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體歪斜地靠在車後座上。
夢境就那樣結束。
我花了幾秒鍾才接受了這個現實。
本田似乎是去投胎了,沒有變成鬼,也沒有被困在山上。
我想起了那根紅色的絲巾。
那根絲巾好像就是本田見過的那一根,那一根被系在地藏菩薩上的紅絲巾。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還有那個島田太太……她的反應也太讓人意外了吧?這應該不是一個沉穩老太太就能做出來的事情。她太過冷靜了,冷靜到不對勁。
旅館本身就是這位島田太太一直在經營。她的嫌疑也就是最大的。
是她招惹了鬼魂,遭到了報復嗎?
也就是說,劇組、南天、本田都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我整理了一下夢境的內容,才給吳靈打去電話。
吳靈聽我說完,也給我說了他們剛才查到的信息。
“那位島田陽子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的兒子島田光當時只有七歲。之後,她一個人經營旅館,撫養兒子。另外,我們查到島田太太的丈夫身份不詳。他們沒有結婚,她那位丈夫似乎是個黑戶,可能是逃兵,也可能是其他國家當時滯留在當地的俘虜、民工……她丈夫的死因沒有具體的記錄。那家旅館所在地最初就登記在島田陽子名下。她的兒子也是直接跟她姓。”
“你的意思是,她丈夫死得不明不白,現在是她丈夫來報仇了?”我努力回憶夢境中看到的場景。可那隻鬼的手很模糊,我看到的貓眼也只是兩隻綠色的眼睛,那隻貓到底是什麽模樣,我都無法確定,更無法肯定就是殺死本田的那隻貓。
這麽一想,我覺得事情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如果只是島田太太的丈夫要報仇,這也相隔了太長時間吧?這中間恐怕另有蹊蹺。
如果那隻鬼不是島田太太早已故去的丈夫好,事情就又變成了無頭案。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比較小。我們現在打聽不到什麽事情。如果島田的丈夫慘死,死前被折磨、虐待,死後又被做過法事,變成現在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吳靈說道,“另外,我們查到那座山是有年頭的山。在島田陽子夫妻開設旅館前,那裡就有人居住,建造過房屋。所以,也有可能是更早以前的鬼在作祟。”
我聽到這兒,只能苦笑,“他們劇組不再死個重要的人,我進入夢境也沒多少收獲啊。”
幾十個人的劇組,大多數是打醬油的。本田連島田太太的名字是陽子,兒子叫光都不知道。其他工作人員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都沒怎麽和島田家有太多接觸。場務這方面做得比較多。要是導演,就更加方便我行動了。
我這念頭有些缺德,總想著別人死,可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其他途徑進入夢境了。
青葉他們還被大雪堵在山下。那種天氣,又是在國外,打聽消息都不容易。
我和吳靈彼此沉默著。
“那個地藏菩薩,是不是有問題?”我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問題。
之前給吳靈講述的時候,我就提過那尊雕像了,吳靈卻是沒有追問,好像對此不感興趣。
“那邊的信仰和我們不同。他們信的神靈,更類似於靈。山神、山鬼那種東西在那邊比較流行。你看到的到底是什麽,光聽你描述,我不能確定。就算親眼看到了,不問一問,我也可能看走眼。”吳靈說道,“你最好不要有主觀的判斷。”
我隻好答應下來。
“現在的首要問題是你進入夢境的機會。按照這隻鬼的陰氣,你的機會應該不會少。之後,就看你自己隨機應變了。如果沒有辦法解決那隻鬼,也得將南天拉出來。”吳靈的聲音變得嚴肅。她好似刻意壓低了聲音,叮囑我道:“南宮和我們不太一樣。阿淼的至親已經離世,我和葉子都沒親人了,蘑菇是本來家庭關系就有些疏遠,進入青葉前,就不太聯系……南宮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如果南天出事,可能……他的能力就封不住了。”
我的心直直往下沉,“你是說,那個封印……封印要是沒了……”
我想到了被天雷直接劈死的莫問,坐在車內,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林奇,我不是危言聳聽。南宮可能能克制住,也可能直接崩潰。你應該見識過能力者崩潰後發生的事情。蘑菇說過,你見過了金海楓吧?”
吳靈一說,我就想了起來。
金海楓是青葉的委托人。她的能力莫名覺醒,導致身邊的電器失控,就像是身體有不正常的放電現象,影響到了周圍的物品。在青葉的人查明原因,給她解釋了能力的運作方式後,金海楓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算是壓製住了能力。
可我碰到金海楓的那次,正式金海楓失控的時候。我記得,她和她的男友還是丈夫,卷入了那棵愛情樹的靈異事件中。這刺激了金海楓的情緒。一瞬間的爆發導致了慘烈的連環汽車爆炸。胖子都差點兒死在那場事故中。
金海楓是個有能力的普通人,從未有過訓練。她的能力特性決定了她的危險性。
與之相比,南宮耀經歷了很多事情,應該更加穩妥,但南宮耀的能力比金海楓更加危險。
我仿佛是抓住了之前不安感的源頭。
讓我不安的,不是那隻籠罩著旅館的惡鬼,而是可能會出狀況的南宮耀。
我深呼吸了兩次,對吳靈保證道:“再進入夢境,我會優先帶南天出來的。”
只要一次接近的機會,抓了南天就脫離夢境,就跟我救出古陌和南宮耀一樣,能順利解救南天了。善後的事情,比如南天怎麽從旅館消失,沒有出入境記錄就回到國內的,自然有青葉的處理。
至於旅館內其他幾十號人的生死,我只能壓下心中的遺憾感,暫時不去考慮了。
真要計較起來,我已經放棄過陽山區的百萬人口了。現在,放棄幾十號人,其中大多數還是外國人,我的心理壓力也沒有那麽大。
我想到此,又覺得有些荒誕可笑。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成長。但我心裡是不好受的。最不好受的地方在於,我的本心很輕易地就接受了這種結果。
我掛斷了和吳靈的通話,之後等了一天,沒有等到新的夢境。
晚上回家後,我也盡量不做多余的事情,就想著那間大玉溫泉山莊。我等到了很晚,都沒有等來誰的“死訊”。
時間走過了零點,到了新的一天。
我躺床上,閉上眼睛,慢慢入睡。
意識再次蘇醒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臉上冰冰涼涼的。水潑在臉上,讓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