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天辰貴為太子殿下,從沒來過這種陰暗逼仄又潮濕髒汙的地方,不禁皺了皺眉。
他的下屬上前一步,張嘴想勸他留在外面,被他瞪了一眼,連忙又退到後面去。
衢天辰的想法很簡單,他嬌滴滴的表嫂都受得了這種環境,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就受不了了?
潛淵在前面帶路,輕車熟路將他們帶到印青的房間。
奴隸都是八個人住一間屋子,潛淵怕葉清瓷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彎腰行禮,肯定簡時初帶著葉清瓷先留在外面。
他將房門打開一條門縫,他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平時這個時間,奴隸們已經出去勞作了,但是今天,發配的命令要下來,奴隸都被禁足在這裡,不許私自外出。
潛淵進屋之後,一眼就看到床上躺著的印青。
印青好像比他離開時更瘦了,房門一響,其他的奴隸都如同驚弓之鳥一樣看向他。
只有印青,依舊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潛淵簡直以為他已經死了。
潛淵鼻子發酸,快步走進去,在印青床邊蹲下,輕輕叫他:“小青,小青?”
印青臉色蒼白,鼻息微弱,一聲不吭。
潛淵目光下移,看到印青身上破爛的衣衫、累累的傷痕,頓時氣怒交加,睚眥欲裂,猛的回頭看向其他奴隸:“誰?是誰乾的?”
那些奴隸沒料到潛淵還能回來,全都收回他們探究的視線,瑟縮的躲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人性的美麗和卑劣,存在於這世上所有的群體之中,即便是奴隸,也不例外。
奴隸中,也分欺負人的奴隸,和被人欺負的奴隸。
以前印青沒跟著潛淵時,就是被欺負的奴隸。
後來他跟了潛淵,潛淵最能打,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可潛淵離開之後,奴隸們並不知道潛淵是被人救了,還以為他惹惱了主子,被主子打死了。
這在奴隸之間太常見了,很多奴隸都是早晨出去了,晚上卻回不來了,就是被主子打死,隨便扔了。
他們以為,潛淵可是被打死扔了。
以前,潛淵在,沒人敢欺負印青。
潛淵死了,印青依舊是他們中間最弱的,他們就以欺負印青為樂。
奴隸每天除了勞作,毫無娛樂生活可言,欺負弱小,就是他們的娛樂。
以前潛淵在,不允許這種欺負弱小的事情發生,他們還能相安無事。
如今潛淵不在了,他們被潛淵欺壓的敢怒不敢言的怒氣,就全都發現在印青身上。
他們屈辱印青、折磨印青、打罰印青,印青原本身體就弱,被他們折騰了幾天,如今只剩下一口氣了。
可他們沒想到,他們以為的已經死了的潛淵,竟然又活過來了!
而且,如果不是他蹲在印青床前,叫印青的名字,他們根本就沒認出他來。
他身上穿著昂貴精致的衣服,頭髮梳理的很整齊,很乾淨,身體壯實了很多,隔著衣服,都能看到他賁張的肌肉。
他身材高大,氣勢驚人,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少爺,他們絲毫都沒想到,他竟是以前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屋子裡的奴隸潛淵!
他們驚訝之外,就是害怕。
他們沒想到,他們已經死去了的人,又活著回來了。
而且,還活的很好,活的像是以前他們見過的那些貴人們。
他們恐懼的瑟縮在自己的位置上,唯恐潛淵報復他們。
潛淵的確恨不得殺了他們,為印青報仇,可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救活印青,不是懲罰那些活的像是行屍走肉,沒有一點人性的奴隸們。
他將印青抱進懷裡,冰冷的目光,從那些奴隸身上掃過。
那些奴隸將自己縮成一團,拚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唯恐潛淵報復他們。
潛淵腳步只是頓了一下,就抱著印青,大步走出房間。
葉清瓷見潛淵抱了一個少年出來,往前走了一步,“潛淵,怎麽了?”
潛淵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拘謹說:“少夫人,他身上髒。”
印青怕是從他走後就沒洗過澡。
奴隸洗澡,都是在後山的溪水裡,印青漂亮的像個女孩子,那些奴隸想想佔他便宜,以前潛淵在時,帶他去偏僻的溪澗洗澡。
他不在了,以印青的脾氣,寧可不洗,也絕對不敢和那些奴隸們一起去洗澡。
葉清瓷見潛淵拘束又忐忑的樣子,沒再往前,只是又問了句:“他生病了嗎?”
潛淵遲疑了一下,“生病了,還有外傷?”
“外傷?”葉清瓷皺眉:“衢繼筞打他了?”
“應該不是主……小爵爺,”潛淵抿了抿唇:“是同屋的奴隸們。”
葉清瓷不解:“他們為什麽要打他?”
潛淵低著頭,低聲說:“印青身體不好,體弱多病,走到哪裡都會被欺負,弱肉強食,哪裡都一樣,奴隸也不例外。”
葉清瓷有些驚訝。
見過蒲武和潛淵的悲慘經歷,已經給她造成奴隸都是可憐人的根深蒂固的印象。
聽了潛淵的話,她才忽的反應過來,也並不是每一個奴隸都是可憐的。
每個群體裡,都有好人和壞人,奴隸也是人,所以在奴隸這個群體裡,也是一樣的,有好人,也有壞人。
她沉默了會兒,輕聲說:“那我們趕緊帶他去醫院吧,他看上去好瘦,要趕緊給他看好病,再好好補一補才行。”
潛淵抱著的少年,看上去像她在電視裡見過的非洲難民,瘦的皮包骨頭,一點肉都沒有。
他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幾乎感受不到生機。
潛淵抱著印青,衝她彎腰:“謝謝少夫人。”
在整個衢陽國,怕是沒有任何一個會送自己奴隸去醫院的奴隸主。
印青的病和身上的傷,一看就要花很多錢才能治好。
而他當初看病,也花了很多錢。
可他身無一物,根本無以為報。
他很不安,很自責,卻完全沒有辦法。
為了救回印青的命,他只能再繼續讓新主子為他們花錢。
葉清瓷卻根本不以為意,連連催促簡時初,讓簡時初帶著她快速的離開了衢繼筞家,去了衢繼筞家最近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