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聲取代了電視新聞的聲音。
程久正在洗菜,一轉頭,就能看到在陽台收衣服的女人。
女人將頭髮盤起來,用個大夾子夾著,沒有梳整齊。她穿了件睡衣,抱著衣服回到了房間內,進了臥室。
“我跟你說了,這個衣服放著我來手洗,放著我來洗。你把我衣服都洗壞了。”女人大聲在房間內抱怨,語氣中有怒意。
程久沒吭聲。
冷水衝洗著手,有些刺骨的寒冷。不過程久不是普通人,不覺得難受。
玻璃窗上結了一層霧氣。
這應該是個冬天,房間裡沒有開空調,也沒有其他取暖設備。
過了一會兒,女人的聲音又響起來:“我們什麽時候去接兒子?我都已經好了,可以帶兒子了啊。”
程久關掉了水龍頭,“你再休息幾天吧。吃晚飯,我們去看看兒子。就幾步路而已。”
“隔著小區呢。”女人抱怨著,聲音低了下去。
“你要多休息啊。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程久將洗乾淨的菜拿出來,正準備切。
他感覺到了一股氣息波動。
“老、老程……”女人顫抖地叫了一聲。
程久扔下了菜刀,直接衝出了廚房,幾步就飄到了臥室門口。
巨大的黑洞憑空出現,女人的半個身體已經被吸入其中。
程久下意識伸出了手。
他濕淋淋的手抓住了女人的手,卻是沒能抓牢。
女人嗖的一下,被拽入了黑洞之中,黑洞隨著消失不見。
程久還舉著手,一個踉蹌,就跪倒在地。
他抬起頭,看著正常的天花板,腦袋還是發蒙的。
一切突如其來,異空間的出入口突兀地打開,又突兀地關閉。
程久想起來自己是如何掉到這個世界的。
他就是出門看一場電影,打發時間,就在電影院的入口處一腳踩了空。
他原本滿心期盼著自己能回去。他適應了這個世界,但還懷念原來自己的王國。他想要帶女人一起回去的。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回去,他也給女人準備好了一筆巨額財產,足夠她下半輩子過上優渥的生活。
他已經好久沒有想過要回去了。
程久呆呆看著天花板。
他的身體慢慢飄起來,穿過了那一層天花板。
他來到了房頂,只看到了橘紅色的天空。
夕陽的余暉消失在了天際。
冷風吹過了他的靈魂。
程久的身體驟然一沉,跌落在了臥室的地板上。
哢的一聲輕響,腿上傳來了劇痛。
程久看向了自己的腿。
好像一切回到了過去,他躺在地上,小腿對折,斷裂了。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急著治療。
周圍的光亮消失了。
黑夜中,程久感覺到了一陣心悸。
他聽到了女人的哭聲,看到女人被抓住了頭皮,被一隻鬼割掉了鼻子。
女人大哭著,崩潰嚎啕。
“在哪裡?那個黑洞在哪裡?”鬼質問著,身上散發著駭人的陰氣。
女人只是哭。
嘩——
鬼一揮手,女人的喉嚨被割開,鮮血噴濺而出。
程久大吼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的淚水湧出了眼眶,身體變得無比虛弱。
我感覺到他身上陰氣的詭異變化。他的陰氣變得死氣沉沉,好像渾濁的泥水。
“小寧……”程久嗚咽著。
我的身體跟隨著程久的陰氣緩緩下沉,逐漸沉入了黑暗中。
等我睜開眼,看到了漆黑的天花板。
那塊天花板很大,不是程久家的天花板。
我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病床上。
我不是第一次在病床上醒來了,可這一次的病房有些不同。
八人間的大病房,隻住了我一個人。
其他病床空著,還很凌亂,好像病床上的病人臨時離開,馬上就會回來。
但窗戶外黑漆漆的,顯然是深夜了。
我身上沒有穿病號服,而是穿著自己的衣服。
我感覺到了頭疼。
仔細回想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我就記得因為南天,我和瘦子都跌入了異空間的出入口。
這裡就是異空間?
可那個異空間不應該是民慶消失的一塊地方嗎?
這裡……
倒像是鬼片的拍攝場地。
我看看周圍,很確定這裡沒有陰氣,但環境很詭異。
我摸出了手上的手機,有電,沒信號。
窗外有微弱的月光。
我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打開手電的想法。
開了燈,我就成了黑夜中的螢火蟲。在這種陌生環境,做這種事情,也太危險了。
我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來,再次大量周圍。
我沒看到瘦子和南天。
我正要往外走,忽然停住了腳步。
程久……
我記得這個名字。
程久是誰?
我覺得莫名其妙。
思考的時候,我又感覺到了頭疼。
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很痛苦,揪心般的疼痛。過了一會兒,我又覺得這種疼痛不屬於我,更像是夢境中和附身對象發生聯系後的反應。
我視線一瞥,看到了病房床上貼著的紙條。
這病床的病人叫王豪,是個63歲的男性患者,得了心臟方面的毛病。
再看看其他病床,都是五、六十歲患有心臟病的男性患者。
我出現在這裡,可能是意外,並非被人送進醫院的。
我在病床旁邊的櫃子中還找到一些隨身物品,甚至有錢包、鑰匙這種重要的東西。
果然,這些病人是臨時離開的,不是辦理了正常的手續才出院。
還有種可能,就是他們直接消失了。
我站在窗戶邊往外眺望。
外頭沒人。
整座城市都是黑的,沒有一丁點兒亮光。
這讓我心中發沉。
我從病房走出來,經過了其他病房和護士台,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裡的人都突然消失了。東西都在原位,沒有被帶走。
這和廣源山的情況略有相似。
我開始猜測,這裡是不是也有一隻來自未來的鬼。他將人都殺了,做成了其他東西,將這裡變成了空城。
這塊地方變成異空間是不是也是他搞的鬼?還是說,老天想要消滅他,才將這裡隔離了?
2017年的老天,應該很瘋狂吧?他在2023年能做出將所有靈異相關的人聚在醫院中,來個一鍋端,在2017年應該也能做出更極端的事情。或許,上次在醫院,它就想要將我們連同整個醫院都扔到異空間中。只不過我的能力和葉青出手,打亂了它的計劃。那個新東西也很厲害,反應迅速,馬上就給跑了。
我胡思亂想著,找到了醫院的樓梯間。
電梯是沒法用了。
我發現醫院的應急燈都不亮。
這裡應該是斷電了。
可能還斷水了。
光是民慶的一個區,恐怕沒有維持供水、供電的能力。從2017年到2023年,五年時間,應該也沒人能在這種地方重新建立一套供水供電系統。
我摸了摸樓梯扶手。
沒有灰塵。
沒人,又沒有灰塵,但斷了電,這樣就更奇怪了。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樓。
心外科的病房在七樓,到了四樓的時候,我竟然聽到了歌聲。
一個男人在哼歌,有點兒走調,也聽不出到底是什麽歌。可能就是瞎哼哼。
我在樓梯門口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了一會兒。
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來。因為這裡的環境太過安靜,才讓我能聽到他的歌聲。
應該不是鬼。
至少我沒感覺到陰氣。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探頭看了看走廊。
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露出了絲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