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墜地,蒼生驚動。
東郡。
已經過了三天三夜,那巨大的墜石卻還殘留著余溫。其剛剛墜地的時候,產生的巨大的衝擊,讓周圍數裡的方圓的土地都化為了焦土。墜石核心地區,樹木荒石,盡化齏粉,灼熱到沒有一人能夠靠近。
“怎麽樣了?”
蒙毅站在巨大的墜石之前,沿著大地凹縫的邊沿,緩緩的走著,丈量這塊落石的大小。
“大人,周圍的地域已經被影密衛封鎖了。”
影密衛得知消息,就立刻連同東郡的守軍,開始封鎖這周圍十數裡的地域。蒙毅本人更是從桑海趕了過來。可是就是這樣,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消息封鎖住了沒有?”
蒙毅面色凝重,空氣之中還有著一絲焦枯之味,只是對於影密衛來說,卻是早已經習慣了。作為帝國之盾,皇帝身邊的守衛,無論是多麽惡劣的環境,他們都經歷過。
那影密衛搖了搖頭,面色也是慘然,說道:“我們還是晚了一步,那天見過墜石的人,我們已經控制住了,可是消息還是瘋傳了出去。據我們探查,消息最遠已經傳到了百裡之外。怕是再過兩三天,周圍的幾個郡縣都要知道了。”
蒙毅眉頭緊皺,說道:“區區幾個村民,一輩子都未見得出過縣境,識得幾個字。為什麽這麽湊巧,他們看見這塊墜石?其中可疑,你們審問過麽?”
“大人,我們刑訊過。他們不過是老老實實的山民。只不過其中剛好有人識字,應該只是一次意外。”
“意外?”
蒙毅最終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塊墜石,面色沉重無比。他明白,這件事情處處存在著可疑,可偏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是一次意外。
這若不是天意,那麽背後策劃這一切之人,手段無比的高明!
天色陰沉,一如蒙毅此刻的心情。
始皇帝陛下此刻怕是早已經得知了。這場席卷整個帝國的風暴,怕是要開始了!之後,掀起的巨浪,或許天下就會因此而大亂!
…….
山中小屋。
“多謝各位兄弟相援。諸位來此,辛苦了。”
一個大漢抱拳說道。大漢的面前,滿滿當當的站著十數個人,龍且便在其中。
龍且站了出來,面色請冷,開門見山問道:“嬴政這個暴君身邊高手如雲,你到底有什麽把握,能夠將其擊殺?要知道,昔日荊軻,秦舞陽得燕丹之助,雙劍合壁,仍然未近那暴君身前十步。更何況現在,那暴君東巡,身邊大軍護衛,小心異常。”
龍且的話也正是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龍且前來,並不是來送死的。若是沒有可靠成熟的計劃,那他轉身便會離開這裡。他可沒有時間陪著眼前之人玩什麽舍身成仁的遊戲。
那大漢受此質問,臉色卻是不好看,卻只能保證道:“這個計劃進行過精心的準備,絕對萬無一失,那暴君必死無疑。”
“你憑什麽這麽保證?”龍且再度質問道,“具體的計劃是什麽?”
“這個只有我家主公知道。”那大漢吞吞吐吐的,最終只有憋出了這麽一句。
“什麽!”?屋中當即一片嘩然,原來眼前之人將他們召集到這裡,居然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那你家主公何在?”龍且追問道。
少年連連落了大漢的面子,他對眼前這個少年心中是恨極。
屋中的十數個人來此,各有原因,但是無疑臉上都表露出了疑問和警惕。
“我在這裡!”
一聲輕喝,一個面色蒼白的錦衣男子走了進來。
眾人分開兩旁,這名錦衣男子走了進來,對著大漢呵斥道:“別用的東西,還不快滾。”
“是,主公。”那大漢連連點頭,不安的小跑了出去。
“就是你將我們召集此處?你是誰?”龍且看著眼前年輕的男子,質問道。
“趙王后裔,趙歇。”那男子說完,輕輕咳嗽了兩聲。
屋中霎時間響起了一陣議論之聲。
“哦?”龍且笑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江湖傳聞,你投效在了帝國的長公子殿下,此刻,又為什麽要刺秦?”
“龍且將軍真是好記性。”趙歇此刻的語氣不知道是讚賞還是譏諷。說完,他自嘲一笑:“我身為趙王后裔,忍辱負重,難道只是為了在扶蘇手下苟延殘喘,像條狗一樣麽?我之所以做這一切,只是為了等待時機,報我趙國滅國之仇!”
趙歇的臉上是刻骨的仇恨,讓龍且微微一愣。
少羽,你投降秦國,是不是也是一樣呢?
“公子殿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你有什麽計劃,那暴君身邊,可是高手如雲啊!”
趙歇瞥了一眼龍且,端坐了下來,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張古樸的地圖。
眾人圍了上來,卻見趙歇一指。
“看,嬴政那個暴君就停駐在這座沿山的離宮之中。周圍有一萬大軍隨行護衛,我已經計算過了,我們手上的兵力加起來有著三千左右,進行這次刺殺計劃已經足夠。”
在場之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什麽叫就足夠了?對方有著一萬精銳,而且駐扎在地勢險要的離宮之中。而我們這裡只有三千人,久疏戰陣,怎麽看都像是去送死啊!
龍且卻是面色一沉,“以少擊寡,公子殿下究竟有什麽妙計?”
趙歇一笑,“這座離宮的附近山林險要,可以藏兵之處甚多。我們多舉旗幟,假充萬余,藏於山林之中。離宮中的守軍雖然都是秦軍精銳,但是有著護衛皇帝的重責。為保萬一,他們不會放棄有著堅固防禦的離宮,而主動出擊。若是真的如此,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公子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問道。
“若是如此,秦軍必定會召集附近的郡縣之兵,前來護駕。而統領這附近秦兵的將領,正是奉我趙氏之命假意降秦的大將陳榮。他手下的士兵也是趙國的降卒。陳榮一來,我們裡外合擊,大事可成矣!”
龍且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秦軍要是不如公子所料,出塞襲擊我們,那又該如何?”
“那我們可以假做盜匪,立刻撤離。你我都是受嬴政那個暴君所迫害,從而失去了一切的人。今天聚齊在這裡,只是為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刺殺嬴政!只要嬴政一死,兩子爭立,我等復國有望。趙歇請求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我明白了!”龍且說道。“龍且願助公子殿下一臂之力。”
“我等願助公子殿下一臂之力。”
………
桑海之濱。
自從蜃樓出現之後,意外的,碼頭附近,成了遊人往來的景點。
相應的,附近多了不少的酒肆,以供遊人臨近休息觀賞。
石蘭和小胖墩坐在臨海的酒肆之中,周圍商客遊人往來,熱鬧不已。她此刻之所以在此處,是因為他的哥哥虞子期得到了陰陽家重要的情報,約自己在這裡見面。
可是約定的時間早已經過去,石蘭的哥哥虞子期卻是遲遲沒有露面。
小胖度心裡還是有著一絲緊張的,畢竟這是他不多的與石蘭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平時他們兩個人無論到哪裡,雞腿明都會跟來。這讓小胖墩不爽很久了。小胖墩認為這麽久了,他與石蘭之間沒有一絲的進展,其中很大的原因,都是因為雞腿明這個燈泡。
所以這一次,小胖墩耍詐,把雞腿明給留在了墨家的據點,才爭取到了這個機會。
“不對勁。”石蘭終究在羅網之中待了許久,警惕之心異常靈敏,事態的發展已經有些不對了。
“怎麽了?”
小胖墩問道,心中暗暗發著花癡:石蘭皺眉的樣子還是這麽好看!
“有些不對勁,我們快走。”
石蘭拉著小胖墩想要離開,一個男子卻是撲倒在了她的懷中。
“你小子做什麽呢?”小胖墩大怒,一把將那個男子推開。
誰知那男子卻是如軟泥一樣癱倒在了地上,等他露出了面容,正是石蘭的哥哥虞子期。
“哥哥!”石蘭驚聲說道,上前去查看。
此刻的虞子期被石蘭抱在懷中,身上有著多出傷痕,神色迷離,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我的身份被....陰陽家...發現了,追兵…快來了…快跑!”
“哥哥,哥哥!”虞子期說完,便昏迷不醒。
小胖墩立刻走了過來,將虞子期背在了身後,對著石蘭說道:“石蘭,這裡不安全,我們快走。”
石蘭點了點頭,跟在了小胖墩的身後。
這副樣子自然是驚動了不少人,過往的遊客無不伸首看著熱鬧。
不過很快,這熱鬧他們就看不下去了。
石蘭與小胖墩還沒有走出多遠,雲中君便帶著陰陽家一眾弟子追了過來,在海岸邊包圍了他們。
陰陽家進駐蜃樓已經有些時日,平常在桑海采買貨物,附近的遊人自然也見過。可是如今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卻是少見。
為了避免殃及池魚,附近看熱鬧的人頃刻間散了大半。
雲中君看著眼前的三人,面上還有著不愉,不滿道:“真是的,大少司命不在,捉拿叛徒這種事情還要我來。”
不滿歸不滿,雲中君可是沒有一絲的含糊,招呼著周圍的弟子上前捉拿他們三人。
“少羽,聽我說。”石蘭將小胖墩護在身後,說道。
“我們三個人是走不了的。等會我拖著陰陽家的人,你帶著我哥哥快走。”
“不行,我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來拖著他們,你帶著虞子期走。”小胖墩反對道,不忍自己心愛之人身處險境。
“少羽,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你的修為不高,拖不了多久的。與其我們三人都跑不了,不如你帶著我哥哥先走,去找援兵。”
此刻已經是危急時分,石蘭已經顧得不再說場面話。
小胖墩滿腔的熱血在聽到石蘭話的那一刻霎時間一空,屈辱之感填滿了胸腔。就是當年騰龍軍團覆滅,他與龍且狼狽而逃的時候,他都沒有感到這麽屈辱過。
什麽時候,他項氏一族的少主,項少羽已經淪落到成了連一個女人都救不了,還需要她來保護的廢物了!
項少羽恨自己,恨自己多年的沉淪。只是淚水終究被他吞入肚中,他點了點頭,說道:“石蘭,我明白了,我會帶著你哥哥回到安全的地方。”
“拜托了,少羽。”
小胖墩背著虞子期,向著外圍而跑,陰陽家的兩名弟子前來攔截,卻被石蘭從空中躍起,兩腳踢開。小胖墩順利的逃了出去,石蘭卻是一人殿後,將所有想要追擊的陰陽家弟子都攔了下來。
小胖墩奔跑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奮戰之中的石蘭,神色變得堅毅無比。
我一定要變強!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心愛之人。小胖墩的心中暗暗的發誓道。
石蘭!我一定會把您救回來,等著我!
…….
海月小築。
嬴子弋側身躺在褥墊之上,觀看著廊外黃昏之景。
陳平從外走了進來,悄聲說道:“公子,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好了。只是,似乎出了些意外,殿下的那個名叫石蘭的侍女,被陰陽家的人抓住了。”
“石蘭?”嬴子弋有些意外,這個時候,石蘭不是應該跟墨家的人在一起麽?怎麽會突然被陰陽家的人抓走了?
“殿下!”正在這個時候,小鶴從閣樓下走了上來,手中還捏著一個錦囊。
小鶴跪在嬴子弋的身前,將手中錦囊遞給了他。“殿下,這是從東郡傳來的緊急情報。”
嬴子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這裡面只有一根竹簡。
“原來是這樣。”這一刻,嬴子弋似乎明白了什麽似的。
“殿下,怎麽了?”
嬴子弋將手中的竹簡遞給了陳平。這位謀近乎妖的智者,在看完之後,面色卻是大變。
嬴子弋站了起來,說道:“這樣也好,省了我們些許麻煩,讓焱妃,猴子他們準備好,后羿計劃開始了。”
只見落日的最後一絲余暉照耀在陳平手上的竹簡,上面的字體遒勁雋秀。
星墜東郡,熒惑守心。黔首刻石,亡秦者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