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走在……不，沈聰走在風暴之中。

  活性波散開，邊走邊感知周圍的一切環境，鯨魚座Te行星的地表十分荒蕪，地形則起伏多變。

  他所在的區域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沒有水平面無法判斷海拔，但山峰與山谷的落差，超過三千多米。龍卷風在山谷之間興起、破滅，大風卷起的沙石時刻不停，風化的山岩看上去隨時都會崩塌。

  火山噴發現象並不是罕見，有好幾處山頭都有火山口。

  “生命，沒有；文明，沒有；活性，沒有……”沈聰的禁閉造型臉上幽光閃爍，他沒有造出眼睛結構，但隨處都是眼睛，“空氣密度很大，硫磺含量很高，有機生命大概無法生存，這難道是一顆無生命的星球？”

  從幻影之翼得來的坐標，明確標識出狂暴碎星者其中一份遺澤，就是降落在鯨魚座Te行星上。

  伸手。

  超八結金虛化，蕩漾出一圈一圈水波，無形無質的場化活性波向周圍擴撒。

  沈聰停下腳步，任由披風在風中搖擺，黑色的金屬機械身體，無法反射光澤，如同融入陰沉的氣候中。

  這裡，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幾個小時。

  禁閉造型就這樣站在一處山谷中，未曾移動。火種閃爍，信息順著機械身體的神火系統，進進出出，匯總並分析。感知力已經被沈聰開到最大，在地球上，他就用這種方法，定位了全部的超八結金位置。

  現在。

  位置信號無法定位，看上去好像這顆星球，並沒有什麽超八結金，也沒有火種能量和活性釋放的痕跡。

  只是沈聰不甘心，他千辛萬苦將生死置之度外，才來到十二光年之外的超級地球。

  一次太空旅行的代價太大，他無法承受失敗的損失——即便想要承受，也無能為力，如果在這裡得不到金屬物資補充，亞光速飛船就無法修補好，也就意味著他將無法再進行下一次亞光速飛行。

  狂暴碎星者剩下七份遺澤的位置，最近一顆星球，是天苑四的一顆未被人類發現的行星，距離約有二十二光年。沈聰不敢想自己轉移到這個位置，無法亞光速的話，需要多少年；即便是回地球，也得幾十上百年。

  所以。

  他只能繼續以冷靜的心態，走走停停，時不時停下來定位幾個小時。

  鯨魚座Te行星自轉十分迅速，只有十六個小時，也就是說這裡白天八小時、夜晚八小時。

  這裡的夜晚真的很黑，白天也不怎麽明亮，唯有溫度非常高。

  白天常溫最高能達到九十攝氏度，晚上也有三十攝氏度，也就是沈聰現在的宇宙火種本質，能夠適應這樣的高溫氣候。

  地表乾涸，沒有找到一滴水，連水漬遺留下來的痕跡都沒有。

  但這個星球是有水分的。

  空氣中含有水分，水蒸氣、水分子。

  以亞光速飛船墜落點為中心，沈聰走了大概有五百多公裡，耗費地球時間五天整。這五天時間裡，他所走過的路程，都是蜿蜒成群的山脈。直到第五天，他看到遠處如同天際城牆一般的山脈。

  那山脈一望無際，從朦朧中延伸出來，再延伸到朦朧之中。

  展現在沈聰面前的只是一面，但就這一面，高度遠超這裡的山脈，根本看不到頂部，頂部已經插.進厚重的烏黑雲層中。

  “這山脈很高，看不到邊際，上去看看！”

  沈聰抖動自己的超八結金披風，身體向半空中茫然跳躍，在零點一秒鍾之內，超八結金披風虛化，扭曲拉升，一分為四，成為四根機械羽翼。

  羽翼線條修長，長度達到五十米，兩根一對，加起來有一百多米長、

  不見搖動。

  微型噴射口就噴射出無法捕捉到的微粒子流，化作一道烏光，向高大的山脈衝去。

  望山跑死馬，山脈看著不遠，其實飛了很長時間才觸摸到邊界。沈聰一邊飛一邊爬升，越上升，空氣密度越大，活性波也受到干擾，無法維持天眼雷達的強大視界范圍。基本上等於在地球上霧天行車。

  但沈聰的心情是振奮的。

  因為他終於在爬升到將近有五千多米高度，來到了山峰的頂部，確切的說不是山頂，而是平地。

  天眼雷達尚能維系的十幾公裡視界中，一片平坦，望不到邊。

  並且最關鍵的是，他感知到了活性的存在，雖然微弱，但確確實實在空中飄蕩。許久無法定位的超八結金，也漸漸在感知中被一一定位，一共七處地方有超八結金的感應場化活性波。

  “好！”

  沈聰選擇最近的一處，抑製住速度，以不緊不慢的方式趕往。

  他已然明白，自己墜落的地方，並不是什麽山脈，而是鯨魚座Te星球上的一個巨大坑底，自己現在爬上來的“山脈”，才是真正的平原地帶。

  平原籠罩在灰黑的霧氣之中。

  但沈聰確確實實從這裡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堅定的生機。綿延不絕，生生不息。有狂暴碎星者遺澤的地方，不可能沒有生命存在。所以，接下來就是尋找這裡的生命，進行資源搜刮了。

  “這裡的生命，將以什麽樣的面貌，展現在我的面前？”

  “這裡存在不存在掠食者？火種之靈有沒有橫行？”

  “文明究竟有無，進化到什麽階段了？”

  滿滿的疑惑，等待著沈聰去尋找答案，他喜歡這種氛圍，這讓他感覺到緊張。情緒這種產物，如果不時常產生，沈聰都快要遺忘它們帶給自己的感覺。

  現在。

  緊張的情緒讓沈聰感覺到，自己還是自己。仿佛回到地球上災變不久之後，面對未知的新世界，戰戰兢兢生怕死掉的時候。

  切實感覺到自己活著，以“人類”的自我活著。

  “我的生命，注定在一次又一次未知的冒險中，得到升華與凝固。我是源自地球的高等智慧生物，文明的一員。現在，我將以宇宙火種的身份，探索宇宙中一切未知的角落，直至永恆。”

  這樣的心態，已經超脫掠食者層次。

  沈聰給自己現在的心態，定義為——觀察者視角。

  食物，掠食者，觀察者。

  這是生命層次的蛻變，心理層面、身體結構層面，雙重的蛻變。恆星級的狂暴碎星者，則是他下一步要蛻變的層次——造物主。

  進入觀察者視角的沈聰，漸漸走進平原深處，這個時候，他似乎察覺到什麽：“活性越來越濃鬱了，我似乎接近了某個綠洲區域……我腳下的土層，之前是灰褐色，現在變成了灰黃色，而且有一種琉璃質地的感覺？”

  腳下的灰黃色土層，很難用地球的土壤來形容，這是一種形似水晶且柔軟的物質。

  “柔軟？”

  沈聰雙腳落地，強橫的活性波，瞬間向土層進行侵入感知。

  這一次，奇怪的反應出現。原本平靜寂無的灰黃色土層，竟然對沈聰的活性波，產生巨大的排斥，這種排斥就像是某種生物的情緒。

  也就是說，他腳下的土層，對他產生了敵意。

  “有意思！”

  沈聰彎腰，機械大手狠狠抓起一把灰黃色土層物質，揉碎，再進行感知。土層物質具有活性，被沈聰揉碎後，活性開始流失，真的仿佛是一種活物，具有流失活性的性質。

  但沈聰感覺得很清楚。

  這種物質不是金屬，更沒有生命結構。

  然而就在此時，隨著沈聰抓了一把土層物質並揉碎，周圍的大地沸騰了。這一刻就像是犯了眾怒，灰黃色土層大片大片開始抖動，上下起伏。

  不是地震，勝似地震。

  沈聰沒有過激反應，只是冷冰冰注視著周圍的情況。

  他可以很肯定的判斷，這不是什麽自然現象，而是生物行為，外星生物的行為。他在鯨魚座Te行星無頭蒼蠅一樣搜尋了五天多時間，終於與這顆星球的土著生命，發生了第一次遭遇與接觸。

  周圍的活性在持續上升，火種能量也被沈聰感知到，在不停攀升。

  濃度迅速達到地球上一般火洲的程度。

  然後。

  他見到了Te行星的土著。

  灰黃色土層的躁動平息後，一道一道巨大的岩石柱，從地表升起，高的超過百米，矮的不過二十多米。每一個岩石柱的頂端，都會凝聚出一顆巨大的黃色圓球，閃閃發光，發出淡黃色的光澤。

  這不是眼球，但給沈聰一種被它們注視、凝視的錯覺。

  濃鬱的活性和火種能量，從這些黃色光球身上散發。

  無數的岩石柱，無數的黃色光球，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代表著無數道視線。

  全都集中在沈聰身上。

  將沈聰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