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正對著一隻大豬蹄發動著進攻,他的口味一向偏重,對女人如此,是食物更是如此,好重油好重辣好重肥,按照胖子的說法,這是他爺爺在他小時候著重教育起來的;
胖子的年紀和蘇白差不多,事實上九十年代前後出生的孩子基本上很少經歷食不果腹的事兒了,一般只要家裡沒出什麽意外變故的話,可能零食零嘴這類的還算稀罕物兒,但飯還是能準你能吃多少的。
再者,胖子他爺爺和他父親都是趕白事兒的先生,十裡八鄉有名的人物,甚至是成都城裡也有人請他們過去辦事兒,利是紅包自然拿得手軟,一場白事兒下來不光自己吃得滿嘴流油也能打包回來不少,所以胖子打小家庭條件還可以,同期其他小孩子聽到去吃席還會很興奮,但胖子差不多兩三天就能吃一頓席面。
但胖子爺爺似乎著重地想培養胖子,小時候吃一塊肥肉獎勵兩塊零花錢,多撐一碗飯五塊。
胖子說他小時候其實不胖的,就這麽被自家爺爺威逼利誘下慢慢培養成了一個胖墩兒。
這事兒和尚聽說後,只是微微笑了笑,說了聲你爺爺也是為你好。
胖子只是有些納悶道地說了聲可惜我爺爺死了好幾年了,沒機會找他再擺擺龍門陣了,當初我也只是以為家裡只是靠這個手藝騙吃騙喝的,沒成想老爺子居然還真有兩把刷子。
因為之後成了聽眾修為提升上來後的胖子自然看東西的角度就不同了,他曾算過自己的生辰八字,也推測過在成為聽眾前自己的命格,自己居然命裡犯虛,這“虛”的意思指的是運氣不旺,容易走邪字兒,擱古代到解放前幾千年裡沒準能混個山大王當當,但擱當下這個年代要麽牢底坐穿要麽就吃一粒花生米。
但胖子雖說黃賭毒都偏一些,但沒自己當過雞頭,也沒自己開過賭坊,更沒販過毒,到他成為聽眾之前人生雖有波浪但總算順風順水的,和公家也沒什麽交集,後來胖子自己推演過,自己的命格好像打小就被慢慢地偏轉了方向。
“還吃。”佛爺在旁邊看著胖子已經啃了六個豬蹄了,有些無奈地伸手示意服務員再加一份紅燒豬蹄,不過佛爺倒是覺得,吃飯時有胖子坐在旁邊倒是可以增加大家夥的食欲。
“胖爺我能順風順水地活到現在,就靠好這一口。”胖子自顧自地繼續猛嚼起來。
“也是。”和尚在旁邊笑了笑,他關鍵時候不忌口,但平時條件允許的話一般隻吃素,“你爺爺也是個世外高人。”
“跟你比起來,差遠了,我爺爺我爸那一輩就是靠嘴皮子上的功夫忽悠人混口飯吃,以前鬧活動時我爺爺可沒少挨批鬥,哪怕放在當下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營生,哪裡有和尚你光鮮亮麗。”胖子喝了一大口冰鎮啤酒,“不過想來我爺爺小時候是在日本鬼子進南京城時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逃難到的四川,一輩子風風雨雨也經歷得多了,可能還真有些獨門的辦法,可惜了啊,沒傳給我。”
“他的是道,傳給你也沒用。”和尚微微搖頭,“這種東西,得靠人生閱歷和經歷,再配合獨有的術法法門去感悟,你沒這個心境更沒這個時間,就算是日韓那邊的聽眾更尊重他們的血統和強化,也做不到這種浪費時間的地步,除非他們都是聖人,隻沉浸在悟道的氛圍裡,而不關心自己的生死。”
“你爺爺是怎麽死的。”飯桌上陳茹這個女人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胖子倒是沒什麽忌諱,直接道,“老頭子老嘍,白事兒都給我爸去做,但有一天忽然想吃那啥玩意兒來著,是青色的,反正是老頭小時候住江浙那邊時吃的一個東西,跟糯米團子差不多,嚷嚷著讓我媽硬要給他做,我媽做好了蒸出來了,老頭子一連吃了仨,噎住了,氣兒沒喘過來,就這麽蹬腿兒走了。胖爺我自己出師做的第一次白事兒就是給他操辦的,我爸當孝子隻負責哭,現在想想也算是一種傳承了。”
“橫死。”陳茹又冷冰冰地說了這兩個字。
“嘿,你這娘們兒什麽意思,別以為你能打胖爺就怕你哦。”胖子不等陳茹反應馬上繼續道,“嘴上積點德。”
陳茹自顧自地笑了笑,繼續吃菜。
和尚則是從陳茹的問題裡捕捉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橫死,幫胖子改命,怎麽看怎麽都有種那種意思的感覺,而且自己孫子還成為了聽眾。
但可惜了,胖子的爺爺早就去世了,不像是眼前這位的父母,折騰了二十年,似乎還沒完,而且對待子孫後代的態度也完全不同。
和尚喝了一口涼茶,自己在心裡琢磨著,他沒打算把這個猜測告訴胖子,因為也確實沒這個節外生枝的必要,人死如燈滅,普通人如是,聽眾也是如是,現在去調查和追究胖子爺爺的真正身份也沒什麽意義了。
而且和尚自己也清楚胖子是個外表看似粗大實則心細無比的人,陳茹話裡有話,和尚不信胖子沒聽出來。
就在這時,蘇白放下了手機,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道:
“廣播發火車票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廣播發火車票了“這句話包含著好幾層意思,一層是廣播已經恢復運作了,開始繼續運轉自己的規則,之前出現的問題應該是得到了解決。
另一層則是這一批大佬級聽眾即將坐上火車離開這個世界了,他們一走,這個現實世界本來壓在他們頭頂上的那一片山巒將被搬開,自己等人這一批高級聽眾就將成為現如今金字塔最頂尖的一批人。
當然,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被徹底絕了希望的梁老板,估計會來報復了。
“嘿嘿,我估計梁老板現在得氣死了,一個堂堂大佬級聽眾,被胖爺我和大白一起怎呼了一下居然真的將信將疑完全作壁上觀了,娘的,大佬級聽眾也不過如此嘛,跟胖爺以前糊弄的農村老太太沒什麽區別。”
“他是個特例。”陳茹提醒道,“他的名聲在大佬級聽眾圈子裡,早就有了。”
陳茹說的“名聲”當然不是威名。
“那我們可以早點離開這裡了,或者回老方家或者去其他地方,否則萬一他來找麻煩,還真是有些不好對付。”佛爺建議道,“雖然我們並不怕,也不擔心他真的惱羞成怒做出什麽事兒,但能清靜的話自然是最好的。”
一個大佬級聽眾如果真的要和你過不去,想彎下自己的身段找你麻煩,你還真的煩不勝煩。
“火車票既然發了,那麽火車也估計就在這幾天就要發車了,我們沒從海梅梅的口中知道小軒的下落,但海梅梅既然是幫荔枝做事的,那麽荔枝肯定清楚小軒現在的情況,等那天我們一起去火車站再碰碰運氣吧。”
和尚說的是“碰碰運氣”,因為大家都清楚,荔枝和海梅梅不是一個維度的生物,自己等人能把海梅梅吊起來拷問,但對荔枝這樣子的話,可能最後誰被吊起來還真不好說。
“呵…………”在說出第一句話後蘇白停頓了許久,似乎是在消化剛剛解稟給自己的信息,這時候,他終於把下面一句話說出來了:“其他人都有,但梁森沒收到火車票。”
“啪嗒!!”
胖子的筷子直接落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是見了鬼一樣盯著蘇白。
和尚和佛爺也是猛地一驚,就連一向古井無波的陳茹在此時也下意識地看向了蘇白,目光裡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感覺。
眾人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蘇白在一開始對梁森說的話,一個名額,一個可以不上火車的名額。
“是巧合麽?”佛爺說道,但很顯然,大家都聽得出來,他說的是另一層意思。
“巧合的話,未免也太巧了一些。”陳茹開口道。
“阿彌陀佛。”和尚雙手合什念了一聲佛號,因為他現在無話可說,而且可以看得出來,蘇白現在也是有些無話可說,且站在蘇白的立場上,他可不會因此而欣喜若狂,恰恰相反的是,和尚認為蘇白現在內心肯定是憤怒以及惶恐的狀態。
因為對於蘇白來說,真的是寧可相信母豬能上樹也不會相信自己父母對自己的愛,況且,之前蘇白也說過了,那一男一女基本不可能對廣播施加什麽影響。
就算退一步說,如果這件事不是巧合,那很可能意味著那一男一女還沒有放過自己,似乎還打算對自己的命運和生活軌跡施加屬於他們的影響,這幾乎成了蘇白的逆鱗,蘇白之前之所以將珍貴的遠古吸血鬼傳承當作一次性消耗品召喚出來使用正是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再被這樣操控。
而就在這時,坐在蘇白旁邊的胖子忽然起身,雙手抓著蘇白的手臂就這麽半跪了下來,他絲毫不在乎四周其他食客的反應,直接帶著哭腔大喊道:
“太子爺,你還認識我麽,我是您忠誠的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