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緩緩的打開。
出現在兩女面前的是一隻雪白的小獸。這隻非狐非貓的小獸晃著腦袋,極力的擠開了門,身子才鑽了進來。
“小白!”
兩女驚叫一聲,離了床榻,上前去照看這隻小白。
與在芒碭山中不同,這隻小獸的身形又長大了些。大大的眼睛睜著,在忘巧的撫摸之下,很是乖順的晃了晃尾巴。
只是,讓兩女有些不解的是,小白是怎麽到這裡來的?
芒碭山離此何止千裡之遙?當初兩女奉了逍遙子之命下山,旅途匆忙,沒有帶上小白。事後,她們還很擔心小白的狀況。
誰知道就在這新婚之夜,小白卻突然出現在了兩女的新房之中。
“小白,你怎麽來了?是不是想姐姐們呢?”忘巧寵溺的聲音響起,撫摸著小白背上柔順的皮毛,將之抱了起來。
忘憂看著忘巧懷中的小白,臉上也是喜意連連,可是陪著忘巧走了幾步,忽然臉色一變,“師姐,師弟好像不怎麽喜歡小白吧!”
忘巧也是想了起來,當初在芒碭山上,自己的師弟別說是碰小白了,就是與小白待在同一間屋子裡,渾身好像都有些不適應。
當然,要是換了平常的場合,兩女自然不會介意,自己的男人還是要好好管教管教的。不然將來她們兩個不得被那個壞小子欺負死啊!
可是現在卻是他們三人的新婚之夜啊!
“師妹,我也想起來了。小白現在不能待在這裡。怎麽辦呢?”忘巧有些憂慮的說道。
“看時辰,師弟馬上就要來了。我們將小白放在隔壁吧!”忘憂想了想,說道。
“也好!”
於是,在這個新婚之夜,兩女悄悄的溜出了自己的新房,將小白放在隔壁的小屋中。
屋中漆黑,並沒有雜物。忘巧忘憂與小白,三雙亮亮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忘巧與忘憂蹲了下來,忘巧摸著小白的頭,說道:“小白,今天可是姐姐們的大日子,你要乖,可不要搗亂哦!”
黑暗之中,小白若有靈性,點了點小腦袋,眼睛眨了眨。
“乖小白!”忘巧忘憂相視一笑,站了起來。
“師姐,我們快走吧!不要讓師弟發現我們離開了。”忘憂說道。
“恩!”
兩女跑也似的回到了新房之中,坐到了床榻上,胸口一起一伏的。
過了沒有多久,熊心打開了房門,看見燈火明媚之中,兩位佳人氣息微喘,臉色紅潤,靜姝嫻雅,心中不覺得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愛意。
“兩位師姐,能夠娶你們,是我熊心的福氣。”熊心臉上醉醺醺的,看著兩女嬌羞的表情,心中喜滋滋的。
兩女此刻低下了頭,羞答答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洞房花燭,良辰美景。面對著自己愛極的男子,一股愛欲徒升。
熊心向前走了兩步,卻沒有想到自己的身後,有什麽東西在頂著自己。
熊心喝了酒,身子沉沉的,回頭一看,正見一頭渾身雪白的小獸用頭頂著自己的腳。
“這是什麽?”醉醺醺的熊心一把將小白抱在了懷中,“非狐非貓,似有靈意。我在古書上曾經見過,好像是那能夠辯明曲直真假的曲澤。”
兩女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在這大好夜月,本是洞房花燭之時,兩女卻感覺被人潑了一身涼水,從頭頂涼到了腳後跟。
“你是誰?”忘憂冷冷的聲音響起,問道。
“瞧師姐說的,你連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是誰了麽?”熊心一時沒有察覺不對,笑著說道。
熊心懷中的曲澤尾巴一晃一晃的,在這悄然之間已經變得微妙至極的屋中,仍然任性的搖著尾巴。
“你是誰?”忘憂此刻聲音之中帶著怒意,聲調徒然高漲,質問道。
熊心也察覺到了不同,眼前的兩個女子看向他時,不再是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樣,而是充滿了仇視。
熊心慌張的向後退了兩步,手一松,小白從他懷中躍了出來,靜靜的站在一旁,一雙大眼睛看著這福場景。
兩位女子一身佳服,霍然站了起來,身姿修挺,面色激紅,忘巧更是從一旁的劍架上拔出了長劍,指著面前的男子。
新房之中,本是不該帶著劍器。不過江湖兒女,又是在這風起雲湧之時,為了防止意外,還是帶著護身的劍器。
此刻,卻是派上了用場。
“快說!你是誰!我師弟又在哪裡?”忘巧神情激蕩,質問道。那樣子,讓人絲毫不懷疑,下一刻,她就要一劍劈上去,將眼前敢冒充自己師弟的男子斬殺。
“我是熊心!”熊心慌慌張張的向後退了一步,嘴裡說道。至此,他還是無法明白,究竟是怎麽被識破的?
屋中的異常很快就將這座小院之中伺候的侍女滕婆一流吸引了過來。
當這些人匆匆茫茫的趕來時,卻怎麽也弄不明白,眼前的場景究竟是怎麽回事?
洞房花燭,兩位佳人卻是臉上充滿了忿色,劍指自己的夫君!
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勸阻,畢竟此刻的情形太過荒誕。
直到,本在外院之中喝酒的項梁逍遙子高漸離等人在侍女稟告之後,趕到了這裡。
不算太大的院子之中頃刻間擠滿了人。
墨家道家農家,諸國之間的貴族,還沒有喝得起不了身的基本都趕到了這裡。
但是,他們與先前的侍女一樣,都不明白這劍拔弩張的情況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一時停駐,不敢多發一言。
小胖墩和雞腿明從人群之中擠了進來,護在了熊心的身前,說道:“你們兩個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大哥?”
“少羽,天明,你們走開。他不是你們大哥,是假的!”
忘憂的聲音很快引得在外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
新婚之夜,新娘卻說自己的夫君是假的,這究竟是什麽情況?有些人拍了拍自己的臉龐,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在做夢,還沒有醒呢?
“不,我是真的熊心!”在雞腿明和小胖墩質疑的目光之中,熊心淒然說道。
雞腿明回過頭來,依然很有義氣的護在熊心的身前,說道:“看,我大哥都說了,他是真的!”
“天明,你不要被他騙了。”忘憂說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用一件只有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說的事情來驗證,看他回不回答得上來?”
雞腿明想了想,撓了撓腦袋,轉身對著熊心說道:“大哥,為了讓忘憂忘巧兩位姐姐放下疑惑,那我就問了。在墨家機關城的時候,我曾經跟你說過少羽怎麽樣?”
小胖墩捅了捅雞腿明,一臉不滿的說道:“你背著我跟大哥說我什麽壞話呢?”
“我是真的熊心!”熊心沒有回答,只是嘴裡始終念叨著這一句。
異樣的情況讓神經粗大如雞腿明也看出了問題。雞腿明和小胖墩徹底轉過身來,面對著熊心,退到了忘憂忘巧身側。
異樣的情緒在那種醞釀著,所有人看向熊心的時候,臉色也變了。
不知是誰點起,那怦然的怒氣忽然迸發。這個冒牌貨將他們戲弄了這麽久?這口氣這幫人怎麽咽的下去。
項梁與一乾楚將更是怒罵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是不是秦太子派來的?我家公子殿下又在哪裡?說,不然今天就讓你喪命當場。”
“嬴子弋!哈哈哈哈哈!”就在一眾人恨不得將他五馬分屍的時候,熊心卻是忽然大笑道。對著眼前的一切,熊心感到無比的荒誕。
“有什麽好笑的!”小胖墩怒氣衝衝的說道。“你這個冒牌貨!”
“不對!”熊心目色赤紅,喘著粗氣,暴怒道:“我是真的熊心!”
熊心的癲狂的模樣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一愣,心中泛起了疑惑。
這個冒牌貨是不是瘋了?
熊心卻是一點也不理會,報復似的說道:“你們想要知道真相,今天我就告訴你們。”
熊心向前走了兩步,絲毫不畏懼長劍之鋒,怒視了一眼持劍的忘巧與忘憂,隨後轉過了頭,看向了庭院之外的眾人。
“楚國亡後,我帶著楚國王室的信物,在一乾忠心的侍衛護衛下,四處退避秦軍的追殺,逃亡於荒野深山之中。這種日子過了幾個月後,有一日,忽有一群黑衣高手,找到了我的行蹤。一番激戰之後,我身邊的護衛懼被斬殺,我也成了別人的階下之囚,攜帶的信物都被那群人奪了。”
熊心說到這裡,院子中但凡有點頭腦的人似乎都開始意識到了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田言站在暗處,一雙眸子盯著屋中燈火通明中神態似癲似癡的熊心,心血劇烈的湧動。
田言捂著胸口,似乎那男子口中接下去將要說的真相會讓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群黑衣殺手的主人,拿著我的信物,冒充了我的身份,先是拜入了道家人宗之中,闖下了偌大的名聲,江湖上更是譽其為忘情大師。之後,那人借著楚國公子的身份,參與了六國會盟,召集楚國舊臣,余部,訓練兵馬,安撫舊部,聲勢更加滔天。”
“你究竟在說什麽?”忘巧仍然是不信,長劍向前,劍鋒更是刺進了熊心錦服之後的皮膚,染墨出了一圈血印。?“這都是真的!”熊心卻是怡然不懼,接著說道。“我被那人關了數年之久,雖然行動不自由,但是也沒有受到多大的折辱。直到兩月之前,我被他放了出來。”
熊心的臉上閃現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轉過頭來看著忘憂等人,說道:“想要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麽?少羽天明,你們尊敬的大哥。忘憂忘巧,你們喜歡的師弟,還有你們…….”
熊心的手指著門外的一眾人。
這些人中,有著農家一眾堂主高手,墨家的一眾統領,道家人宗一乾掌門長老......還有著各國的貴族,楚國的項氏一族,齊國的田氏一族,魏國的魏咎,魏豹,韓國的公子信,韓成........
形形色色,林林總總,他們代表了江湖上,草野中最大的勢力。
“你們知道讓你們斐聲讚譽的忘情大師,誓死效忠的熊心殿下究竟是誰麽?”
熊心譏諷的笑著,不覺得向後退了一步,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卻聽得熊心徒然高聲斥罵道:“他就是如今已經貶謫雲中的秦國太子!那個讓你們恨不能生食其肉啖其骨的嬴子弋!”
說完了這句話,熊心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癱坐在了地上。
靜,出乎意料的靜,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那漆黑的夜空,忽然出現了一個火球,耀眼猶如白晝。
“那是什麽?”有人指著天空,說道。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數不盡的火球在空中出現,向著山上襲來。
“糟了,那是投石車的火彈。”有人終於反應了過來,說道。
碰碰碰碰.......
隨著一個一個的火球落地,地面響起了巨大的響聲,附帶的火焰將這座別院瞬間燃燒了起來。
“是秦軍,秦軍攻來了!”項伯帶著傷,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他們夜襲了我們周圍所有的哨崗,在山下架起了投石車。快走吧!這只是秦軍在定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嬴子弋!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想到了這個名字!
項梁看著癱軟在地上的熊心,讓手下把他扶了起來。他明白,這件事情或許會楚國的恥辱,流傳下去。
“諸位,秦軍已來,但這座山山勢險要,我們遁入深山之中,想來秦軍也找不到我們。事不宜遲,這次是項氏一族拖累了各位。若是這次逃得性命,項梁他日必定向各位負荊請罪。”
“項梁兄說的哪裡話。此難若消,他日必將再與項梁兄痛飲一番。”逍遙子說道。
“多謝。”
項梁,高漸離各自抱起了還在呆愣之中沒有醒轉的小胖墩與雞腿明,從容的與一眾人退了出去。
屋中,道家人宗的忘思忘樂等弟子看著臉色蒼白的忘憂忘巧,心憂道:“師妹,快走吧!”
“走麽?我們還能到哪裡去?我們已經是熊心的妻子了。”忘憂淒然笑道。
“那又怎麽樣?我們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即使是要殺了他!”忘巧手上的溫暖滲入了忘憂的心尖,兩人相視一笑,跟著一眾人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