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士氣是個很奇怪的東西,這玩意兒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又真實存在。
中華民族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總是會有無數的仁人志士挺身而出共赴國難,日本社會深受漢文化影響,其實“仁人志士”也不少。
不過這些對於日本來說能稱得上是“仁人志士”的人物,在吉拉爾丁看來顯然就是異端。
上午十一點多點,國會門前的廣場上已經是亂作一團,到處是滾作一團相互廝打的老頭和壯漢,老頭們當然是下手毒辣恨之入骨招招致命,年輕人卻反擊陰損避實就虛,怎麽讓老頭看上去不成體統就怎麽來。
你咬我?不要緊,我扯你頭髮——
你抓我?不要緊,我抓花你臉的同時還要啐你一臉——
你掏我二弟?
好,到了這個程度就算是達到目的,咱換個目標繼續來。
“秦軍團”的策略就是不打你不罵你,活活惡心死你。
最先被惡心死的是三田一雄,三田一雄最終也沒有完成“悲壯”的剖腹,而是死於心臟病突發,也沒有死在那個臨時搭建的小高台上,而是因為被人潑了糞在換衣服的時候心臟病突發而死。
死的時候居然也是一絲不掛。
真是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
到了上午十二點,吉拉爾丁終於看夠了熱鬧,大批軍警開始進場,不管是老頭老太太還是年輕人,全部都先抓起來關進新聞街。
新聞街就在國會廣場旁邊,各大報社的通訊站撤銷後,整條新聞街都空了下來,現在正好被當做臨時監獄。
不過就算是所有的房子裡都關滿了人,也還是關不完,這倒也沒關系,350萬人的東京現在只剩下200萬人,有的是空房。
回到蘭芳駐日司令部之後,楊楷還是主動找吉拉爾丁溝通。
“接下來怎麽做?”楊楷表現的足夠虛心。
從軍銜上講,楊楷比吉拉爾丁的軍銜高一點,但楊楷在吉拉爾丁面前從來不擺“官架子”,要擺也是吉拉爾丁擺。
吉拉爾丁是秦致遠的親信,而且是最心腹的那種,秦致遠對吉拉爾丁有多重視?吉拉爾丁平時最愛喝的咖啡幾乎每天都要空運過來,當然是和其他物資混在一起,不過卻是單獨標注的,蘭芳王宮直接供應。
這其實是米夏的手筆,但在一般人眼中,米夏等同於秦致遠。
“通知家屬來領人,要簽署保證書,必須要保證和大正一刀兩斷,從此不在任何場合提及大正一家子,也不會參與任何紀念活動,只有這樣才能回家。”吉拉爾丁絕得徹底。
“那估計沒幾個人會簽。”楊楷不大看好。
“那就全部發配北疆區,讓他們在冰天雪地裡去紀念大正吧。”吉拉爾丁果斷。
對於大正,吉拉爾丁沒有任何好感和尊重,這從稱呼上就能反映出來。
一般來說,大正就算是死了,那也曾經是天皇,提起大正的時候還是應該給予應有的尊重,畢竟東方傳統習慣裡“死者為大”嘛。
不過這一套在吉拉爾丁這裡行不通,吉拉爾丁是西方人,還是個西方女人,“紳士風度”、“騎士風度”那一套用在吉拉爾丁身上也不大合適。
“全部發配——”楊楷下意識重複。
這都是老頭老太太,如果全部發配到北疆區,估計他們活不到年底,關鍵是人數有點多,足足好幾萬人,這要是全部發配過去,楊楷也心有不忍。
“怎麽,你不同意?”吉拉爾丁眼神冰冷。
“不不不,我同意,我是覺得吧,他們的家屬領人走的時候,是不是交點夥食費什麽的——”楊楷知錯就改,這還是個好同志!
“肯定要交的,每天十塊,一個子兒也不能少。”吉拉爾丁才是真正的財迷。
這個“十塊”不是日元,而是蘭芳元,日元現在已經貶值到無以複加,和蘭芳幣的兌換比率大概是一千比一左右。
就算是在東京,也沒有幾個人用日元,蘭芳元才是日本現在的“通用貨幣”,而且這是日本國民主動選擇的貨幣,並不是蘭芳駐日司令部強製要求的。
不用蘭芳幣不行,日元最大面額是一萬,但是數量極少,這還是日本國會發行的貨幣,大正時代使用的貨幣都已經作廢,現在最常見的日元是一元紙幣,想買個饅頭就要拿一遝子,實在是不方便。
日本國會發行貨幣就是為了惡心日本人,一萬面值的日元和一元面值的日元是最常見的,中間面值的貨幣極少,問題是中間面值的貨幣才是需求量最大的,這其實也是逼著日本人使用蘭芳貨幣。
一天十塊,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蘭芳駐日司令部雇傭的日本勞工薪水是每天每人一元,就這樣東京市民還趨之若鶩。
這麽看起來,那些老頭老太太沒幾個人能回家,他們估計都要面臨著發配北疆區的命運。
“這個標準可有點高,咱們的戰士們每天的夥食費才一塊錢——”楊楷還是有點怎舌。
每天一塊錢的夥食費已經不少了,蘭芳駐日司令部是統一采購物資,這都算是批發的,而且還是內部價,不說別的,每天都能見到葷腥還是能保證的。
說心裡話,楊楷對於吉拉爾丁還是很羨慕的,吉拉爾丁收的這個錢是不用入帳的,全部都進了“秦軍團”的小金庫,“秦軍團”成立也不過半年多,在沒有要求一分錢財政撥款的前提下,現在已經裝備了汽車和裝甲車,這樣的財大氣粗連楊楷都心折。
當然了,這個十塊錢也只是個幌子,實際用到這些人身上的有個一兩毛就不錯了,“秦軍團”的監獄夥食比豬食強點有限,反正是趕不上東京市普通居民的生活水平。
“該!”吉拉爾丁估計是有點嫌少。
吉拉爾丁的話音剛落,突然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就像是遠洋貨輪行駛在海洋上時,船上金屬發出的軋軋聲;又像是風暴來臨之前的滾滾悶雷;更像是風暴來臨時風暴中心的狂風呼嘯;又有點像是裝甲部隊開進時的發動機轟鳴聲。
“這幾天是怎麽回事——”楊楷抽了兩下鼻子,聞著空氣中的硫磺味道非常不滿。
“不對——”吉拉爾丁剛開口,突然就感覺腳下的地面在劇烈顫抖。
“地震——”吉拉爾丁僅僅是隻說出了兩個字,然後就被劇烈的抖動甩倒在地。
“快走,快走——”關鍵時刻,楊楷還是很靠譜,雖然腳下的地面就像是被人猛烈敲擊的鼓面一樣劇烈抖動,楊楷還是半蹲著把摔倒在地的吉拉爾丁拉起來。
蘭芳駐日司令部使用的多是木質結構的住房,包括吉拉爾丁的辦公室在內也是木質結構。
木質結構的住房還是有好處的,在劇烈的震動中,雖然房子搖搖欲墜,終究還是沒有倒塌,不過歪斜卻是無法避免,房間內的陳設也是東倒西歪,楊楷出門的時候被從牆上掉下來的相框砸中了腦袋,頓時血流滿面。
“姐姐——”蘭子櫻的反應也夠快,地震發生不過三四秒,蘭子櫻已經從停車場衝到吉拉爾丁門口。
剛剛出門,就在吉拉爾丁和楊楷、蘭子櫻她們對面不遠處,駐日司令部存儲彈藥的彈藥庫突然爆炸,巨大的橘紅色火光衝天而起,緊跟著就是撲面而來的衝擊波,吉拉爾丁她們又被重重的推回房間內。
“快走,快走——”楊楷這一次沒有很快站起來,楊楷的左腿以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對折在一起。
剛才楊楷摔倒的時候摔斷了腿。
嘴角也已經有血跡的吉拉爾丁不猶豫,抓住楊楷肩膀上的衣服就往門外拖。
“你們走,你們走——”楊楷還有掙扎。
“閉嘴!蘭芳軍人絕不放棄同伴!”真難為吉拉爾丁居然還能說這麽長的話。
其實這會兒整個東京都已經陷入混亂,駐日司令部也是亂作一團。
軍人們還是訓練有素,面對人力無可抗拒的大地震時還能開展自救,到處是相互攙扶驚魂未定的士兵,還有人正在變成一片廢墟的房子上搜救,更多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試圖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有些女兵已經開始哭泣。
“吉吉——穩住局面,要防止有人趁機作亂。”血流滿面又斷了腿的楊楷沒有忘記工作。
“吉吉”,楊楷知道吉拉爾丁的這個昵稱,不過從來沒有使用過,這經歷過生死關頭的相互扶助,楊楷很明顯已經具備了使用這個昵稱的資格。
類似“地震”這樣的天災,其實很容易就會讓人聯系到“天譴”上,大正一家子剛死嘛,如果某些有心人利用這個事興風作浪,肯定會有一定市場的。
吉拉爾丁也沒有反對,不過也不擔心,官字兩張口,就看你怎麽說了:“天譴——哼哼,就算是天譴,也不是對著咱們蘭芳來的!否則為什麽地震發生在東京?而不是發生在椰城或者是泗水?”
吉拉爾丁說的好有道理,楊楷居然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