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卡莫拉男爵

  卡莫拉男爵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他不該把名震北地的咆哮怒熊諾頓家族當成以往打交道的那些領地貴族。如果論起淵源，諾頓家族獲得克裡森帝國的敕封比盧金斯大公的家族更為久遠，象這樣傳承了兩三百年的貴族世家都有他們自己的堅持和傲骨，不會象別的北地領主，一聽自己是公爵大人的使者便卑躬屈膝的百般討好自己，送錢送禮送女人，生怕接待不周得罪了自己。

  卡莫拉男爵心裡隱隱感覺這趟差事很可能會無法達成目的，來到諾頓家族的領地後他才發現眼中見到的和自己聽說的諾頓家族情況完全兩樣。肯麥斯子爵不是信誓旦旦的說諾頓家族已經成了條落水狗了嗎，他曾經帶著幾百的農兵和雇傭兵就打到諾頓家族的莊園城堡之下，還圍困了他們三月之久，若不是領地新立糧食難以支應，子爵大人還想繼續圍困下去的……

  肯麥斯子爵說的輕巧，可這才半年過去，轉眼間諾頓家族就把子爵領的紅河谷莊園城堡搶劫一空，還焚為灰燼，連旁邊的新移民城鎮也不例外。消息傳來時，卡莫拉男爵還記得當時那情景，原本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子爵大人就當著公爵大人的面，臉色發紫吐血昏迷過去，嘴裡還嘟喃著：“我的金幣，我的金幣……”

  別人都以為子爵在心疼為被搶劫的物資而花費的金幣，想當初肯麥斯家族運送那麽多的物資進入北地時讓多少人眼紅，準備這海量的物資需要花費多少金幣啊，北地人一下子都知道了肯麥斯家族實在是財大氣粗，富可敵國。

  在很多人暗暗的幸災樂禍的時候，卡莫拉男爵卻花錢買通了子爵府上的一個子爵大人的貼身親隨，得知子爵大人氣急敗壞吐血昏迷的真正原因就是子爵大人的私房錢都放在紅河谷莊園城堡內，現在則成了諾頓家族的戰利品。

  那名親隨說這筆私房錢的數額為十萬金福德，因為是他親手裝進箱子，在子爵大人的命令下送進紅河谷莊園城堡的密室裡。他記得很清楚，五個鐵皮包角的大箱子，每個大箱子裡面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二萬金幣。

  這筆私房錢是肯麥斯子爵大人十六歲進入家族商會後花了十幾年時間利用各種手段慢慢積蓄起來的，除了身邊兩三個親信的親隨，連他的父親都不知道。如今卻被諾頓家族一口吞下，怎不叫肯麥斯子爵大人撕心裂肺，就算家族武裝到來消滅了諾頓家族，這筆錢也暴露了，會成為家族的戰利品，再也回不到子爵大人的手裡了。

  卡莫拉男爵為子爵大人這筆私房錢的金額巨大驚呆了，這幾乎相當於整個公爵領地年收入的六倍。他很清楚盧金斯公爵的收入和支出，公爵大人組建了北地軍團，至今不過兩萬多人，可每年為這支北地軍團的支出已達到四萬多帝國老人頭金幣，而公爵大人的年收入不過六萬多點，換算成金福德的話也不過一萬六千左右，這也是公爵大人的北地軍團只能保持現在的規模無法再進行擴充的原因。

  在很多人的眼裡，卡莫拉男爵只不過是公爵大人身邊一個幸進的佞臣，象個猴子一般的小醜，一時博得公爵大人的寵信而已。只是他們忘了，盧金斯公爵大人雖然有很多毛病，卻不是一個昏聵的君主。他信任卡莫拉，並敕封為男爵並不是寵信，而是為了酬謝卡莫拉為他立下的功勞。

  卡莫拉男爵出生於公爵領的首府吉爾杜斯克城的貧民窟，他從小混跡在社會最底層，做過小偷，騙子，流氓，為了生存無所不為。直到十六歲前在一個集市上偷盜被抓，按習俗要被砍手。這時那個領地貴族因為老來得子心情愉悅，額外開恩豁免了他的罪行，還送了他幾件衣物和一小筆錢財。

  那位仁慈的領主說：“我不能在我得到兒子的同時砍掉另一個男孩的雙手讓他失去生命，這會給我的寶貝天使的未來蒙上一層血色的陰影。所以我豁免了你，還賜給你這些禮物。你不需要感謝我，這是我的寶貝天使給你帶來的好運。我能給你的忠告是改邪歸正，認真找一份工作，用你的勤勞和努力為你自己贏取一個幸福的未來。如果你不聽我的話，那你將會在別的地方被人砍下手死得象條野狗，不過那時就和我的寶貝天使沒有任何關系了。”

  卡莫拉從此大徹大悟，他來到希格瓦神殿，白天替神殿免費乾活，領取兩片黑麵包果腹，閑暇時間跟隨神殿的祭祀神父們學習各種知識，用了三年時間得到了神父們的信任和欣賞，一位年老的神父推薦他成為一名獄卒。從獄卒開始，卡莫拉只花了十年爬到了治安官的位置，然後又花了十年成為了吉爾杜斯克城的稅務長官，進入了盧金斯公爵的眼中。

  如果說克裡森帝國最窮的大公是誰，那北地大公當之無愧。盧金斯公爵的先輩曾擔任過克裡森三世的左相，在史書上有賢相之稱，那時的克裡森帝國天災人禍，內憂外亂不絕，全靠盧金斯公爵的先祖施盡各種手段維持了帝國的安穩和統一，最後竟生生的累死在辦公桌上。克裡森三世感念不已，提升還是子爵的盧金斯家族的爵位為大公，將北地南部封給他們作為世襲公爵領。

  盧金斯家族對克裡森三世憤恨不已，雖然成為了北地大公，領地比子爵領大了近十倍，可收入也少了十倍還不止。克裡森三世將富裕的子爵領收了回去，卻將荒涼的北地丟給他們，在盧金斯家族看來，這簡直是忘恩負義。或許這也是克裡森三世在暗中報復盧金斯公爵的左相先租大權獨攬，將他視做傀儡的怨恨。

  前克裡森帝國時代，北地大公的收入也不過是十萬帝國老人頭金幣左右，只和帝國最繁華的中部地帶一個男爵領的收入相當。盧金斯家族的先輩也想開發家族領地，卻沒有先祖掌管整個帝國的才華，不是困乏於資金就是受到北地天險的限制只能不了了之。相反在北地呆久了盧金斯家族反而出了幾個軍功領主，被人笑稱為棄文從武的貴族世家。

  比起先輩，盧金斯大公是文不成武不就，各個方面都很普通，而且有很多毛病，比如好色，比如貪財，比如喜歡享受奢侈的生活，還有性格優柔寡斷等等，但盧金斯大公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會看人。他將卡莫拉提拔了起來，命令他負責整個公爵領的稅收，參與組建北地軍團的事務，並負責後勤輜重補給等。

  卡莫拉沒辜負公爵大人的信任，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整頓了公爵領的整個稅收系統，將因內亂而導致民生稠蔽的公爵領的收入恢復到以前和平時期的六成多，使公爵大人不再入不敷出，並協助將原本是三千人的公爵領守備隊擴充成兩萬多人的北地軍團，還保證了武器裝備及後勤物資的補給供應。

  三年過去了，公爵大人很滿意卡莫拉的表現，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敕封他為男爵，當然這只是個宮廷爵位，並不是封地領主，也就是說卡莫拉成為了一個榮銜貴族。

  成為男爵的那天晚上，卡莫拉回到家把自己鎖在臥室裡面哭了大半宿。他知道別人把他當成了小醜，卻不知道他走到了今天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心血，他還不到四十五，可頭上的頭髮已經掉了大半。他感激公爵大人的知遇之恩，也相信公爵大人的承諾，只要他繼續兢兢業業的為盧金斯公爵大人效力，總有一天他會獲得封地，成為一個真正的領地貴族。

  有了肯麥斯子爵親隨提供的情報，卡莫拉男爵悄悄的把這消息告訴了公爵大人。盧金斯公爵當即就紅了眼，十萬金福德啊，哪怕是出動北地軍團也要把這筆錢財弄到手。不過卡莫拉男爵勸公爵大人不可大張旗鼓讓人發現，既壞了名聲又被他人橫插一手，這個他人公爵大人也明白，指的就是二王子。比貪婪的話，二王子比公爵大人是有過之而不及。

  找個借口對付諾頓家族倒是很好找，自二王子建立伊比利亞王國敕令北地所有的領地貴族都歸屬於北地大公管轄已快到三年時間，諾頓家族雖然按時繳納稅費卻一直沒來覲見大公殿下。尤其是上一代的諾頓男爵過世到新任家主繼位，他們即不通知公爵大人也不向公爵大人報備，而且也不等待公爵大人的同意就自行上任了新領主，這幾乎是無視公爵大人的存在。在北地所有的新老領地貴族中，諾頓家族已成為了特立獨行的一個領地貴族。

  公爵大人和卡莫拉男爵商議就以此為借口向諾頓家族派出使者，擔當使者非卡莫拉男爵莫屬，為了使諾頓家族低頭，公爵大人還特意將自己手下五名黃金階的騎士派了一位陪同卡莫拉男爵前往，又抽調了二十位白銀騎士，兩小隊精銳的北地軍團士兵擔當護送任務。

  盧金斯公爵大人吩咐卡莫拉男爵，如果諾頓家族識相的話除了交出那十萬金福德，還要把那些從肯麥斯家族搶過來的物資上供三分之二才能得到公爵大人因諾頓家主不去覲見產生不滿的諒解。若是諾頓家族敢違逆的話，那麽憑這些護送的武力足以顛覆諾頓家族了。

  自那個諾頓大少爺和諾頓男爵掛了後諾頓家族早就沒黃金階的好手了，一個黃金騎士，二十個白銀，還有兩小隊黑鐵階的精銳士兵，這麽強大的護衛武力說不定會把諾頓家族嚇個半死，除了舉手任由宰割外還能有什麽辦法？當時的公爵大人和卡莫拉男爵都是這般認為，公爵大人甚至開玩笑說這些武力派去的真實原因是把十萬金福德安全的運送回來。

  公爵大人和卡莫拉男爵並不知道諾頓家族的真實情況，還不止一次嘲笑過肯麥斯家族和諾頓家族的戰爭，那麽荒涼的地方有什麽好爭的？要知道北地的精華地域都在南部，公爵大人的領地裡。

  如果公爵大人知道飛羽傭兵團已全軍覆沒的話，那至少不會這麽輕視諾頓家族了，要是知道洛裡斯特殺了那兩個大名鼎鼎的黃金階的雙胞胎盾衛者兄弟，那他就得考慮要這十萬金福德是不是該把手下的五名黃金階騎士都派過來，還要帶上五六千的軍隊。不過那樣做的話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諾頓家族搶金幣了。

  為公爵大人效力以來，卡莫拉男爵見識過很多貴族光鮮背後的無恥和汙濁，做為公爵大人的使者，卡莫拉男爵去過很多領地，有去挑撥，有去調解，有去威脅，有去勒索，還有最多的是去征稅。即使他還沒被公爵大人敕封為男爵，那些領地貴族見了他還是畢恭畢敬的，為了利益，卡莫拉甚至還碰到過無恥的將自己的妻女送到他床上的領地貴族，就為了讓他答應減免三成稅收。

  出使前卡莫拉男爵也把諾頓家族當成了那些領地貴族，誰知在磐石城堡下面就挨了當頭一棒。在那新建好的城牆下面，陪同他一起出使的黃金騎士塔別克破口大罵，要諾頓家族所有人都出來恭迎什麽的，然後一個年輕的騎士出現在城牆上，就一箭讓囂張的塔別克閉了嘴，老實的象隻鵪鶉。

  卡莫拉男爵沒想過諾頓家族會在這裡建造城堡，也沒想到諾頓家族還有一名黃金階的神箭手，在通過磐石城堡時，那些身穿鐵甲的士兵，閃耀著寒光的守城車弩的巨大弩箭，一切都顯示公爵和他似乎忽略了諾頓家族的真正實力，他心裡開始擔心起自己此行能否達成目的。

  一直到了楓林山莊，卡莫拉男爵才突然發覺這裡和磐石城堡的不同，那裡所有的人不管是士兵還的管事的，對公爵大人派來的使者無動於衷，除了有點好奇就是滿不在乎的樣子，而這裡一聽到公爵大人的名字不是驚慌失措就是神色恭敬。雖然拒絕了那兩百名護衛士兵進入城堡，但招待他們的宴席在卡莫拉男爵看來已經是盡了全力送上最好的食物了。

  陪同他們的那個老總管是個老狐狸，卡莫拉費盡了心思從他嘴裡也打聽不到諾頓家族的真實情況。卡莫拉男爵暗地裡慫恿塔別克囂張一次，果然，楓林山莊的人對塔別克調戲他們的白銀女騎士是敢怒不敢言，直到送他們過來的黃金神箭手輕輕的哼了一下才讓塔別克清醒過來。

  諾頓家族的新任領主進來的時候卡莫拉一直在觀察，他發現那個黃金神箭手和旁邊的白銀騎士對這個年輕的家主非常的恭敬，這是發自內心的敬畏。卡莫拉男爵決定故意裝的粗魯無禮，試探下這位年輕人的反應。很多領地貴族都吃這一套，你越無禮粗俗他反而越對你服帖。卡莫拉男爵很希望諾頓家族的年輕當家人也和那些領地貴族一樣。

  只是沒想到這位年輕人的反應竟然這麽激烈，他反過來置疑卡莫拉男爵的貴族身份，尤其是他兩眼盯視過來時，那如同實質般的殺氣讓卡莫拉男爵遍體發寒，那是一雙什麽樣的黑色眼睛啊，猶如深不見底的深淵，被他瞄上後，就象被一頭凶猛狂暴的高階魔獸視為獵物一般，整個人無法動彈，思維都停止了，只能默默的等待滅頂之災的來臨。

  這種絕望無助的感覺致使卡莫拉男爵失去了往常的冷靜和精明的頭腦，以至在洛裡斯特突然大喝讓他證明自己的貴族身份時幾乎是本能的掏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敕封證明文件。不管是榮銜貴族還是領地貴族，這種行為已經是近乎可恥和無能的表現了。

  當身邊的塔別克慢吞吞的為他證明身份時，卡莫拉男爵隻感到一種巨大的羞恥，他知道回去後他馬上會成為貴族們的笑話，證明他的確是他們眼中的小醜。

  卡莫拉男爵默默的收拾起放在桌上的證明文件，整理了下身上的禮服，摘下了頭上淡金色的假發，露出了光禿禿的腦袋。蒼白著臉極其標準的向洛裡斯特行了個貴族禮儀，正色說：“尊敬的諾頓閣下，我代表盧金斯公爵大人前來是為了向諾頓家族質詢一個問題，並商議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