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知道人確定死亡的定義是什麽麽?”邋遢男這時候忽然開口問道。
“什麽?”蘇白剛剛略微有些出神,沒聽清楚邋遢男問的是什麽。
邋遢男還以為蘇白直接在問自己,正在接自己的話茬,他很是得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打開了安置在門後的鞋櫃,鞋櫃裡,有很多的書,有外文的也有中文翻譯的。
“這些,都是醫學生,心學上,甚至是神學上對死亡定義探討的書。”邋遢男拿出來幾本丟在了地上,指了指這些書道:“我的前主人是一個天才,這一點我承認,但是我不認為他是一個思想家,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浪費自己的時間去思考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所以,這些東西肯定是對他有用的。
我呢,有一個好習慣,那就是我前主人看什麽書,我也看什麽書,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超越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先一步一步走到他走過的位置,盡量讓自己不去掉隊。”
“死亡的定義有三種:臨床死亡、生物學死亡和腦死亡。
臨床死亡是醫生根據患者臨床的生命體征———當患者意識完全喪失,呼吸、心跳完全停止,血壓持續為零,經搶救一段時間後上述指標仍不能恢復,瞳孔放大,可以判斷為臨床死亡。這也是法律意義上的死亡。
而“生物學死亡”是指在臨床死亡的基礎上,生命體的所有的細胞功能停止活動。
另一種就是腦死亡。腦死亡是指以腦乾或腦乾以上中樞神經系統永久性地喪失功能為參照系而宣布死亡的標準。患者出現持續的嚴重的意識障礙、所有的生理反射消失、腦電波呈直線,所有的腦乾誘發電位消失,但患者仍保留呼吸、心跳和一定水平的血壓,這時,可以界定為患者已經腦死亡。腦死亡有別於“植物人”,“植物人”腦乾功能是正常的,昏迷只是由於大腦皮層受到嚴重損害或處於突然抑製狀態,病人可以有自主呼吸、心跳和腦乾反應,而腦死亡則無自主呼吸,是永久、不可逆性的。”
邋遢男在那邊自言自語著,像是陷入了某種自我陶醉的思想,而蘇白則是有些惴惴跟不安,他的不安不在於邋遢男自言自語的內容,而是直接在魚缸前蹲了下來,看著魚缸裡的腦花,一時間,某種思緒的火化像是在不停地於他腦海中亂竄。
“你們……”邋遢男見蘇白不在聽自己說話,有些不滿道:“你們,是不是連死亡都不能自己控制?”
蘇白聽了這個問題,微微皺眉,然後點了點頭,於聽眾來說,現實世界裡不死亡的話,就得必須一次一次地接受來自恐怖廣播的召喚去故事世界。
“那麽,就是這個。”邋遢男站起身,走回了實驗室,大概一刻鍾後他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堆藥劑,“她的大腦裡,其實還保留著較為完整的記憶,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不算是已經死亡了,因為她的靈魂,她的精神,還在。
一個人存在的意義,最大的依托和載體,其實就是記憶!
我腦海中一直有一種永生的想法,這種永生的想法,比現在大眾思潮的永生,更容易實現。”
蘇白這時候終於從自己的複雜思緒之中脫離出來,直接在地磚上盤膝而坐,看向了邋遢男,“你是一個……科學家,但現在看起來像是哲學家。”
“世界關是人們對世界(宇宙)總的根本的觀點,方法論是指導人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最一般、最根本的思維方式和思維理念。我和我前主人做的研究,是前無古人的,所以我們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也必須都超前超前再超前,要不然還研究個屁。
其實,記憶,真的是一個人永生的關鍵,試想一下,人類的記憶,如果像是一個U盤一樣可以存儲下來,然後再在一個生物體死亡之後插入到另一個純白如紙的生物體上進行記憶的粘貼和複製。
新的人,和舊的人,
你說,他們有區別麽?尤其是,他自己都不懂自己已經更換了身體的前提下,有區別麽?
一模一樣的記憶,一模一樣的性格,一模一樣的自我意識,一模一樣的社會觀人生觀價值觀,完全就是一模一樣的。但是他們的基因是不同的,他們的生命體征指紋血型都是不同的。”
“繼續。”蘇白饒有趣味地聽著。
“之前,她就和我說過這種話,如何把一個人確認已經死亡的前提下還能利用他的靈魂,這其實就是伴生魂技術的最大難點。
因為你們這個群體,生死不是由你們來界限的,應該由另一個組織另一個人來界定,我們要做的,是一種如何保存最大可用度的前提下讓其被判定死亡。”
蘇白這時候也完全想通了,道:“摧毀記憶?”
“對,就是摧毀記憶,把她的記憶抹去,她忘記了自己的經歷,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自己經歷過什麽,忘記了很多很多,這可以改變她的性格,改變她的任何價值觀,那麽,她就不再是本來的她了,本來的她,其實已經死亡了。”
邋遢男邊說著邊開始調配手中的藥劑,
“我要把這些藥劑加入魚缸裡,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這種方法有點治標不治本,是破壞她的腦神經回路的,只是從物理意義上去進行破壞,但是靈魂和精神,卻是一種超脫於物理規則和物理學定義的未知屬性存在。
打個比方,現在就像是我們兩個人合夥搶劫,我負責炸掉這戶人家的圍牆和大門,毀掉她家的一切安保設施,你呢,負責進去殺人,懂了麽?”
蘇白點了點頭,“但你這麽熱衷這個做什麽?”
“通病。”邋遢男深吸一口氣,像是這時候他也變得很緊張一樣,“我不敢跟我前主人一樣去調查你們這個組織,但是,我為能夠騙過那個存在的判斷和認知而感到激動和自豪。
你們,在普通人眼中,和神有什麽區別?而那個存在,是什麽?宙斯?上帝?玉皇大帝?
這一想想都覺得讓人難以自禁。”
“好吧。”蘇白搖了搖頭,或許,也就只有這種“瘋子”一樣性格的人才能真正創新出這樣子的一種……科學,權且稱呼它為科學吧。
“好了,藥劑倒進去了,我給魚缸裡接入了閉合電路,你現在試著,能不能把你的精神或者是意識之類的投入進去,我也不懂你們把這種行為方式稱之為什麽,但是這一點乜可以做到的吧?”
蘇白沒回答,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魚缸邊,手指那邊傳遞來了微麻的感覺,蘇白開始將自己的意識投入進去。
一切,都進入得很是容易,
的確是不費絲毫力氣,
蘇白的意識進入了一個一片狼藉的混沌裡,這裡仿佛被大火燒過,被炸彈炸過,完完全全地都毀掉了,
不過,在這片混沌狼藉的深處,
有一團紅色的光圈躲藏在那裡瑟瑟發抖,
因為都是意識團的關系,所以蘇白能夠很清晰地感知到來自其那邊的恐懼和憤怒,以及那一抹哀求。
只是,這個時候,已經覆水難收了,蘇白清楚,不能把小女孩確認死亡的話,那麽之前的一切就都是徒勞的,一旦等到恐怖廣播召喚小女孩進故事世界,她的傷勢就會被恢復,自己就將出現一個真正的死敵,這絕對不是蘇白願意看見的一幕。
下一刻,蘇白開始向拚命地擠壓和撕扯那已經很是虛弱的紅色光圈,
在蘇白近乎蠻橫的撕扯之下,光圈已經完完全全地破裂開去,這時候,蘇白開始收回自己的意識準備脫離出來,周圍,除了一片混亂混沌以外,還有一片片零碎不堪的記憶碎片,顯然,小女孩的記憶已經被從根本上給清除了。
一道聲音開始在這裡響起,很響,也很困惑:
“我是誰?”
“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好痛苦。”
“我好難受。”
“我是誰?”
“我究竟是誰?”
“有沒有我?”
“有沒有我?”
這聲音,忽而嬌滴滴地是蘿莉音,忽而如同是一個老太婆一樣聲嘶力竭的摩擦嘶吼,顯然,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自然而然地忘記了自己的年齡,
甚至,到最後都出現了男音,
她連自己的性別,也不記得了。
一切很順利地完成,
就在蘇白的意識最後退出的刹那,那裡的聲音像是也發現了什麽:
“是你,你是誰,你是誰?
是你害我變成這樣子的是不是?
是你?
是你?
是你!
肯定是你!
我恨你!
我恨你!
我要報復你,
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別給我這個機會,否則我會讓你永遠後悔今天的舉動的!”
這些聲音,蘇白沒聽見,因為這時候他已經睜開了眼睛,
隨即,
長舒一口氣,
其實,還是有一點累的,畢竟,靈魂運用方面真的不是蘇白的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