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月光如水（二）

  溫莎大小姐真的很美麗，尤其是那雙似乎會說話的大眼睛。此刻她猶如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漂浮在水面的稻草，絕望中帶著希翼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洛裡斯特。

  即使洛裡斯特兩世為人，前世也見多了世間佳麗。但此時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不知怎麽的竟讓他突然心動了一下，一時之間為之失神。“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洛裡斯特有些狼狽的避開那雙讓自己有點心慌意亂的大眼睛，期期艾艾的說：“大.大小姐，如.如果您不介.介意的話，我，我可以幫您.您分.分析一下溫莎家族的困.困境，看看能.能有什麽辦.辦法沒有……”

  溫莎大小姐當然不介意，一旁的史胖子適時的送上一杯清水：“來，先喝點水，看把你急的，說話都結巴了。”

  一口氣灌下半杯水，平複了下心情，洛裡斯特看看裹著毛毯弱不驚風，楚楚可憐的溫莎大小姐，想起她昨晚到現在是粒米未進，滴水不沾，不由的心生憐惜。泡了一杯熱茶放在桌上，又示意史胖子去弄點蛋糕餅乾之類的小點心過來。

  指了指女孩身上裹著的毛毯，洛裡斯特溫和的笑道：“大小姐，您先喝點暖暖身子，再吃點什麽回復下精神我們再聊好不好。”

  昨晚洛裡斯特把這位大小姐從月湖裡撈上來的時候，女孩沒嗆水，只是因為這段時間心力憔悴而昏迷過去。洛裡斯特和史胖子雖然大飽眼福，卻有賊心沒賊膽，沒人敢給女孩換下身上的濕衣服，隻好拿了兩個火盆一前一後的放置，連人帶衣服一起烤。最後還怕女孩著涼，弄了條毛毯給她裹上。

  溫莎大小姐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緊緊的裹了下身上的毛毯，微紅著臉點了點頭。等女孩吃飽喝足後又借了史胖子辦公室裡的小盥洗室，稍稍梳理清洗了下，換上史胖子送來的新女學員製服容光煥發的出現洛裡斯特和史胖子面前時，兩人不由的為女孩的靚麗而驚豔。

  洛裡斯特楞了一下很快就回過神來，他發現女孩的嘴角正在微微上勾，很顯然正因為自己的美麗讓洛裡斯特和史胖子兩人感到震驚而在心裡小小的得意著。

  洛裡斯特拿起一張空白的羊皮紙，開始給大眼睛的女孩和好奇的史胖子上戰術分析課：“根據胖子收集的情況，我分析一下溫莎家族目前的困境，有什麽缺失的地方大小姐再補充一下。”

  困境一：溫莎家族因戰爭而失去了領地，目前舊領地已被比鄰的四個領主所瓜分，原先的領地守備隊和地方行政官員都被解散離職，連溫莎夫人和小少爺都被趕出了領地。這表明新領主不希望溫莎家族在舊領地上保持著影響力。

  困境二：奇格達王國的所有貴族都不願對遭受不公的溫莎家族伸出援手，連原先溫莎家族投靠的那位大公也是如此。雖然在王國的法理上，那塊領地屬於溫莎家族，但貴族們已默認了四位新領主的瓜分行徑，沒人願意說句公道話。

  困境三：由於溫莎子爵英勇的戰死沙場，結果導致家族失去了能做領軍人物的當家人，隻留下孤兒寡母和一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能繼承家業的小少爺，目前才七歲，正是懵懂時期，對他的期望可以放到遙遠的未來。還有那位溫莎夫人，正在煩惱肚子裡的孩子是哪位騎士或領主大人播下的種，據說懷疑對象的名單已列到了四五十位，一時之間也指望不上。至於那位大小姐，洛裡斯特看了下沒覺醒鬥氣的女孩，呵呵，當我沒說，就此略過。

  “那是我的繼母，不是我的親生母親。現在溫莎家族能做主的只有我了。”女孩漲紅了臉，有點羞怒交加。

  一番解說後洛裡斯特和史胖子才明白，這位溫莎夫人原先是個孀居的男爵夫人，認識了溫莎子爵就走到了一起，後來懷了小少爺子爵大人這才娶她做第二位夫人，一直住在王都的莊園裡。直到三年前溫莎大小姐的母親去世才帶著小少爺回到領地，今年還不到三十五歲。

  怪不得，當初聽到溫莎夫人在軍營裡大了肚子的消息史胖子還嘲笑說那些騎士領主大人們得有多饑*渴，照這位大小姐的年齡推算溫莎夫人還不得四十以上，連這樣的老娘們也不放過還真是饑不擇食啊。原來溫莎夫人還不到三十五，恩恩，這樣也算情有可原。

  情緒激動的女孩根本沒想到在場的兩個男人早已心不在焉，心思齷齪的聯想起溫莎夫人在軍營的性福生活，甚至兩人還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暗中竊笑不已。

  大眼睛的女孩正在發表溫莎家族的戰鬥宣言：“……我決不允許他們就這麽踐踏溫莎家族的尊嚴，領地一定會被我們奪回來。我也絕不原諒那些袖手旁觀的家夥，只要將來有機會，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史胖子拈起桌上那張寫著溫莎家族困境的羊皮紙，輕輕的彈了彈，打斷了女孩的慷慨激昂：“照這張紙上來說，溫莎家族已明顯不可救藥。等小少爺長大起碼還得十年，到時那舊領地上還有沒有人記得溫莎家族都很難說。事實上很多聲名顯赫的貴族世家就是這麽沒落，消逝。失去領地和沒有當家人，光這兩條致命的弱點就足以讓溫莎家族萬劫不複。我看大小姐還是想開點，畢竟你們家族在莫倫特城還有一所房產和兩間店面，這些足以讓你們衣食無憂了。”

  洛裡斯特知道史胖子說的是實話。

  溫莎大小姐也知道史胖子說的是實話，她就那麽呆呆的楞住了，然後那雙似乎會說話的大眼睛直往外冒水珠子，不出聲的站在那裡，雙肩一聳一聳的，傷心欲絕……

  洛裡斯特有點不忍心，長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找了條白毛巾遞了過去，勸慰道：“其實還有個辦法能讓溫莎家族奪回領地的……”

  哭泣聲啞然而止，淚眼朦朧的女孩驚喜的問道：“真的？”

  史胖子狐疑的看看手中的羊皮紙：“不可能……”

  洛裡斯特又拿起一張空白的羊皮紙和沾水筆，開始刷刷的書寫。一，人員。二，密探。三，目標。四，後勤。五，支援。

  指了指羊皮紙上寫的這五個名詞，洛裡斯特開始給一頭霧水的女孩和史胖子解釋：“一，人員。溫莎子爵雖然戰死沙場，但他原先的那些部下並沒全軍覆沒，而是淪落失散在周遍的城鎮村莊裡。象這次溫莎夫人和小少爺千裡迢迢的奔赴莫倫特城，就是一名原守備隊長和幾名前侍從一路守護才安全抵達。對於這些依然忠於溫莎家族的人，溫莎家族不能簡單的給幾枚金幣就打發了事。而是不要放棄他們，要把他們組織起來，派遣他們潛入舊領地，繼續收攏聯絡失散的部下。”

  “把這些人員收攏起來，就意味著溫莎家族有了可靠的武力，就可以舉起反抗新領主的旗幟，讓人們知道溫莎家族沒放棄自己的領地，溫莎家族並沒有屈服。只要在舊領地上有溫莎家族領導的反抗軍存在，溫莎家族就不會被遺忘。”

  “只是派往舊領地組織反抗軍的人選，要膽大心細，處事謹慎。如果在溫莎子爵的舊部中有一定的威望那更好，自身還要擁有足夠的自保之力。當然最重要的是對溫莎家族的忠誠，大小姐，這樣的人選，溫莎家族有嗎？”

  女孩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覺得索姆叔叔可以，他是我們的家族騎士，白銀二星階位，一直掌管著騎兵護衛隊，是我父親最信任的部下。這次戰爭中我父親沒戰死前他就先在戰鬥中負重傷，父親把他一家送到王都的莊園裡療傷，很幸運的避開了新領主對舊領地溫莎家族勢力的清理行動。送母親和弟弟前來的一名侍從就帶了他給我寫的信，信上說他傷勢已好轉，只是還不能騎馬，等再過一二個月就會到莫倫特城找我們。恩，索姆叔叔的女兒裡娜還是我的貼身侍女。”

  “不錯，照大小姐的說法這位索姆騎士的確是最適當的反抗軍首領的人選。接下來我們說第二點，密探。”洛裡斯特看了看有點不以為意的女孩和史胖子，問道：“你們知道密探是什麽嗎？”

  “知道。”女孩搶著回答：“不就是替領主打探消息的人嘛，他們整天在酒館裡晃蕩，注意領地裡出現的陌生人。領民有什麽一舉一動都會被他們通報給領主以換取微薄的賞金。”

  史胖子也附和的點點頭，顯然他也是同樣的看法。

  洛裡斯特搖搖頭：“我說的不是這種，他們太明顯了。象酒館老板，侍女，仆傭，鐵匠，漁夫，農民，裁縫，守衛這些人才是最好的密探人選。只有這些人，才能成為舊領地無所不在的眼睛，盯著新領主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晚餐吃的是什麽都能一清二楚……”

  “可我們知道新領主的晚餐是什麽有什麽用？啊！你莫不是要下毒……”女孩先是弱弱的問，接著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臉色發白。

  史胖子倒是恍然大悟：“對啊，只要這些人都成了我們的密探，那還有什麽事能滿的過我們呢，無論對方有什麽舉措布置我們都能從容應對了。”

  洛裡斯特看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大眼睛女孩隻覺得有些牙疼：“大小姐，聽到胖子說的話了嗎？你想想看，只要這些人都成了溫莎家族的眼睛，那麽新領主想對反抗軍做什麽我們都能預先得到消息，先一步轉移，讓新領主無法找到反抗軍，疲於奔命。這樣才能讓反抗軍的聲勢越來越大，所造成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女孩紅著臉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洛裡斯特繼續說：“那些收攏來的舊部，不能成為反抗軍的人員和原先地方上屬於溫莎家族勢力被遣散離職的守備隊員和行政官員，都是成為溫莎家族密探的人選。選擇其中依舊忠誠於溫莎家族的人員，讓他們成為反抗軍的眼睛，盯著新領主的各項舉動，找出合適的目標讓反抗軍施以致命一擊。”

  “第三點，目標。成立反抗軍的目的不是攻城拔寨，反抗軍的隊伍要小而精悍，這樣才能靈活，反應迅速。反抗軍襲擊的目標不是新領主的城堡，不是守備隊，而是收稅官，地方行政官員，密探，關卡，運輸車隊，倉庫等。讓新領主成為瞎子，聾子，無法有效的對領地實施統治才是反抗軍的目的。就象對決中，東一個傷口，西一個傷口，持續不斷的失血，那麽再強壯的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第四點，後勤。要讓反抗軍保持長久的作戰能力就必須建立安全隱秘的營地，使戰士們能得到充足的補給和休整的時間。溫莎家族還要給他們提供武器裝備，美酒美食，甚至還有女人。這樣的營地還不能少，要多設立幾處以防在緊急情況下反抗軍能快速的轉移。”

  “五，支援。建立反抗軍不是把人員派出去就了事，溫莎家族還要不斷的對反抗軍進行人力上的支援，以保證反抗軍一直能被家族所掌握。最好的辦法是招募白銀階的傭兵，以短期任務的形式讓其加入到反抗軍，進行幾次襲擊任務後就可以結算任務余額報酬。這樣做的好處一是能保證反抗軍武力上對襲擊目標的壓製，二是減輕反抗軍自身的傷亡。”

  “只要堅持幾年，反抗軍的存在就會成為新領主們的噩夢，他們會後悔不該去瓜分溫莎家族的領地。當新領主們把溫莎家族的舊領地視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時候，溫莎家族再托人說合，以停止反抗軍的行動為條件，再給新領主補償一些財物，相信有很大的可能那些新領主們會同意將領地交還給溫莎家族的。”洛裡斯特做了最後總結。

  “原來還可以這麽乾……”史胖子成思索狀。

  女孩的眼神亮了，充滿了喜悅。

  “不過這麽做有兩個弊端。”洛裡斯特潑了冷水：“一是因為反抗軍的存在，會使溫莎家族的舊領地遭到新領主的殘酷壓製，民生會破敗不堪。即使溫莎家族能奪回領地，也需要極大的財力和很長的時間進行恢復重建。二是溫莎家族奪回領地後會遭到附近領主的敵視，必須建立一支精銳的軍隊來守衛家族領地，這也需要很大的財力和物力。所以，不管是這紙上寫的五點還是善後，都有一個共同的前提，那就是需要金幣，很多的金幣。我估算了下，大概一年需要一千多金幣。”

  一年一千多金幣，這的確是一筆巨款。象洛裡斯特，剛剛被學院聘為劍術教習，每個月的薪水是三枚金福德。而史胖子，身為學院執法部的執行隊長，現在的薪水是五枚金福德。可他們在絕大多數莫倫特城的居民眼中，已是名副其實的高薪階層了。當時還在學院門口擺小吃攤的麥道夫一家，沒認識洛裡斯特前每個月掙個五六枚大銀幣，也足以讓五口人混個溫飽，甚至還有點微薄的積蓄。

  問題是，現在的溫莎家族有這樣的財力和能力去奪回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