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宮。
殿宇之內,燈火灰暗。
這裡是禁忌之地,整個秦宮的內侍宮娥都不敢接近,甚至,連提一下都不敢。
潺潺的水聲從殿宇兩旁的石獸嘴裡吐出,化作兩道碧泉,注入水池之中。
水池之上,高高托起的石製的匣盒之***奉著一把長劍。
天問!
風胡子排劍譜,天問為第一。
只是,自從這把劍進入秦宮之後,天下幾乎沒有人見過這把劍的真面目。
殿宇朱紅色的大門被緩緩的打開,嬴子弋從外走了進來。
長長的閣道之上,一排排石人戰列在兩旁,手握長兵,守衛著這條唯一的通道,阻擋著任何敢於走進這裡的不懷好意者。
嬴子弋關了機關,靜靜的走到了水池之旁,伸出手,強勁的勁力吸扯,水池之中的天問劍瞬間到了他的手上。
一手執劍,一手輕撫劍身,嬴子弋看著這把排名第一的名劍,細細的思索著什麽,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曉夢的身影不自覺的出現在嬴子弋的身後。長袖微拂,帶來一陣輕風,曉夢眼中泛著蒙蒙的水色,身姿豐韻,一舉一動,雖無媚意,卻是勾人心魄。
“你在想什麽?”
“蒼龍七宿!”嬴子弋淡然的回答道,一個天下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曉夢臉色微微有些驚愕,隨之和緩,說道:“蒼龍七宿秘密沒有人知道,但是與這把天問劍卻有著極大的關系。眾說紛紜,從來也沒有統一的答案。”
修長的劍鋒上倒映著垂珠之後清秀的雙眼,嬴子弋說道:“都有什麽樣的說法?”
“有的典籍上記載蒼龍七宿是一批財寶,一批數量巨大數也數不清的財寶。上可追溯到夏商周,甚至更加遙遠的時代。周天子將之封印,開啟這個寶藏的鑰匙就在那七個盒子之中,最後被七國所獲。”
嬴子弋想了想,這個說法真的是沒有什麽根據。先不說有沒有這批財富,若是真的有,對自己又有什麽用呢?皇帝還會差錢麽!
嬴子弋搖了搖頭,說道:“還有別的說法麽?”
“也有一種說法是,裡面藏著的是一種兵器,一種可以掌握乃至於摧毀整個天地的兵器。得到它的人便可以得到整個天下。”
這種說法怎麽和兵魔神這麽像呢?不過最後一台兵魔神都已經毀滅了,嬴子弋也不擔心。
曉夢看了一眼嬴子弋,說道:“還有一種說法是,蒼龍七宿之中,隱藏著弑神之力。”
“弑神之力?”嬴子弋疑惑的說道,這個世上真的有神靈麽?
不過想起了大反派系統中那最後的一層境界,嬴子弋心中本來在否定著的執念動搖了。
如果說舉世無雙乃是凡人能夠達到的極限,那麽這上面還有一層的境界又代表著什麽?
神靈麽!
嬴子弋微微抬首,想起了在樓蘭之時,神廟之中所看到的畫面,那個被稱為女神的女子。嬴子弋的手微微抬起,撫摸著脖頸上佩戴著的項鏈,女神之淚。
火紅色的光輝熊熊燃燒,照徹在殿宇之中。焱妃的身影從之而出,站在了嬴子弋與曉夢身後不遠處
“陛下,扶蘇動手了!”
焱妃嫋娜而行,來到嬴子弋的面前,說道:“三日之前,扶蘇起大軍四十萬。其中,扶蘇自率二十萬軍攻滎陽,田儋,魏咎率十萬軍攻邯鄲。張耳,陳余率五萬軍北上平原,韓公子信率兩萬軍攻軒轅關,剩下的則在穎川與南陽守軍對峙。”
“侵巢而出麽?”
“是的,這一次。公子扶蘇的麾下,幾乎囊括了所有關東六國的名將。而且,陛下,趙國除了張耳,陳余之外,還有宗室參加了這次叛亂。”
“趙國宗室?”嬴子弋喃喃說道:“難道是?”
“沒錯!”焱妃點了點頭,說道:“就是昔日道家人宗的弟子,趙國的無憂公主。”
嬴子弋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之,手輕輕一抬,將天問拋回了石匣之中。
“這樣麽!項少羽在何處?”
“由於上次南陽之事,扶蘇大怒。項梁將之安排到了會稽,沒有參與這次叛亂!”
嬴子弋悄然的向前了走了兩步,看向焱妃,回頭問道:“高月就在宮中,你要去見她麽?”
焱妃一愣,神情有些扭捏,顯然是在掙扎著什麽,久之,她歎了一口氣,說道:“還是不了。月兒的心中,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了蹤跡。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出現,牽動她的心緒。”
“我明白了!”嬴子弋點了點頭,走出了這間殿室。
曉夢的看了一眼焱妃,沒有說什麽,快步跟上了嬴子弋。
火光再度燃起,包裹著焱妃的豐韻的嬌軀,將這間殿室映得通紅。
隨著火焰燃燒殆盡,焱妃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這間殿宇之中。
…….
會稽,東楚侯府。
“可惡!”
項少羽怒聲道,手刀急下,砸向了面前練功的木樁,將之劈成了兩半。
龍且站在一旁,看著項少羽,心中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南陽之役,項少羽被扶蘇派回到了領地,名為鎮守,實為看押。
而跟著項少羽一起進入南陽的英布與季布兩人,連帶著他龍且,也都被一一的貶謫。
大戰興起,項少羽不希望自己的叔父項梁跟著扶蘇一起東征。只是,項梁最終還是沒有答應,帶領著楚地的精銳,跟隨著扶蘇一起西攻滎陽。
“少羽,嬴子弋那邊已經有了情報傳來。”
范增老夫子一身白色的長衣,緩緩的走了過來。
“怎麽說?”項少羽問道。
“李由守洛陽,鎮八關。王離守南陽,據犨、葉。章邯為征南將軍,節十萬軍,轄製邯鄲數郡。”
“那滎陽呢?”項少羽挺直了身子,看向了范增,目色赤紅,顯得十分疲憊,催問道:“是不是嬴子弋親自來了?”
范增拍了拍項少羽的肩膀,希望他能放松些,說道:“太尉馮劫為征東將軍,轄軍十萬,鎮守滎陽。”
“馮劫麽?”項少羽退後了兩步,似乎在思考著嬴子弋的對策,喃喃說道:“不是嬴子弋自己,也不是王賁,蒙恬,居然是馮劫麽!他在打什麽主意?”
范增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說道:“這位天子在打什麽主意,還真是讓人難以猜測。驪山的刑徒分置各地,九原的邊軍沒有調動。他只是派遣了關中的十萬軍東出函谷,鎮守滎陽。而邯鄲那邊,集結是各地駐軍與少量的邊防軍。”
“不可能!”項少羽揮了揮手,說道:“嬴子弋廢止了戰車,秦軍野戰明顯不利。只有這麽點兵力,進攻不足,難道嬴子弋隻想要守,他在等什麽?”
范增搖了搖頭,說道:“關中的探子還沒有傳來任何的情報。不過倒是傳來了奇怪的傳聞。”
“什麽?”
“傳聞那日鹹陽秦宮之中,有兩名刺客入宮行刺。不過天現異象,真龍現世。之後,秦宮之中便傳來刺客被誅殺的消息。現在,關中已經傳遍了,嬴子弋的天子之位越加的穩固。而在我方的陣營之中,也因為著這個消息,不少士卒甚至是王侯將相的心中,也已經開始動搖了。甚至,還有人暗中提起了那件事情。“
項少羽握緊了拳頭,牙齒緊咬,一臉的怒不可遏。
龍且卻是聽得不明白,問道:“范老夫子,究竟是什麽舊事啊?”
范增看了看項少羽,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這件事情自從那個夜晚,隨著嬴子弋的身份曝光而成為了塵封的禁忌,沒有人再敢於也不願意再提起。
項少羽長歎了一口氣,雙拳松了開來,說道:“小龍,你不知道。當初嬴子弋囚禁了我楚國的公子熊心,用他的身份隱藏在了我們的身邊。秦軍進攻墨家機關城時,墨家的先代巨子曾經打開了與蒼龍七宿相關的機關盒,上面的一段讖語,便是火水相交,龍行於天。一而為七,木秀於林。熒惑守心,淳維行行。七而為一,當問麒麟。”
“什麽意思?”龍且不解的說道。他是兵家之中,善於行軍作戰,然而對於讖語,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范增看著項少羽,默默的點了點頭,看來項少羽心中已然放下了剛才的憤怒與彷徨,變得冷靜了。
范增很是欣慰,果然,少羽成長了不少。
“前面兩句說的是秦代周而興,但紛亂卻沒有停止。後面是說天下大亂的征兆,天石落地,匈奴南侵。”
“難道說那個熒惑守心就是?”龍且詫異的說道。
“沒錯!”項少羽點頭,“就是東郡的落石,嬴子弋因此被貶謫雲中。而匈奴南侵卻還沒有發生。”
“原來是這樣。”龍且若有所思的說道:“那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
項少羽心一緊,面色有些掙扎,似乎有些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項少羽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緒,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能夠帶給天下安定的人,就是麒麟扶之而出的熊心殿下。也就是,當今的秦帝嬴子弋!”
最後一句,項少羽的聲音很平靜,但裡面所蘊含的東西,卻讓龍且有些害怕。
“麒麟現,聖人出。當初的人都以為熊心殿下是那個能夠帶給天下安定之人,卻忽略了,麒麟現世,還有另一層意思。”
月神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項少羽等人的面前,紫色櫻口微張,緩緩而道。
對於月神的出現,在場的三人沒有一個感到意外,龍且更是問道:“還有一層意思是什麽?”
月神看了一眼沉默中的項少羽,似乎是在故意刺激他一樣,說道:“麒麟現,聖王出。或許當時的人,不想說也不敢說。對不對,侯爺?”
“夠了!”
項少羽一聲暴喝。月神不比范增龍且,項少羽對她,可是沒有一絲的情誼。
“月神大人此來,難道只是為了奚落本侯麽?”項少羽譏諷道。
“侯爺有這個心思,我可沒有。侯爺當知道,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月神美目之中瑩光閃爍,唇角微翹。隻微微一笑,卻是美豔不可方物。
“那個虎臥關中,高踞王座的秦帝,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我到這裡來,正是為了告訴侯爺一個好消息。”
“什麽?”項少羽問道。
“此戰,扶蘇必敗。”
“這是好消息麽?”此刻就是龍且,對著月神,都沒有了一絲好臉色了。楚地的精銳尚且跟著扶蘇一起,若是敗了,他們會怎麽樣?光是想一想後果,龍且救沒有這個閑情跟月神一樣,將這件事情玩笑一般似的說出來。
兵家之人從來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人,龍且也是一樣。
“當然是好消息!”月神看著不做甚的另外兩人,說道:“蔽羽於扶蘇麾下,就能戰勝的了嬴子弋了麽?當初在滎陽城外,嬴子弋為何不殺掉尚為公子的扶蘇,侯爺想過沒有?扶蘇逃後,他本有壓倒性的軍力,東平各郡,卻為何遲遲沒有動手?侯爺又考慮過沒有?”
范增看著月神,眼中眸光一閃,充滿了警惕之色。
月神仿若未覺,接著說道:“嬴子弋就是希望借著扶蘇這杆旗幟,穩定東方各郡,約束各路諸侯,江湖勢力。”
月神向前走了兩步,看著陷入沉思之中的項少羽,一笑。盡管陰陽家中有著很多魅惑人心的秘術,月神卻沒有這個打算對著項少羽使用出來。最為平淡的話語,不帶一絲魅音,月神卻知道,項少羽的心中絕對不如他此刻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嬴子弋做的的確很成功。以至於現在,天下各路諸侯,諸子百家之中,都沒有人再提出那兩個字——滅秦!”
項少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的確是這樣!”
“可是,侯爺想要打敗嬴子弋,就必須讓天下之人心中再度明白一個事實。”月神說到這裡,稍作停頓,無論是項少羽,還是龍且,此刻都是神情緊繃,在等待著月神的下文,卻見得月神不緊不慢的開口。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