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右上角的日期和時間分別是2014年4月16日14點38分,車廂號為2115。車廂中的人不多,座位有一些空,有一個乘客靠著門站著,另有兩個乘客站在門口的扶手處。
畫面中被圈出來的是個小女孩,看起來十歲左右,梳著個丸子頭,貼著一個女人坐。女人懷中抱著書包,正在看手機。小女孩玩著手指,在列車進站的時候,會抬一下頭。兩母女偶爾會說兩句話,女人給女孩看看手機上的內容。
列車行進,進入漆黑隧道。
畫面被放大,鎖定住了女孩。因為分辨率的緣故,看著很模糊。
在漆黑反光的玻璃窗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
女孩轉了下頭,摸了摸自己的丸子頭,又轉了回去。過了會兒,她再次轉頭,捂著那個丸子,看看玻璃窗,又看看座椅。
列車正好進站了,漆黑的窗戶變得明亮。
女人似乎說了什麽,女孩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畫面重新變成了監控的全境。
列車再次啟動,有人上下車。母女身邊並未坐人,前面的走道也還空著。
女孩開始扣自己的指甲,無所事事。
過了兩站路,畫面再次鎖定在了女孩身上。
列車在行駛,但變成了慢速,是視頻的播放倍數被調整了。
女孩身後的座椅中緩慢地伸出了兩條黑影,黑影的前端有十分明顯的手的形狀。就這樣看,完全看不出這是屬於男人或女人的手。
右邊的手穿過了女人的手臂,左邊的手則從女孩旁邊的空位劃過一個圈,兩手合成一個圓形,猛地收緊!
女孩在一秒後,才露出一種驚愕的表情,從原地跳起來。
兩隻手在那一刻消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般。
女孩站在走道上,背對著監控鏡頭,看不到表情。女人一臉詫異,看看女孩,張口說了什麽,又看看旁邊的空座位,驚懼地站起來,拉住了女孩。
畫面過渡到了正常速度。
周圍乘客都看了過來。
漆黑的玻璃再次亮起。
女人拉著女孩快步走到了車門處,在車門打開後,立刻帶著女孩下車。
視頻到此為止。
2014年4月19日,接到委托人電話。電話錄音201404190815.mp3。
“您好,王女士……”
“那個,你們的護身符很有用。我女兒已經沒事了,謝謝你們。”
“嗯。好的。關於之前說的調查……”
“我覺得可以了。就到這裡為止吧。尾款我待會兒就打給你們。就這樣。”
“王女士……”
2014年4月19日,暫停調查。此事件歸入“未完”分類,設定關鍵詞“地鐵”、“性騷擾”,如有相關事件發生,重啟調查。
2014年4月20日,調查中止。此事件歸入“未完”分類,設定關鍵詞“地鐵”、“性騷擾”,如有相關事件發生,重啟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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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看到最後,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最後那兩行,“暫停”和“中止”是有什麽特殊意味?還有那隻從座椅中伸出的手,是怎麽回事?這三個委托人都被同樣的東西襲擊了吧?可這其中好像沒什麽共同點。
因為這個檔案,我一晚上沒睡好,總想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第二天上班,我頂了倆黑眼圈。
胖子住院,這一周都是我和瘦子跑那些產權人。不知道是不是時來運轉,接下來沒再碰到陳家輝、宋賢那樣的家庭。原本瘦子還嫌棄和耳背的老人家大聲嚷一個多鍾頭很累,經歷了陳家輝和宋賢,他對現在的工作狀態十分滿意,祈禱不要再碰到那樣的人家了。
住院一周多,胖子今天出院。
我們四個晚上約好了一塊兒去接胖子,好好吃一頓。他接連兩次住院,也是可憐。但有薛靜悅陪著,可憐指數暴跌,讓人想燒指數陡然攀升。
瘦子提議,晚上吃一頓好的,就吃辣。
陳曉丘在這方面有些實誠,提醒道:“他剛出院,應該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沒關系。人家飯店肯定有白米飯!”瘦子大手一揮。
郭玉潔在旁笑得前俯後仰,還不忘讚同:“說的對!不光有白米飯,還有白開水!”
陳曉丘無語,不說話了。
郭玉潔掏手機,“我這就訂飯館!”她翻了幾頁,叫道:“哎喲,可巧了,醫院附近就有一家!”
“我看看我看看。”瘦子擠過去看,“夠不夠辣?”
我和陳曉丘默默將今天要用的東西收拾好,等兩人賊笑著訂好了飯館,我們四個一塊兒離開辦公室。
瘦子每天的日常祈禱似乎是起了作用。今天跑的兩家也很順利。
我給樂呵的瘦子潑了盆冷水,“別現在都說好好好,拆遷的時候不停搖頭。”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瘦子底氣不足地說了一句,拿了那份名單看看,“我覺得,今天這兩家家裡人口簡單,應該鬧不出大事。前兩天就有些玄。”
有時候“玄”不是產權人,也就是那些老人家,不好講話,是老人家的子女各有心思。
當然,貪得無厭的老人家,張口就要一個億的也不是沒有。我們還沒碰到,但聽說隔壁組就碰到了個,人家還不是要一個億,是問“能拿幾個億”,再舉例某地拆遷拿了十幾套房,並振振有詞:“那不就是幾個億嗎?”給他怎麽解釋人家原本房子幾百平,拿了十幾套也不是十幾套一線城市市中心的三房兩廳,都沒用。被那組同事戲稱:“咱們這邊肯定要出個釘子戶了。”
“看最後的補償標準吧。”我隨口說道,開車掉頭,回單位。
“南郊的房子,房型是不錯,面積也夠,但那位置……”瘦子搖頭晃腦。
這次拆遷,已經定下的補償房子是南郊前兩年新建的安置房,如瘦子所說,房型、住房面積方面都沒問題,小區也是新校區,環境建設很好,可地處南郊,到市區得兩個小時,配套設施這兩年也沒完全建好。論地段,是肯定比不了工農六村。
到了單位,和陳曉丘、郭玉潔會合,我們直接坐地鐵去中心醫院。
下班高峰期,地鐵上人滿為患。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會碰到性騷擾的事情,也不像女孩子那樣擠車的時候會小心護著自己的身體,護著錢包手機倒是經常做,有時候還要刻意小心,別讓旁邊的女性發生誤會。
可這次被擠在人群中,我忽然就想起了昨晚看的檔案,總覺得毛骨悚然。
我的能力僅限於夢境,我還不能篡改自己的記憶,這要是被襲擊了……
到了中心醫院,郭玉潔還給我遞了紙巾:“你怎麽出了那麽多汗啊?”
我正好將那個檔案的內容講了,三個人頓時表情微妙起來,回頭看看開走的地鐵列車。
載著滿滿的乘客,風聲、機器引擎聲遠去,黑洞洞的地鐵隧道望不到盡頭。