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絲絲閉了閉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了眼睛,絲毫沒有察覺口鼻眼上蜿蜒流下的血珠子。
左星宇默默的看著她,並沒有提醒她,反而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把下巴放到她的頭頂,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氣息,才輕笑一聲,說道:“是啊!這就是大海。絲絲,你不是總想這要看大海嗎?這就是最美的大海!不過,你比海更美、更迷人……”
“是嘛?真想不到,左大哥你也學會了哄人。”
雖然她看不到自己的臉,不過連續多日的病痛折磨,她也知道自己的臉色絕對說不上好看,卻被左星宇誇成了一朵花兒一般,如何不讓她好笑?
“是真的!絲絲,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最美得。”
他想對著她表明心跡,想告訴她她在自己的心目中有多重要,幾次話到了嘴邊,他又收了回來。
這看似脆弱實則堅強的女人呀,即便受盡了病痛的折磨,她也依然半聲不吭,不肯叫苦,不肯喊痛!臉上的淺笑是如此淡泊,卻讓人心酸莫名。
恨不能可以由自己代替她痛、代替她哭!
把她不願意訴說的苦楚說出來,把那沒有溢出眼眶的淚流乾、流盡!
“你快看,那是海鳥!好多的海鳥呢!”
柳絲絲驚喜的聲音傳來。
在那一片蔚藍的江河裡,有一群海鳥似乎並沒有遷徙,反而集結成群,在頭鳥的帶領下,紛紛扎進了江水裡,又很快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了一圈,飛向遠方。
“真美!真好……”
它們可以飛翔在藍天上,真好!
靠在左星宇的胸口,柳絲絲慢慢閉上了眼睛,將外面的世界都關在了眼內。
她的心飛了起來,很快追上了那一群海鷗,很快翱翔上了藍天,展翅飛翔。越飛越高,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最後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人的視野盡頭。
許久沒有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動靜,左星宇忙低頭輕喚著:“絲絲,絲絲!絲絲你怎麽了?絲絲你快回答我,絲絲……”
他悲聲呼喚,一次比一次急。更是猛烈的一陣搖晃她的身體,拿起自己的袖子在她的臉上一陣莫亂擦拭,試圖擦去她臉上的血淚。
“絲絲,絲絲啊你快醒來啊!絲絲,你不能死,你還沒有聽見我說我愛你,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就這麽離開了?絲絲……”
他的眼淚忍不住滑落下來,再度一把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她,放聲嚎哭。
心中的懊悔難以言說!從胸腔內蔓延的心痛感覺幾乎令他奔潰。
曾經他以為自己有無數的機會補償她,真的到了此時他才發現,其實自己什麽都做不了,自己根本幫不了她!
“咳咳,咳咳咳……左大哥……”
懷中傳來的輕喚堪比天籟!讓左星宇無法回神,大張著嘴緊緊的盯著懷中的小人兒,生怕是自己幻聽了。
“左大哥,我還想看海……你抱著我去前面那塊大石上。”
她喘著粗氣,眼神極度迷離,幾乎對不準雙眼的焦距。
“看海?好!左大哥帶你過去!我娘也去了,你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絲絲,你答應左大哥,你不會死的,你不會丟下左大哥一人活在這世界上。答應我!”
左星宇迫不及待地要著柳絲絲的保證,生怕自己一放手,對方就消失了一般。
“左大哥……好,絲絲答應你,絲絲是不會死的……”
生死之事哪裡能由她自己控制?柳絲絲挑起一道蒼涼的笑容。
“真的?這可是你答應左大哥的,你可要說到做到!”
左星宇總算放心了些,再度抱起她走到海邊的大石上,這才慢慢坐了下來。
“左大哥,我有一個故事想講給你聽,你要聽嗎?”
她閉了閉眼,強打起精神。
此刻的她感覺精神頭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的原因。
“想聽,只要是絲絲說得故事,左大哥都想聽。”
柳絲絲微微搖搖頭,重重喘了幾口氣,這才說道:“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女孩,她一直以來都是幸福快樂得。可是有一天,她聽見自己的大哥和大姐在暗地裡提及身世,這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她妒忌自己的幾個姐姐,也擔心自己的養父母不疼她,所以總是故意和父母唱反調,試圖引起父母的關愛,不料卻被人誤會喜歡耍小性子,也越來越不得父母喜愛。”
左星宇沒有打斷她的話,她也聽出來了,柳絲絲在說得是她自己的身世。
“不久,有位少年拿著憑證上門,這是小女孩第一次喜歡上某個人,便動了小心思將少年據為已有。她一邊沾沾自喜有了心之所愛,一邊又日夜被良心折磨,認為是自己搶走了屬於二姐的幸福。直到少年上門退婚,她心底的陰暗面徹底爆發了。不料一切從此開始,徹底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被人陷害說與人有染,險些被送進虎口。不料卻是才出虎口又進狼窩。小女孩早已經有了心之所愛,怎麽肯另嫁他人?於是,她趁著大婚之際,直接跳河自盡了。”
“絲絲,絲絲是我對不起你,當年是我辜負了你。之時當初的我沒有得選擇!絲絲,原諒我,原諒我……”
懊悔無時不刻不在鞭撻著左星宇的心,多年的堅持在這一刻崩潰!
他像小孩子一眼哭得難以自已。
柳絲絲搖搖頭,費力的抬起手抓住他的衣襟:“不!你聽我把話說完。”
“嗯!你說,絲絲你說。”他趕忙握住了她的手。
柳絲絲沒有掙脫,她也無力掙脫:“小女孩被人救起之時,已經徹底斷了氣。這時,一抹幽魂卻借屍還魂,再度活了下來。其實,這抹幽魂也是個屈死鬼,對於多出來的一輩子,她很珍惜。所以她一直好好的活著,努力活下去,一直到今天。”
說完,她便靜靜的閉上了眼。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眼看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某些該解決的牽袢,她早就該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