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叢林之中,一名衣衫破爛的男子拿著酒壺,雙頰熏紅,意態寥落,頹喪之極。
他飲了幾口酒,發現酒壺之中早已經空了,便從地上撿起了一支樹枝,舞動了起來。
在男子看來,似乎著天地之間,唯有這酒壺之中酒與手中的木枝而已。
在男子的手中,木枝猶如長劍,劍鋒所指,凌厲異常。木枝未至,劍氣已然縱橫於外,飛流切葉,犀利異常。
“好劍法!”
嫋嫋身影,輕紗蒙面,月神緩緩而來,看著這殺氣四溢的場景,讚道。
那男子並沒有理會月神,手中木枝舞動,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月神卻是不急,似乎在欣賞,似乎在等待,等著荊天明劍氣削弱,她才開口道:“墨家巨子劍法超然。然而劍法之乖僻,卻失了幾分光明正大,反而像是刺客之劍。”
“既然已經知道了,何必再贅言!”荊天明放下了手中的木枝,轉身看向了月神,問道。
“不夠!”月神只是冷然的說道。
荊天明一雙眸子看著月神,說道:“你什麽意思?”
“你想要刺殺嬴子弋,光憑現在的劍法,還不夠。你一身修為,固然已經臨近當世巔峰,可想要一闖那高手如雲的秦宮,還是不夠!”
“你找到我,就是為了奚落我麽?”荊天明譏諷道。
“自然不是。我找你,也是為了和你同樣的目的。而能夠讓我們達成目標的,就只有一個,蒼龍七宿!”
“那個傳說?”
“有人說,那是一個富可敵國的財寶,也有人說,那是一個可以讓人掌握整個天下的力量,但是,根據陰陽家故有的典籍記載,那是一種力量,一種可以屠龍的力量。”
“屠龍之力?”
月神點了點頭,說道:“便是那傲立於世的天子,也能斬落馬下的力量。”
“它在哪?”
“墨家,機關城!”
“什麽?”身為墨家的巨子,荊天明還是頭一次聽說,不過看著月神的表情,對方也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那股力量就在機關城中,這是千真萬確的,然而想要獲得這股力量,巨子還需要兩個人的幫助!”
“誰?”
“我和星魂!”
“你們?”荊天明警惕般的看著月神,似乎想要從她那一成不變的表情上尋找到蛛絲馬跡。
“你不用擔心什麽。沒有我們的幫助,你是不可能成功的。”月神輕笑,說道。
“那我們走吧!”荊天明面無表情的說道。
“還有一件事情!”
荊天明剛剛走了幾步,聽見月神的聲音,回轉頭來,等著她的話音。
“項少羽想要奇襲陳地,卻是被嬴子弋設下了陷阱。他拚死突圍,各路諸侯卻是沒有一個響應他的。眼下,他怕是已經進入了絕境。你,不去看他最後一眼麽?”
月神還沒有說完,荊天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之中。月神悠悠一歎,抬首仰望,淒迷的眼中閃爍著幽光,說道:“嬴子弋!我是不會讓你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至尊之位上的。”
………
烏江。
項少羽一身鎧甲已然殘落,周身血跡傷痕,駭人之極。
只是,那一雙明亮的眸子,卻是侵染了殺意。他站在屍山之上,手握破陣霸王槍,睥睨著身前包圍著他的十萬大軍。
這些人並不是嬴子弋的嫡系,卻是韓信糾集著關東諸郡各路諸侯的軍隊。
可笑的是,這些烏合之眾,沒有膽子將劍鋒指向那高高在上的秦帝,卻是如狼噬血腥一般一路追來,將他的八千部眾一掃而淨。
即便項少羽再為英勇,他手下的兵卒再為善戰,可是面對數倍乃至十數倍的敵人,依舊是無濟於事。
以至於今日,部眾死傷殆盡,唯有一人,立於烏江之旁,捍衛那僅剩的榮耀。
“劉季!韓信!”項少羽將目光在一眾人中巡視一番,冷然一笑,說道:“你們以為光憑著這幫烏合之眾,就能殺了我麽?”
項少羽說完,身上的血殺之氣越加的濃烈,幾乎以肉眼可見的薄霧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攝於項少羽的凶意,一時之間,沒有人再敢於上前與之拚殺。
劉季一笑,對著身旁的韓信說道:“將軍,既然沒有人敢於上前,不如調集弩隊前來吧!”
韓信搖了搖頭,說道:“項少羽一身血殺之氣,已然至極,光憑著弓弩隊,怕是殺不了他!若是讓他從身後的烏江而遁,他日怕是帝國大患。”
“將軍的意思是?”
韓信看了一眼劉季,眸中雪亮。他的意思劉季很快就明白了,他悄然的走上前去,說道:“侯爺!許久不見。”
“劉季!”項少羽血眸之中的怒意衝衝,看著劉季,大聲質問道:“為何叛我?”
“因為侯爺不敬天道!”
“什麽?”項少羽看著劉季,猙獰的表情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侯爺看看這身後的一乾士卒,認為他們比你如何?”
“烏合之眾。”項少羽看著劉季身後的一乾諸侯聯軍,嘲諷道。
“是的,論武藝,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不是侯爺的對手。甚至論精銳程度,侯爺的軍隊也要遠遠勝於他們之中任何一支。可是現在,他們勝了,而侯爺敗了,卻是為何?”
劉季話語輕緩,卻是響徹在了這片天地,語音清晰,響徹在所有人的耳中。
“因為你們貪生怕死,因為你們貪戀福貴,因為你們都懼怕嬴子弋!”項少羽大吼一聲,肆意的喧囂著心中的憤怒與不甘。
“哈哈哈哈!”面對著狂風怒雨一般發泄似的怒氣,劉季卻是面色不變,反而大笑了起來,說道:“侯爺說的不錯,可是也不對!”
“你說什麽?”
“侯爺不敬天道,是因為到了現在,侯爺還不明白,何謂天意?自周天子失國,天下紛爭數百年,秦齊魏楚燕趙韓七國連年征戰,至秦皇,天下一統,華夏為一。這片寥落的地域之中,並不需要一個百戰百勝的將軍,也不需要要一個文武皆備的王者,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讓百姓安穩種田的老實人而已!而侯爺卻是做不到,這便是侯爺失敗的原因!”
劉季的話語如刀鋒一般,切開了項少羽的心。他此刻,渾身的血殺之氣卻是一頹,看著那一眾圍困著自己的諸侯聯軍,旌旗招展,鎧甲鮮明,眼中眸光暗淡了下來。
項少羽淒然一笑,喃喃自語,說道:“事已至此,我就算過得了烏江,又有何面目去見江東父老!”
說完,項少羽放下了破陣霸王槍,拔出了腰間佩劍,揮劍自刎。
“陛下有旨,擒殺項少羽者,賞萬戶!”
看著那倒落而下的項少羽,一眾剛剛還攝於其氣勢不敢上前的士兵瘋了似的衝上了屍山之上。
……..
當荊天明來到這烏江之前,所有的戰跡已經被打掃乾淨,唯有那屍山壓製所形成的血印,滲入地層,醒目異常。
荊天明來到江水之邊,看著那濤濤的江水,跪了下來,失神不語。
月神與星魂聯袂而來,看著那江水之旁的荊天明,靜靜的等待著。?“月神,你們說的那個力量,真的在機關城中麽?”不知道過了多久,荊天明站了起來,臉色肅然無比,問道。
“是的,而且你想要掌握這力量,必須有我們兩人的幫助。”
月神說著,看了一眼星魂,對方臉上似乎也沒有什麽異議。
“走吧!”荊天明說道,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向著遠方離去,離開這座別離之地。
“憑著他現在的樣子,連站都站不穩,能夠殺死嬴子弋麽?”星魂站在月神之旁,問道。
“就是因為他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才是最為可怕。那積鬱在心中的怒意與殺意,一旦爆發開來,誰人也無法阻擋了。”月神看著荊天明的背影,說道。
“我們走吧!”
…….....
機關城。
墨家禁地最深處。
月神與星魂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七個陰陽家的方士和荊天明。
每一個陰陽家的方士,手裡都捧著一個盒子,一個曾經在七國唯一繼承人手中的盒子。
月神和星魂的面前,有著一扇巨大的門,門前有七個凹孔。
“陰陽家費盡心力,從七國的繼承人手中拿到了這些盒子。”
月神向後點了點頭,那七名陰陽家的長老將手中的盒子依次序放在門上的凹洞上。
月神手中,拿著幻音寶盒。她口中微微呢喃,幻音寶盒開啟,盒中寶塔向上一一堆疊,美妙的音樂環繞,那扇大門若有靈性一般,隨著著音樂演奏,緩緩開啟。
門後是一個隔絕著的世界。
點點青光溢出門外,一眾人走了進去。
這片地域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劃歸渾蒙,有的就只有那如綢的黑夜,以及鑲嵌在這黑夜之中最為閃亮的七顆星星。
月神說道:“去吧!墨家的巨子,站在那七顆星星的下面。”
荊天明按照月神的話語,向前走著。
月神與星魂對視了一眼,相繼走到荊天明的一旁,三者連成一線。
陰陽家的七位長老守在門口,護衛著這門口的世界。
月神與星魂口中喃喃作響,藍色與紫色的光芒閃耀在這片空域之中,幻音寶盒的聲音隨之而響起。
那閃耀著的七顆星星開始明滅不定,甚至開始顫抖起來。
荊天明感受著這片空域的動蕩,再看了看月神星魂兩人。他們就如同泥塑木偶一般,一動不動,只是嘴裡還念念作響,周身環繞的藍紫光芒也越來越盛。
時間在流逝著,而那七顆星星光芒大盛。之後便是忽的一滯,隨即湮滅。
失去了這七顆星星的光芒,這片空域隨即徹底的暗了下來,即使以月神和星魂周身光芒之盛,在這黑夜之中,也猶如螢火之光。
一股重壓從上傾斜而下,荊天明受此,幾乎睜不開眼睛。視野迷糊之中,月神與星魂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
那黑色的空域,忽的裂了開來,一豎青光自裂縫之中傾泄而下,照耀到了荊天明的身上。
那重壓忽的一滯,荊天明的視野變得清晰開來。光柱內外,似乎是兩個世界一般。
一股力量,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開始滲入了荊天明的皮膚,滲入他的骨髓之中。
過程漫長而又痛苦,荊天明疼得幾乎暈倒過去。
等到青色光柱消逝,荊天明環顧四周,月神星魂,和那七位陰陽家長老的身影已然不可見。
而這神秘的空域也變成了山洞,荊天明隨手一揮,劍氣揮發。
雖是平平凡凡的一招,然而整座山洞與劍氣碰撞,竟微微一顫。
這一刻,荊天明知道,他的力量已經有了不同。而在關中的秦宮,還有一個大敵,一個他誓死也要消滅的人。
嬴子弋!
荊天明不再猶豫,走出了這個山洞,一刻也沒有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