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你快跑遠點,我去想辦法把家裡封存的那壇肉取出來,你別站在家旁邊萬一把家給轟到了怎麽辦。”胖子對著蘇白催促道。
“………………”蘇白現在真的有種抓起胖子的尾巴把它吊起來用皮帶抽一頓的衝動,但現在天空中的雷雲似乎已經鎖定自己了,那股子危機感幾乎完全填充了自己的內心,沒辦法,蘇白只能一咬牙向另外一側也就是小河那邊跑去。
在這個地方,想躲開雷劫是不可能的事兒,因為村子到現在還沒解開隔絕,同時就算解開隔絕你也得找一個足以欺上瞞下的陣法或者結界,但胖子現在這個狀況顯然是屬於“管殺不管埋”的一類,他現在如果要是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話也不會讓自己有多遠跑多遠了。
剛到小河邊,第一道雷就下來了,速度很快,具體地說就是,幾乎沒給你絲毫的反應時間,雷就打在了你的身上。
蘇白不清楚如果是自己全盛狀態下能否躲開這道雷,但至少現在的自己,是真的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當雷電襲遍全身時,蘇白瞬間失去了對自己四肢的感覺,整個人跪伏在了地上靠著一種慣性支撐搖擺才不至於直接摔倒在淤泥灘裡,一股股黑氣自自己身上逸散出來,這是自己體內的僵屍煞氣和屍氣,也算是自己的本源,同時,自己的靈魂因為受過古僵二轉的鍛造也變得異樣,已經和修士的元神完全背道而馳了,也因此在雷擊之中,自己的靈魂也是受到了重創。
總之就是這倏然地一下子,蘇白被劈了個稀裡糊塗,全身麻痹,靈魂也陷入了停滯狀態,整個人在刹那間就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感知。
媽的,要是這次居然是因為被胖子坑得被雷劈死了,那可真的是太冤枉了。
蘇白的意識開始自我封閉起來,也就是說,蘇白現在還能夠自我思考,他就像是身處於一個四周都是黑暗的環境中,外面正在發生什麽和即將發生什麽他都毫不知情,一旦等劫雷將自己劈死,或許自己的這段意識也將隨之消散。
孤獨,往往會帶著絕望,而絕望,也離不開孤獨,現在的蘇白就是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熟悉,仿佛又是一朝回到了當初在培養皿中的時光,無助,孤獨,且不知道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漸漸的,蘇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越來越弱,甚至連做一些深層次的思考都已經不行了,這意味著自己的肉身跟靈魂已經瀕臨崩潰,很可能就差最後半步就會走入徹底的絕寂。
事到臨頭,沒什麽不甘也沒太多的憤怒,畢竟蘇白相信胖子那貨不是要故意坑自己,只能說那貨變成一條狗後發現自己還能使用法術尾巴直接翹上天了面對黑白無常直接來了個引雷。
沒有仇恨的人,沒有目標的發泄,臨死前的蘇白,顯得很是平靜,當然,當你連深入思維都無法做到的時候,除了沒有意義的歇斯底裡以外那麽也就是平靜地等待著終結。
“你要死了麽?”
一道聲音自自己身後傳來,四周茫茫一片的黑暗,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讓蘇白有些意外,因為這裡是自己意識最後的藏身之處,在靈魂跟肉身都完全處於瀕臨崩潰的狀態時,自己的意識只能蜷曲在一角,靜靜地等待著最後的裁決。
可以說,這裡是自己最後的私密之地,也就是俗話講的“內心深處”。
蘇白轉過身,在其身後,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他找不到說話的人,甚至蘇白已經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臆想症,在靈魂即將寂滅前,自己的意識也開始分崩離析出現了其他的自我。
“你真的要死了麽?”
這個聲音再度出現了,隨即,蘇白看見了自己面前的黑暗之中仿佛閃爍著一道灰白色的光芒,一道人影正在從那裡走來,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這個人,居然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是你?”蘇白微微皺眉,他居然不知道,在自己靈魂深處,居然還住著他,他不是早就已經被自己殺死了麽,那個曾被安置在青銅箱子裡的自己。
“我已經死了。”對方很是平靜地說道,“但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又出現了。其實,我應該不可能再出現的,因為我的人已經被你殺死了,而且,你還接收了我的所有記憶。
你的,我的,我們的,現在都屬於你一個人的。”對方就這麽站在蘇白面前,仔細地打量著蘇白。
“我知道是什麽原因。”蘇白開口道,的確,當這個家夥居然在自己內心深處出現時,蘇白就不停地在思考為什麽會出現這個情況,畢竟當初;連隱藏在自己記憶深處的蘇余杭都被自己給清理出去了,這個家夥又怎麽可能繼續隱藏在自己靈魂深處卻不讓自己發現?
原因在於這個故事世界裡,自己跟胖子的靈魂都被重置成了成為聽眾前的那種狀態,也因此,自己死後被召喚出來就可以直接變成厲鬼。
那麽,
他,
也就是又一次出現在了自己的生命中,至少是在這個狀態下,他還是存在的。
“我很意外哦。”對方像是在開一個玩笑,又像是老朋友見面一樣,“你體會過永恆的寂滅麽?”
“我想我快了。”蘇白回答道。
“我體驗過了。”對方像是在自問自答,“我被你殺死,生命被你終結,最後記憶再被你融合,你用的,是我的肉身,我的記憶,也變成了你的記憶。
當我消失後,我於這個世界,相當於根本就沒存在過。”
“聽你這麽說,我倒是覺得你挺可憐的。”蘇白沒想到自己臨死前居然還能和“死而複生”的這貨嘮嗑,當然了,蘇白也清楚人死不能複生,但廣播為了做得逼真,所以克隆出了一個他,但廣播會按照他的推演,基本上會還原這個家夥的性格跟情緒。
“正如我當初小時候,看見你無助的一個人在屋子裡飛一樣。”對方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蘇白的雙眸在此時忽然一凝,顯然,這是蘇白的逆鱗。
“怎麽,你生氣了?”對方微笑道,“當初的你,很可憐,你想去找爸媽,但爸媽的房間你進不去,你想來找我,我卻不想和你玩,覺得你很醜陋和肮髒,是賴在我家不走的一個賴皮蟲。
你當時不知道什麽是恨,因為我曾經好多次把你給罵出去,你也不知道多少次因為擅闖家裡的禁製被彈傷,但你那時真的沒有恨,你只有很單純很唯一的感覺。
那就是你寂寞了,你想找人玩,但沒人願意搭理你,你就在那裡一次又一次地不斷地嘗試,家裡的傭人們都看不見你,你能找到的人,只有我跟爸媽,但我們都不願意搭理你。
你一次次來,一次次地走,然後周而複始,像是一個…………可憐的傻子。
一個剛出生就被炮烙乾淨,只剩下一條脆生生的靈魂的可憐鬼,現在居然也知道被提起過往時的憤怒了?”
蘇白隨即笑了笑,“你盡情表演吧。”
“我和你不同,我有爸媽。”對方似乎是打定主意在蘇白心口上繼續撒鹽。
“一個把你關在盒子裡十多年,再親眼看著你被我殺掉的爸媽?”蘇白回擊道。
“但我有童年啊,不像某人,他的童年,完全是一幅畫所營造出來的虛假東西。”
“這種童年,我真的不想要,其實,我真的不羨慕你,我從一開始就被他們當作工具,我無所謂,我只有從一而終的恨,而你,你因為有過真正的童年,所以到最後發現真相的你,肯定比我更難受,我說的,沒錯吧?”
“我愛他們,我愛爸爸,也愛媽媽。”對方說得很深情,然後用很認真地目光看著蘇白道,“這真的是愛,我感謝他們所給過我的一切,我的童年,我的名字,包括,我的生命。
雖然,這一切現在都成了你的,但我依舊感謝我的曾經擁有。”
“你病得不輕。”
“哈,或許吧。”對方蹲下來,抬著頭,看著還站著的蘇白,他伸手向下指了指,“我很寂寞,在下面。”
蘇白清楚對方所說的在下面不是指的陰曹地府跟黃泉,而是生命凋零後孤寂。
“我馬上要去陪你了。”蘇白說道。
“不,我討厭你。”對方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之色,“你一個可憐的小鬼,我以前不稀罕搭理你,現在,也不稀罕搭理你。”
“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把爸爸和媽媽一起送下來,陪我,讓我們真正的三口之家,在地下團聚。”
對方又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蘇白的肩膀,將嘴湊到蘇白耳邊,重複道:
“答應我,好麽?”
說完,對方開始慢慢地後退,身形也開始慢慢地消散,
“雷劫不殺死目標,是不會停止的,但你和我,共處一個靈魂,我的意識被雷劫打滅的話,雷劫就會覺得任務完成而消失,我知道,我已經死了,這不是真正的我。”
“你這最後的反轉,還真的……”
“我不要你的感動,記住,我和你有同樣的名字——蘇白。
既然我們的父母把我們兩個人糅合成了一個人,那麽,總得有一個兒子去陪他們,也有一個兒子,去負責找他們;
你說,
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