了官方定性。
正如徐世昌和秦雲鵬所預料的,這個消息傳開之後,真的沒有幾個人認為是民國政府言而無信,更多人在稱讚這是大快人心,還有人在質疑為什麽溥儀能在紫禁城裡呆到現在才被趕出去。
或許那些遺老遺少是在哀歎哭泣,但他們已經沒有了權力,同時也喪失了話語權,所以沒有人關注他們,他們也沒有獲得任何同情。
滿清政府畢竟是存在了近三百年的王朝,愚忠的子民還是有,有人就在京城的一家小報上表示,民國政府不應該如此粗暴,應該用更加溫和的手段處理此事。
這個所謂的“理性”,或者說是欲蓋彌彰的偏幫沒有造成多大的風波,當天就有一群不明身份的“吃瓜群眾”湧進那家報社,把報社砸了個稀巴爛,連編輯帶記者全部都拖到大街上暴打一頓。
這也沒激起多大風浪,哪怕是警察姍姍來遲都沒有被責難,於是很多蠢蠢欲動懷有異樣心思的家夥就偃旗息鼓,徹底沒了聲息。
民國的《每日新聞》雖然只是分社,印刷量並不小,在整個民國都首屈一指,秦致遠自然也看到了報到。
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秦致遠和朱莉就在長城上,看完新聞之後,秦致遠忍不住長笑三聲。
其實剛剛是早上八點,太陽剛剛升起,八達嶺附近的山裡還有層薄霧在山間縈繞,遠山近景都籠罩在薄霧之中,看上去真有點朦朧,薄霧中的長城真的就像是盤踞在山間的巨龍,蜿蜒曲折不見首尾,的確是壯觀。
空氣中的濕度很大,或許是早上還下了點雨,地面上有點濕漉漉的,邊際上已經長出了青苔的石階稍微有點滑,人走上去有點危險,秦致遠還是先安排人走了一段評估下安全等級,這才和朱莉、老雷諾他們一起登長城。
現在還沒有“不到長城非好漢”這個說法,自然也沒有石碑供人憑吊,這樣的長城反而更加的純粹,更加的沉默。
相對來說,八達嶺這一段明朝修建的長城是現有保存最好的,但因為最近這些年的年久失修,看上去也有些破敗,因為荒無人煙,少有人來遊覽,長城上荒草橫生遍地瓦礫,和後世的乾淨整潔不能比,甚至有的地方整塊的垛口都已經坍塌,敵樓也坍塌不少,真的是要好好維護一番,否則的話,這樣的長城未免太讓人失望。
這個失望也僅僅是針對見識過21世紀長城英姿的秦致遠來說,對於朱莉他們來說,長城就是那個毫無疑問的“世界奇跡”。
當然這年頭還沒有“世界第幾大”這麽個說法,但並不影響朱莉他們對長城的好奇。
“壯觀,實在是太壯觀了,而這樣的壯觀要延伸近萬公裡,真令人敬佩。”費迪南·福煦讚不絕口,身位軍人,費迪南·福煦能夠理解冷兵器時期長城的作用。
“的確是很壯觀,而且是修建在崇山峻嶺裡,在那個沒有工程機械的年代,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完成的。”老雷諾也在旁邊感慨,因為是商人出身,第一反應就是成本和建造難度。
“勤勞、智慧、已經我們充滿靈巧的雙手。”秦致遠出現的正是時候。
“其實從軍是角度上說,這樣做並不可取,這等於是人為的對戰爭形態加以限制,估計這道城牆修好之後,華人也喪失了開疆拓土的動力,繼而喪失了骨子裡的血性。”費迪南·福煦想的有點多。
“恰恰相反,我認為華人是愛好和平的民族,長城就是最好的證明,這證明華人對於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大的野心,我們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至於血性,那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否則華人世界和古巴比倫、古埃及、古印度一樣,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裡。”秦致遠有不同意見,雖然現在秦致遠是蘭芳國王,秦致遠還是習慣站在華人的立場上說話。
“注意你的身份,你現在可是蘭芳國王。”費迪南·福煦沒有反駁秦致遠,從另一個方面迂回。
“這並不衝突,就像是喬治五世,他祖上是德國人,並不妨礙喬治五世代表大英帝國。”秦致遠隨手就能找出佐證,而且還很合適。
關於喬治五世的血統,這個算是英國王室的黑歷史。
1714年,這一年英國的安娜女王逝世,由於沒有留下後嗣,選誰當國王一下子成了大問題。本來,拜各國王室數百年的通婚所賜,英王散布在歐洲各地的親戚挺多,選擇面也挺廣,但由於吸取了光榮革命的教訓,大臣們決定一定要選一位新教徒國王。於是安娜的表兄、德國漢諾威選帝侯之子喬治·路德維希·馮·漢諾威公爵被邀請到英國即位,史稱喬治一世。
這就是英國漢諾威王朝的開始,也是英國王室日耳曼血統的開始。
從喬治一世開始,此後的喬治二世、三世、四世,都是保持著迎娶德國公主做皇后的習俗。
這種傳統一直持續到漢諾威王朝第五代傳人、大名鼎鼎的維多利亞女王,這位英國最鼎盛時代的女王嫁給了她的德國表哥阿爾伯特王子。
英國王室由此換了另一個更德國范兒的名字,叫“薩克森-科堡-哥塔王朝”。
英國人本來也沒把王室一家的“德國范兒”當回事兒,王室本身更是以自身的日耳曼血統為傲,但到了世界大戰期間,英國在世界大戰中的慘重損失讓仇德情緒蔓延全英,人們痛恨所有帶有德國印記的東西,甚至連香腸犬都因為原產自德國而經常遭受路人虐待。
在這種背景下,王室再保留一個德國人的名字就顯得十分不合時宜,於是喬治五世不得不下令將王室的姓改為本土化的“溫莎”,這也是“溫莎王朝”的由來。
於是通過這種文字遊戲,出身德國的英國王室總算避免了世界大戰中的尷尬。
“嗯哼,你總是有道理。”費迪南·福煦已經過了一定要在口舌上決出雌雄的年紀。
“還是說點令人愉快的吧,我們還要在這裡呆幾天呢?說實話,我已經開始想念蘭芳的沙灘了。”老雷諾有點抱怨。
三月份的民國北方,其實還是挺冷的,這年頭的北方空氣質量還算是不錯了,也沒有見天的沙塵暴,更沒有霧霾之類的東西,如果是二十一世紀的京城,恐怕老雷諾一天都呆不下去。
“千萬別說這個,你只要說這個,我的膝蓋就開始隱隱作痛。”費迪南·福煦也抱怨。
福煦當了一輩子兵,風裡來雨裡去的幾十年,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人上了歲數,有點毛病也正常,福煦這兩年呆在蘭芳已經不錯了,至少蘭芳的氣候確實是很怡人。
相對於法國來說。
“還要呆上幾天吧,我和莉莉還要回老家祭祖,估計還需要個三四天,如果你們呆煩了,可以先回蓬萊島,等我們要去歐洲的時候咱們再匯合。”秦致遠知道老雷諾和福煦的身體狀況,對此並不強求。
華人嘛,都講究個衣錦還鄉,哪怕是到了秦致遠這個地位也不例外。
既然要祭祖,那肯定不能少了秦致勝,現在秦致勝正在往津門趕,估計明天到津門,然後秦致遠會和秦致勝一起回老家祭祖。
“那倒不用,如果是幾天的話那沒問題,我就怕你在這裡一呆大半年,那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老雷諾表示要和秦致遠共進退,話說的好像另有深意,有提醒秦致遠和民國保持距離的意思。
秦致遠訪問民國,這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大事,特別是英國人和美國人,他們非常關注蘭芳和民國的關系。
想想就能夠理解,如果蘭芳的工業實力加上民國的人力資源,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找不出幾個能和“蘭芳加民國”這個組合相抗衡的國家,就連英國人都危險。
英國的那個“英聯邦”,聽上去充滿了高大上,實際上組織結構非常松散,特別是澳大利亞和加拿大,都擁有很高的自治權,雖然沒有獨立,還是在英聯邦之中,不過也和已經獨立差不多,至少英國人對澳大利亞和加拿大的影響力正在逐步減少。
世界大戰之後,因為加拿大軍隊和澳大利亞軍隊在世界大戰中的優異表現,英國人賦予了澳大利亞和加拿大更大的自主權,這讓澳大利亞和加拿大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獨立國家,英國在澳大利亞和加拿大的影響力進一步衰退。
在這種背景下,英聯邦的組織結構只會更加松散,直到被迫解體。
所以如果蘭芳和民國走得太近,那麽勢必會引起英國人和美國人的重視,那對於他們的全球戰略是一個極大地潛在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