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吳靈的通話是在辦公室中進行的。為了以防萬一,沒有開免提,但我這邊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瘦子他們一清二楚。
我突然拍打自己的臉頰,嚇了他們一跳。看我掛電話,他們剛想問什麽,就有人敲了辦公室的大門。
沒有等我們回應,門就被打開了。
“小林啊,你們這裡一份合同你來看一下。這個簽名的日期不對啊……”
我被叫了出去,處理拆遷補償協議的問題。
叫我的人是拆遷辦法務小組的組長黃文。
他大概四十歲,原來在司法局工作,組建拆遷辦的時候,被調了過來。平時和我們的接觸並不多,只有工作上來往。
我跟著黃文去了他的辦公室。
黃文的臉色不太好看,黃文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臉色不好看。
蔣佑的死才沒過去多久呢,拆遷辦中的大多數人都臉色難看,心神不寧。
我的臉色應該也不好看,但我在擔心的是其他東西。蔣佑的事情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無可更改的過去式。
這麽一對比,瘦子他們四個倒是精神最好的。
“就這裡。這裡塗改過啊。這樣不太好。”黃文拿了文件給我看。
產權人的簽名下面是他簽的日期,“6”改成了“8”,有些塗抹痕跡。這是簽名時候隨手寫錯,再做的修改。細究起來,是不太對。
黃文原本也不是這麽較真的人。
這種問題,只要將來不被翻出來查,文件怎麽樣,都無所謂。我們拆遷辦自己是不可能翻這些文件出來查的,產權人那邊已經同意了補償方案,正常來講也不會再將這事情翻出來。而且合同本身就有好幾份,其中一份出現這種小問題,影響不大。
黃文指出問題後,就轉頭看我。
他看來不是要整我,而是精神高度緊張,這會兒對任何事情都吹毛求疵了。
我也不想刺激黃文,“那我找他重新簽一份。”
“嗯,這樣最好。”黃文松了口氣。
我回了辦公室去找聯系方式,少不了要給產權人作解釋,還要被念叨幾句。
重簽合同也不可能馬上就簽。打印合同、填寫好數據,再等產權人抽出時間,才能徹底搞定這事情。
剛才的話題暫時被拋到了一邊,瘦子他們看我忙碌,八卦起了黃文的異常。
“……所有人大概都差不多。其實,工農六村的那些人也是這樣。他們沒有幾個看到過屍體,所以反應也只是趕緊搬走。”陳曉丘說道。
“說起來……蔣佑和醫務室那個屍體位置……”瘦子開口,搓了搓手臂,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看隔壁他們反應很大。”胖子努努嘴,歎了口氣。
“隔壁”就是蔣佑的辦公室了,他們那組還有人活著,活著的人還都親眼目睹了蔣佑怎麽摔在他們辦公室外的綠化帶中。
這心理陰影,不是幾次單位安排的心理疏導就能消散的。
“他們好像沒人請假啊。”郭玉潔說道。
“緊張到忘記了?”瘦子問。
“不清楚。最近碰到,都不說話。他們跟幽靈也差不多了。”郭玉潔同情地說道。
“老領導知道嗎?會不會再安排心理輔導啊?”
“那要輔導的多了。那個廁所,現在就沒人敢去了。”
“你們三個這幾天沒有去那間廁所?你們哪兒上的廁所啊?”郭玉潔問我們三個男人。
“二樓。”胖子回答。
瘦子同時回答:“三樓。”
兩人對視了一眼。
郭玉潔鄙夷地看看瘦子,又看向我。
“二樓。”
“你也怕?”郭玉潔詫異。
“那裡有鬼?”陳曉丘考慮問題就是另一個角度。
“不是,只是不想被當成變態。”我回答著,站起身,去法務那邊知會了一聲,告訴他們和產權人約定的重新簽約時間。
黃文為此送了口氣。他也意識到自己這麽一句話,折騰了不少人,不好意思地拍拍我肩膀,“小林啊,職責所在啊。我工作就是做這個的。”
“沒事。”
黃文沉默了,又拍了兩下我的肩膀,輕輕歎口氣。
我回辦公室的時候,經過蔣佑的辦公室。辦公室門緊閉,一點兒聲音都沒傳出來。我只是稍微放緩腳步,就走了過去。
瘦子他們已經結束了剛才的話題,問起了我那通電話的事情。
聽我說完,陳曉丘當然是支持吳靈的那一個。郭玉潔沒有深想,本來就是樂天派的她也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我們三個大男人反倒是顧慮重重。
“說起來,你小叔那兒進展怎麽樣啊?”瘦子問陳曉丘。
“之前是和林奇說的那些驅魔師有些合作吧。現在應該在煩惱他們的死了。”陳曉丘回答。
“大數據還沒有查出個頭緒來?”
“兒童失蹤一直有大數據網絡,成年人失蹤就比較麻煩了。很多人都是異地工作、學習,失蹤後被人發現,也比較遲,很難找到失蹤地點。死亡的話……”陳曉丘想了想,“凶案的大數據也是一直有,自然死亡只有一部分醫院會注意到群體性事故。這個數據要建立起來,也需要時間。”
聽起來就是很麻煩的事情。
難怪青葉從來沒想過利用南宮耀的能力來進行這種篩查了。這很可能不是因為他們不主動出擊,而是因為人力不足,精力有限吧。
但陳曉丘上次那番發言也沒錯。我們現在不可能完全靠青葉來行動。
下班回家,我就到妹妹的屋子裡找到了那隻名字叫萌娃娃的玩偶。
那是個小女孩模樣的玩偶,大眼睛很卡通,有一頭好看的短發,發質還特別好。加上娃娃身上的精美衣服,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東西不便宜,不是給三四歲小孩玩的玩具。
我沒有在這玩偶身上感覺到奇怪的氣息,隨便擺弄幾下,也沒有見它反抗。
這上面沒有靈。
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找了個透明塑料袋將它裝起來,再用膠帶封口。
這樣能看到它在做什麽,它要跑出來,也會弄出動靜。
我有想過直接將它扔掉。不過,考慮再三,還是決定這種手段留待以後發生更危險的事情再用吧。
我不想就在這時候惹妹妹生氣,也不想在這時候對妹妹坦白一切。
什麽都不知道,只是接連聽到死訊的單位同事都已經變得神經兮兮了,我可不想妹妹變成那樣。
希望那個日子能盡可能延後,最好永遠不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